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院長是明白人。
他對李聞說道:“凡人爲什麼改名叫真人呢?咱們都覺得他們是神經病,火燒眉毛了還糾結一個名頭。”
“其實他們是在用一個名字,表示自己是絕對不會屈服的。”
李聞哦了一聲:“所以呢?”
錢院長說:“所以,他們這次這麼辛辛苦苦的研究念力,不可能僅僅是爲了協助修行人。他們有其他的目的。”
“他們希望把念力作爲武器,好讓自己有實力和修行人平起平坐。”
李聞點了點頭:“煞費苦心啊。”
錢院長問李聞:“現在你已經知道他們目的不純了,你打算怎麼做?”
李聞笑了笑,對錢院長說道:“其實人間一直有一個傳統,就是看破不說破。譬如我面前有一個人,明明很自戀,很不要臉,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不要臉,但是我不能說出來。我要謊稱他很有智慧。”
“他明知道我說的是假的,但是他也不反駁,就這麼厚着臉皮,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很有智慧。”
錢院長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沒錯,這個道理我也懂。就好像我面前有一個人,明明很自戀,很不要臉,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要臉,但是我不能說出來……”
李聞乾咳了一聲:“所以,人間的首領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他真的以爲修行人看不穿嗎?”
“既然修行人能夠看穿,他爲什麼還要制定這個計劃呢?因爲他很確定,就算修行人看穿了也沒什麼。修行人現在需要幫手,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這是一個陽謀。”
錢院長嗯了一聲:“有道理。你要留手,防着他們點嗎?”
李聞嘆了口氣:“不防着了,那片雲太強大了,再不團結凡人的話,人間就真的滅亡了。”
錢院長嘆了口氣:“我真有點擔心,如果我們僥倖擊敗了那片雲,人間會不會再來一場自相殘殺。凡人和修行人之間的戰爭。”
李聞樂了:“那樣的話,大戰結束,至少有人能活下來。”
錢院長嗯了一聲:“這倒也是。”
這時候,李聞感應到了吳能的精神力。
他對錢院長說道:“我有點事,先去忙一下。”
錢院長點了點頭。
等李聞走了之後,錢院長打開門,衝外面喊:“下一個,進來吧。”
於是,有一個精神病人進來了。
精神病院中的追隨者看到這一幕,全都崇拜的看着錢院長:“連李聞都是院長的病人嗎?院長真的是太厲害了。”
…………
李聞進入自己的內心世界,看到了狗仙和吳能。
狗仙正在努力的背誦,背的滿頭大汗。
老實說,狗仙作爲一個超級大能,想要背過一些東西,應該易如反掌纔對。
可關鍵是,吳能的研究實在是太複雜了。
就在狗仙認真背誦的時候,吳能把李聞拉到了旁邊。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狗仙,有些爲難的對李聞說道:“這怎麼辦啊?這傢伙一直在背。這……”
李聞笑了笑:“他揹他的,咱們研究咱們的,有關係嗎?”
吳能說:“那樣的話,咱們的研究成果不就泄露出去了嗎?”
李聞說:“沒事,我看着他呢,你就當他是個人肉硬盤,免費幫你存儲一些成果。”
吳能忽然嘿嘿笑了,露出猥瑣的樣子來。
李聞有點納悶的看着他:“你搞什麼?”
吳能幹笑着說道:“人肉和硬盤這兩個字,加在一塊,總是能讓人產生一些別樣的聯想。”
李聞:“……”
這傢伙真是個死肥宅啊。
吳能幹咳了一聲,恢復了一本正經,他對李聞說道:“我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李聞嗯了一聲,問道:“什麼進展?說來聽聽。”
吳能說:“其實咱們的研究都錯了,重點一直都不是麻布。”
李聞:“……”
吳能說:“其實開始的時候我也很奇怪。念力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在我們的主觀意識當中,應該是很小很小的粒子。”
“這東西太小了,世上的任何容器都不能盛放它了。除非是用磁場約束。”
wωw● тTk ān● co “可是麻布這東西,你也知道,有很多空隙,連水都兜不住。它憑什麼能擋住念力?”
“有那麼一陣子,我開始研究麻布當中是不是有特殊的力場,約束了念力。”
“但是後來我什麼都沒有研究出來。所以我大膽斷定,念力不是一種粒子。”
李聞:“沒了?”
吳能笑了笑:“失敗是成功之母嘛。從排除法來看,我們已經邁出走向成功的第一步了。”
李聞:“咱們這步子,能不能大一點?”
吳能有點得意:“幸好我比較聰明,緊接着就邁出了第二步。”
李聞說:“你又排除了什麼了?”
吳能說:“那倒沒有,這次用的不是排除法,是地地道道的研究。”
李聞:“嗯?”
吳能說:“有一天我閒來無事,想要休息一下,於是拿出來了一本書看。”
說到這裡,吳能幹咳了一聲,彷彿是在炫耀:“其實我們科研工作者就是這樣的,把看書當成休息。”
李聞:“哦。”
吳能說道:“這本書很有意思,說水是有思維的,你罵了水幾句,水的結晶都會發生不一樣的變化。”
李聞說:“這不是扯淡嗎?”
吳能幹咳了一聲:“是,現在咱們都知道這是瞎掰的,但是當年這書出版的時候,大家都信以爲真。”
“不僅如此,這書中還有另外一個試驗,說植物也是有思維的。”
“譬如在西瓜地裡面,你給西瓜聽音樂,它就能長得好,又沙又甜,還能保熟。”
“據說聽古箏長大的西瓜,吃起來有一種蒼涼感,彷彿回到了大秦,金戈鐵馬,血戰沙場……恍惚間,西瓜瓤變成了鮮血,流血漂櫓,何其悲壯。”
李聞:“那你也能吃得下?”
吳能顯然已經沉浸在講述中了,自顧的說道:“據說聽二胡長大的西瓜,能讓你看到一種別樣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你彷彿失去了眼睛,變成了一個盲人。”
“但是變成,盲人之後,反而發現這個世界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太陽,不再是亮晶晶的圓盤,而是一股暖流。”
“蠟燭也沒有了具體形象,而是灼熱的刺痛。世界上再也沒有了美醜之分,喬碧蘿就是國色天香。”
李聞:“……”
吳能接着說道:“不過最妙的就是聽嗩吶長大的西瓜。這種西瓜,往往一碰就崩開了,還沒有吃進去,那種沁人心脾的感覺就直衝肺腑。”
“這樣的西瓜,它的香甜可口極有衝擊力。彷彿不是你在吃它,是它主動跳到你嘴裡,把你的脣齒喉舌掃蕩一邊,然後迫不及待的涌進你的胃。”
“第一口的時候,你感覺到的是大喜,第二口的時候,你感覺到的是大悲。然後是悲喜交加,起起落落,彷彿看到了人生。”
“當然了,也有人喜歡吃聽西洋樂長大的瓜。這樣的瓜,吃起來比較優雅,比較正襟危坐。”
“瓜剛剛捧到手裡面,你身上的bigger就急速攀升。從腳底板直衝到天靈蓋。彷彿一瞬間變成了紳士。”
“這時候,你會情不自禁把手裡的蒲扇放下,把背心短褲換成西裝皮鞋。把家裡的碗筷全扔了,換成刀叉盤子。”
“更有甚者,會去兩元店買幾個石膏的思想者啊,大衛啊,就那巴掌大的光屁股小人,放在家裡面。”
“然後纔開始吃。吃的時候一定不能說話,否則的話,你會覺得被西瓜給看扁了。吃瓜的時候說話?還有沒有點教養了?你就不配吃。”
“當然了,吃到好吃的地方,吃到瓜心最甜的地方。你可以情不自禁的鼓掌。”
“但是鼓掌有講究,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否則顯得你不懂瓜。”
“一口瓜含在嘴裡,絕對不能狼吞虎嚥的吃下去。最好微閉着眼睛,輕輕地搖搖頭,感受一下西瓜的韻律,隨着它輕輕顫抖一下。”
“當然了,顫抖的頻率必須要對。如果你不懂,顫不對,那你就別晃了,不做就可以免錯嘛。”
“如果你對自己有自信,可以邀請自己心儀的女孩到家裡面來,吃這種瓜。在吃的時候,你可以伸出手,雙目微閉輕輕地打着節拍。反覆在指揮瓜的韻律。”
“那女孩定然認爲你家世良好,學識淵博。或許有留洋經歷,如果你鼻樑高點,甚至可以謊稱是混血。”
“如此一來,這女孩豈有不拿下之理?”
李聞聽得目瞪口呆,他有一種衝動,要不要去永康精神病院給吳能掛個號。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吳能說的口乾舌燥,喝了一口水,問李聞:“我的意思你明白沒?”
李聞呆滯的點了點頭:“嗯,明白了。”
吳能又說道:“我剛纔說到哪了?”
李聞說:“你剛纔說,這麼幹,任何女孩能都拿下來。”
吳能撓了撓頭:“哦,不是,我是想說,我在說西瓜之前,說了什麼。”
李聞努力的回憶了一下。
幸虧他是大神,否則的話,還真的想不起來了。
李聞眉頭緊皺,然後恍然大悟:“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剛纔說,你看了一本書,說植物也有思維。”
吳能一拍手:“沒錯,就是這個。”
他對李聞說道:“當時我就覺得這本書的題目像是一道閃電一樣,擊中了我的靈魂,我一下就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什麼了。”
李聞:“……題目就讓你知道研究方向了?可是你還是把整本書看完了?”
吳能幹咳了一聲:“你要理解一個萬年單身狗的惆悵。這書的副標題是,怎麼用植物追女孩。”
李聞:“行吧,後來你怎麼研究的?”
吳能有些興奮的說道:“當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當第一個生命出現在海水中的時候,是沒有區分植物和動物的。”
“在某一刻,他們出現了分化。有一部分成了動物,他們有了思維,有了智慧,他們最終進化成了人類。”
李聞一伸手:“你等等,人類不是女媧創造出來的嗎?”
吳能:“……”
他忽然坐在椅子上:“你不會想說,我的研究全都錯了吧?”
李聞拍了拍吳能的肩膀,同情的說道:“不過也有人說,人間經歷了好幾次毀滅。也許你說的那一次,女媧沒有參與。”
吳能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接着說道:“有一部分變成了動物。另一部分,變成了植物,他們像是走上了岔路一樣,憑着本能出生和死亡。”
“他們不能移動,就算可以因爲風力好水力移動,但是那也不是他們的本意。”
李聞說:“你這個區分有點不嚴謹了吧?還有真菌,還有病毒,還有……”
吳能:“……”
他乾咳了一聲:“那什麼,咱們就籠統的說一下好不好?”
李聞點了點頭。
吳能接着說道:“進而我就想到。人的念力是什麼?念力,就是思維,就是智慧啊。”
他有點得意的看着李聞:“你想到什麼沒有?”
李聞說:“進化成動物的那一枝?”
吳能點了點頭:“沒錯。這一枝獲得了智慧,產生了念力。”
“而另一枝,他們變成了植物,放棄了念力。他們爲什麼放棄念力?這其中必有原因,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罷了。”
“我已經試驗過了,不僅麻布可以阻擋念力,任何以植物爲原料做成的東西都可以,無非是效果大小的不同罷了。”
“換而言之,用植物可以收集念力。如果我們再找出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就大功告成了。”
李聞點了點頭:“有道理啊。爲什麼植物放棄了思維,放棄了念力呢?爲什麼他們可以阻擋念力呢?好像他們在放棄念力的同時,得到了某種可以抵擋念力的武器啊。”
吳能嗯了一聲:“是啊。”
李聞忽然覺得,當時的生命,彷彿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他們的抉擇,讓他們的後代變成了兩種不同的形態。
吳能對李聞說:“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交給你了。去查出來,我們的祖先究竟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