主僕兩人說着話,外頭有人來稟。
說是寧寧姑娘醒了,喊着要尋郡主。
挽月應了聲,便扶着林雲嫣往載壽院去。
小段氏這裡依舊很熱鬧。
晉寧知道林雲嫣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她也就不吵了,只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往外頭看。
等聽到院子裡丫鬟婆母們與林雲嫣問安,她扭着身子從林琅懷裡鑽出來,邁着兩條腿尋出來。
林琅笑哈哈地讓她“慢些慢些”。
林雲嫣剛進正屋,還不及往次間去,就見裡頭衝出來一個漂亮糰子,直撲她懷裡。
她一把將晉寧抱起來。
臉上吧唧一下,晉寧一口親在林雲嫣臉頰上,自己咯咯笑個不停。
林雲嫣也樂,捏着軟乎乎的小手細聲細語說話。
她們兩個坐在一旁逗趣,又是翻花繩,又是喂點心。
因着林琅她們要回去,今兒晚飯擺得比平日早。
等散席了,晉寧被林琅抱着,手卻不肯放開林雲嫣,眼眶裡含着豆大的眼淚,要哭不哭的。
林琅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和你父親都得回去了呢,寧寧是不是想一個人留在外祖母家裡、和雲嫣姐姐一道玩了?”
晉寧一聽,猶猶豫豫起來。
林雲嫣笑着與她道:“寧寧是忘了五姐姐嗎?你得回家去、看看五姐姐跟你跟你玩。”
一提起那不理她的晉舒,晉寧一下子下了決心。
“要找五姐姐。”她道。
林雲嫣又道:“對啊,找五姐姐。我過幾天來你家看你,你帶我去找五姐姐,我們一起玩。”
晉寧徹底不糾結了,抱着林琅的脖子,催她上馬車。
林琅笑着道:“還是雲嫣有辦法。”
馬車駛出誠意伯府。
林雲嫣看着,心裡琢磨着哪天登門去。
若是平時,遞一張帖子,去了就去了,偏是年節裡,各家走親訪友、都有一堆事情要做。
她不介意人家忙不過來不周到,但晉家得體,待客不周、人家自己難受得要命。
這麼想來,還是得等過了初七,沒有那麼忙碌纔好。
夜深時,林雲嫣躺在牀上,閉着眼回憶。
屋子裡暖和,被子顯得厚了些,身上一層薄汗,下意識地,她擡腳蹬了下。
棉絮沉……
是了,記得當時寧寧夜裡踢被卻踢不開,模模糊糊地喊了幾次熱,她便讓挽月重新換了牀薄一些的。
因着春捂秋凍,她薄被會換得遲一些。
而若是夏日毯子,早就踢開了。
差不多天亮時,寧寧尿牀,馬嬤嬤和挽月急着來收拾,她把寧寧抱去一旁,好像也沒有給她披件衣裳,應是不冷的。
那這麼說來,不是冬天、也沒有春寒,偏又沒到夏天。
那應該是在晚春初夏……
順着這條思路再一想,林雲嫣完全想起來了。
差不多是四月末。
祖母那時還沒有完全恢復康健,接到白事帖子時很是難過,說了不少養兒不易的話。
——年幼怕夭折,養大了要操心未來,尤其是女孩兒,嫁人前看走眼,似我們雲靜般,太受罪了。
林雲嫣去接晉寧時,姑母也很爲難,說孃家母親還病着,又要讓家裡操心寧寧。
她彼時勸姑母,祖母病中無趣,聽見寧寧聲音,許是能精神些,這才把寧寧抱回來。
晉舒是四月末走的。
那在寧寧口中的“病了好久”,又是從什麼時候起的?
這一點,林雲嫣就無法確定了。
如今想來,從前在這個永嘉十二年的元月至暮春間,有太多的人都病倒過。
除了她原就知道的小段氏、林雲芳與晉寧之外,何家嬤嬤與晉舒病故了,皇太后也病了一場……
這其中,到底有沒有什麼關聯?
還是就是趕巧的?
這麼想着,倦意襲來,林雲嫣入眠。
天色漸漸轉明。
徐簡起身梳洗,不多時,玄肅便來問安。
“什麼時候回來的?”徐簡問他。
玄肅道:“剛回來不到半個時辰。”
徐簡呵得笑了聲:“他倒是能折騰。”
這個“他”,指的是李邵。
玄肅昨兒跟了李邵一整天。
初一那日,徐簡與林璵一塊從宮門廣場離開,走到半途就遇着李邵了。
李邵容光煥發,招呼着人手要出城去。
見了他們,恐是大年裡心情極好,他還熱絡地與兩人打了聲招呼。
徐簡回他:“殿下出城,千萬小心些。可惜臣騎不得馬,不能跟隨殿下了。”
如此哪壺不開提哪壺,李邵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我也沒讓你跟着。”他說。
“等年後開印,殿下想不讓臣跟着也不行,”徐簡說着,還故意笑了下,“殿下也好,臣也罷,抓緊這半個月,多輕鬆自在下吧。”
李邵:……
氣得太子殿下揮起馬鞭就走了。
伯爺還十分不解,問“做什麼去招他”,徐簡沒有直接答,只說“過幾日拜訪時細講”。
他就是故意尋李邵的事。
不僅初一找了,初二也找。
得知李邵又出宮了,徐簡尋上去,卻擺出了街上偶遇的樣子。
李邵黑着臉問:“京城這麼大,你怎麼回事?”
徐簡答他:“可能臣與殿下能想到一塊去,關外那麼多去處,臣不也立刻就趕上殿下了嗎?”
這麼找茬的說法,以李邵的脾氣,顯然是要炸了的。
他說:“我算是知道你和你弟弟爲什麼關係不好了。”
徐簡道:“他那樣的,殿下千萬別學。學會上舞弊,還扯着別人姑娘掉水裡,殿下以後若是出這種差池,聖上面前,臣交代不了。”
這話說完,李邵好半天沒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來。
照徐簡觀察,若非李邵自己也不想丟那個人,說不定就這麼來害他了。
那之後,玄肅就一直悄悄跟着李邵。
依計劃,李邵越煩,越容易出離譜事,徐簡就等着他離譜。
只是,玄肅帶回來的消息……
“太子讓人尋劉公子,得知劉公子在聽戲,他也過去了。”
“戲樓外頭,小的看到挽月姑娘與汪嬤嬤了,她們兩個應是跟着玥娘,她們沒有發現小的。”
“太子到了後,沒見劉公子打發人出來,想來是他先尋的玥娘,再叫太子找上門了。”
“傍晚時太子離開,劉公子送出來,那玥娘沒有露面。”
“劉公子很快又回了樓上雅間,玥娘應該還在裡頭。”
“太子吃酒吃到四更天,纔去晉王府了。”
徐簡沉思着。
宮門關了,他去晉王府歇息也正常,隔天聖上若問起,李邵也能交代得過去。
只是,挽月她們兩人跟着玥娘做什麼?
莫非小郡主這幾天有什麼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