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筱,是嵐冥鬼脈目前最爲強大的妖靈,但她也是具有着人的肉身和血脈的,所以她在人間和鬼脈之間能來往穿梭,而且,她也是目前能夠保護冥主滅嵐的最主要的力量。
望着扶聖焰懷中的阿蠻,滅筱忽然輕柔地開口呼喚:“小姐,小姐,快到阿筱這裡來吧!”
那聲音雖陰森卻有着無比柔媚的功力,扶聖焰心中一顫,感覺到被自己用衣衫綁在懷裡的阿蠻突然間清醒了似的,將他仔細挽好的活結伸手拽開,雙腳落了地,然後就一步步地向阿筱那走過去了。
扶聖焰着急了,他在阿蠻身後大喊:“阿蠻,她不是你的丫鬟,她是妖靈,她要害你!”奈何,阿蠻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直到了阿筱的身邊,然後她被阿筱扶着坐在了滅嵐身後下首的一把椅子上。雖然眼睛是睜着的,可怎麼看怎麼覺得似乎她的神智未開。
扶聖焰心道,不知道阿筱對阿蠻用了什麼妖術,才讓阿蠻即便中了他的昏睡訣也能聽到召喚,對她言聽計從。
“你這妖祟,到底對阿蠻做了什麼手腳?”扶聖焰咬牙切齒地問。
阿筱兩頰上突出的兩塊顴骨向上動了動,不似剛纔那麼的敵對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扶聖焰,隨後她扭臉對滅嵐說:“冥主,這個阿蠻您隨時可以享用了!至於眼前的這個無名法師,以我的功力也鬥不過他,不如放他回去吧!有了阿蠻這第一百個人類,您很快就能幻形成功,並擁有強大力量了!”
滅嵐搓着嘴角,微微頷首。
扶聖焰見這兩個女子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感到心中惱火,可眼下阿蠻受制在滅筱的手中,他也不敢太過輕舉妄動。
獵妖師,最重要的一條原則就是不傷無辜者的性命,若牽累無辜,凡被舉報或發現,則輕者廢黜多年修習功力,重者將被打散元神,重新投胎。
人間共有兩大專門培養獵妖師的仙山,一處就是扶陽山,另一處則是位於汩羅湖畔的鼓殼山。鼓殼仙山的掌門法師叫不屑道人,功力不在李重陽之下,只因威望不如李重陽,手下弟子的資質也大都不如扶陽山子弟們更上乘,所以名聲始終被扶陽山壓着。
不過,鼓殼山也有自己的特點,他們常到一些妖魔叢生的恐怖地帶,獵殺那些尚未形成氣候的幼妖。扶陽山的弟子們則更善於在煙火旺盛的人間鬧市捉拿那些爲患的妖魔,所以,人們多認扶陽山,不認鼓殼山。
其實,從這一點來說,扶聖焰今日所要獵殺的滅嵐就是鼓殼山一向最擅長的領域,也是他們引以爲豪並得以與扶陽山比肩而立的最關鍵的獵殺特徵。
不過,扶聖焰是從婆釐一路追過來的,也就顧不上這個說法了,無論是哪座仙山,只要滅了妖就是爲人間除害。
扶聖焰久久不動,既不進攻也不後退,只是圓瞪着一雙灼人的雙目死死地盯住滅嵐和滅筱。
他想:他便在這裡守株待兔,只要這兩個妖靈露出哪怕一丁點的破綻,他就將她們一舉擒拿,當然前提是能保住阿蠻的性命。
早知道就不要答應阿蠻,若是她枉送了性命,即便不被人發現,扶聖焰也會愧疚難當的。再者,這嵐冥界已經初步形成,若滅嵐真的吸食了阿蠻的血脈,只怕十天半月之後她就更加難以捉拿了。一旦她幻形成功,功力的增長將是一日千里,到時候,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收服得了她呢?
想到這裡,扶聖焰更加堅定了意識,無論如何,他就堅決地守在這裡,看這主僕二人敢耍什麼花招?
滅嵐忽然站起,貼着耳朵邊對着滅筱小聲嘀咕了兩句,滅筱聽完,吃驚地問道:“冥主說的可是真的?”
滅嵐輕笑起來,手指朝上搖了搖,道:“你瞧着就是了!”
滅筱立刻走下臺階,慌里慌張地向大殿的門外走。
扶聖焰以爲她要跑,“嗤啦”一聲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喝道:“女妖哪裡去?將阿蠻放開,束手就擒,我饒你們不死!”
滅筱身形一矮,化作一律細細的風側着從扶聖焰的劍尖旁擠了過去。扶聖焰趕緊追出去,手中長劍化作一張白色閃着光芒的密密的網朝還未立穩的滅筱兜頭蓋下去。
滅筱嚇得趕緊化作地面磚縫的一星浮塵,險險地躲過了劍網。可扶聖焰哪裡容她再作掙扎,手中早已準備好了烈焰瓶,只消把瓶口的蓋子用咒語啓開,烈炎瓶就成了天羅地網,滅筱即便花樣再多,也休想逃掉。
烈焰瓶,是李重陽根據扶聖焰的體質和修行特意爲他煉製的聖器。所有仙魔法師,雖道不同,但有一樣是必須的,那就是能擁有一件通心意的、自幼養成的、厲害的法器。
法器,與敵對陣時是武器,私下在身邊還可防身、驅邪,少數仙術、修行極高的天神,他們的法器、坐騎、並所使用的一切物件皆可被度化出人形,並擁有凡人不具備的高強本領。所以有一種說法是,寧做仙界一根針,不做人間白頭翁。
扶聖焰的這件法器,是從出生起就被師傅責令帶在身邊的,與他同吃同睡同修行,早已修出一定的靈氣,還沒等扶聖焰咒語出口,烈焰瓶等不及地穩停在滅筱的頭頂上空,從瓶嘴四周不斷冒出絲絲的氤氳霧氣。
扶聖焰穩操勝券,他念完咒語,正要將滅筱收進瓶內時,耳聽空中一聲巨響,本來暗夜的天突然撥開了層層黑雲,有耀眼的幾道強光驟然打在大殿的地面上,叫人睜不開眼。
一聲清脆的“叮噹”聲,烈焰瓶竟被雲中的一顆雨點打中,扶聖焰急忙伸出手臂將瓶子收回。細看半空中,斗大的一個人頭從雲頭裡浮現,隨後,一個穿着水藍色透水長衫的年輕男子腳步穩健地從半空走下雲頭。
他頭上裹着一方白色的公子巾,手中搖着一把紙扇,笑吟吟地走到滅筱跟前,伸出一條胳膊將她扶了起來。
隨後,他歪着下巴,打量起扶聖焰。
“沒想到,有人比我到得還早!”藍衫公子若有所思似的,不像是對扶聖焰說話,倒像和自己對話。
“你是何人?”扶聖焰知道自己遇上了強手,僅看對方剛纔那凝氣成水擊中烈焰瓶這一手,對方的法力遠在自己之上。
“你,又是何人哪?”那人並不正經回答,漫不經心地在大殿四周踱了一圈,嘖嘖地讚歎了幾聲,“真是不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我——”扶聖焰想到象徵自己身份的扶陽山法師銀牌已經被他毀了,有點拿不準該怎麼回答,於是模棱兩可地道:“我是人間的獵妖法師,到此地要捉拿這兩個作祟的妖靈!”
“哦?!”藍衫公子吸了口氣,好看的兩道眉毛皺在了一起,“你是鼓殼山的,還是扶陽山的?什麼輩分?”
扶聖焰吃驚不小,對方對自己這邊的背景怎麼如此熟悉?
見遇到了行家,扶聖焰不敢胡亂編撰,只得實言告知:“扶陽山,聖字輩法師,扶聖焰!”
藍衫公子聽了卻更吃經,本來悠閒淡定的他忽然十分煩躁,“你,是扶陽山聖字輩的?”
扶聖焰點點頭,“如假包換!”
藍衫公子凝神良久,忽然伸出手來,“你的銀牌在哪裡?拿來我看!”
扶聖焰有些尷尬地攤開雙手,回道:“不小心弄丟了!”
“哈哈,哈哈……”
藍衫公子忽然仰面大笑,這笑聲彷彿憋了幾千年,從他的肺腑中酣暢淋漓地向幽黑的夜空抖散開,經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