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宜搬遷,忌嫁娶、會友。
楊子然的家當不多,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三大箱艱鉅晦澀的專業書籍。
星期天一大早,楊子然按響了他的新家的門鈴,然後開始在大門前cosplay希臘雕像。
佇立半晌,隔壁1502房的門倒是打開了,一個穿着牛仔褲的白淨女孩下死眼地盯了他幾下,然後說:“你找錢小姐嗎?這兒從昨天開始就沒有人出入過了。可能出去旅遊了也說不定。”
楊子然深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只是波瀾不驚地稍微彎了彎嘴角表示微笑,對女孩說,“這樣啊,我知道了。”
聲音低沉而有磁性,顯得成熟又穩重。女孩低頭吃吃一笑,又看了幾眼楊子然,關上了房門。
這種眼神楊子然熟悉得很,醫院裡面那些小護士沒少這樣看他。
摸出了楊葦青事先給他配好的鑰匙,楊子然打開了厚重的防盜門,然後是高大的木門。
然後,抱着一大摞解剖學筆記的他站在大門口,全身熱血上涌,差點中了風。
爲什麼短短兩天,原本一個整潔溫馨,散發着消毒水清新氣味的居室會變成亂七八糟走在其中不小心就會踩到兩三件衣服襪子的狗窩?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楊子然心中的那個唐僧開始唸經然後不停地抱怨,雖然外表看起來他只是在發呆。
作案的嫌疑犯當然只有一個,那個號稱是他表姑姑閨蜜,年齡和職業都很可疑的錢瑤瑤。
楊子然納悶歸納悶,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中,找準位置站定以後,試探性地餵了兩聲,沒有人回答他。
顯然,錢瑤瑤不在家。
那個老女人,是不是畏罪潛逃了?
楊子然嘆了口氣,硬生生壓制下退租的衝動——畢竟不能太拂了表姑的面子,而且已經交了定金可不能白白虧了。
他決定好歹還是在這裡忍耐一個星期然後再找藉口搬走。
但是教訓是要吸取的,下次可要看多幾次房子,除了白天看之外,晚上也要來看;下雨看,出太陽更要看,不能只看一次就草率下決定。以致一貫細心謹慎的他在表姑的甜言蜜語下翻了船。唉,這個表姑,簡直就是他命裡的剋星,從小就是。
跨過地上摞起一尺高的時尚雜誌,繞過橫亙客廳中央的椅子,經過放滿零食和啤酒瓶子的飯桌——似乎上面沒有放置過正常炒菜米飯的痕跡,邁過角落處的兩團褲子(軟不塌塌地堆在牆角里,像抹布),楊子然用肩膀頂開那天錢瑤瑤指給他看的他的房間門。
還好,這裡還是保持着那天來看房子時的老樣子。似乎錢瑤瑤的魔爪還沒來得及伸來這裡。看着依舊是一塵不染的書桌和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楊子然鬆了口氣,強忍着飆眼淚的衝動和感激,連忙用腳帶上門,唯恐外面的亂葬崗景象會傳染到自己僅有的這一方淨土。
等那個老女人回來,他必須要採取一些雷霆手段!
其實錢瑤瑤是在家的,不過昨晚喝多了一點,所以早上就沒能爬起來罷了。
她是被楊子然拖箱子的聲音吵醒的。
她揉揉因爲縮醉而像一團溼水海綿的腦袋,胡亂紮了個馬尾走出房門,正好見到楊子然施展他黃金後衛的腿功把一個皮箱子盤帶進門。
“你來了呀。”
錢瑤瑤醉眼惺忪地找到了冰箱,摸出一瓶啤酒,打開,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平靜的語氣裡帶了幾分醉意。
“媽啊!有鬼!”
楊子然整個人跳了起來,瑤瑤分明看到他修理整齊的髮腳下矗立的汗毛(其實是她想象的,哪裡有這麼好的視力)。不過當他回身見到瑤瑤的時候,馬上調整面部肌肉變成了一張波瀾不驚的撲克臉。
瑤瑤朦朧的醉眼裡看到小弟弟薄薄的嘴脣緊緊抿着,擠出一句:
“啊,葛城美里小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