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真卿說着,遞了一張紙:“把這個插到裡面去。”
“是,我這就去辦!”弘道接過,又看了看謝真卿,見着無話,就退了下去。
目送着弘道背影走遠了,謝真卿才收斂了笑,站在屋檐下,望着庭院裡的雨,只是皺眉,良久長長一嘆。
“自上次發生滅口的事,我已經小心安撫,弘道卻還是心有芥蒂,此次出事,更似乎多了一些疏離。”
“要是平時就罷了,眼下正做大事時,他不和我一條心,一旦出了亂子,這如何是好?”
嘆着“如何是好”,這在謝真卿過去是從不曾有過,可眼下,他因着佈局接二連三的失利,已有些不安。
將這股不安按捺下去:“弘道年紀已大,又見過我對道觀滅口,知道我手段,想要哄住的確更難了。”
想到這裡,謝真卿就不由得眸子一縮。
謝真卿穿着便服,用手按住胸口,神情有些陰沉:“但又不能殺之,實在可惜了。”
目光在園林裡掠過,眼神略有些迷離恍惚。
“無人知道,其實弘道纔是伯府的嫡子,而我只不過是代替,只是移花接木,以幻術將記憶提前了數年罷了。”
“所以我必須收此人爲徒,並且盡心安撫,不想十數年還是養不熟可要是現在除了此人,我就掩蓋不住天機了,可惜,可惜。”
怎麼能不可惜呢?
不是沒辦法,難道願意留着這一個不聽話的麻煩?
“不管怎麼樣,先定了大事再說,俞謙之啊俞謙之,你可別讓我失望。”謝真卿目光幽幽,看到遠處。
昌平山
位於京城郊北三十公里,東、西、北三面羣山聳立,重巒疊嶂,如拱似屏,南也有峪谷扼守,卻是魏隆安帝的陵墓
沿山道而進,左右就是鬱鬱蔥蔥松柏,而陵園縱貫南北,由三個院落組成,首先是莊嚴雄偉的石碑坊,有一通龍首龜跌石碑,記敘了隆安帝一生的簡歷,原本自然有魏兵把守,不許擅進。
到了大鄭,雖改朝換代,但仍有一支50人的士兵看守,只是遠不能和原來相比,一到深夜,滿山松柏黑壓壓的一片,彷彿空無一人,風雨中,隱隱有鬼哭狼嚎之聲傳來。
這一片區域,因前朝根本不許進去,現在雖鬆弛不少,又傳聞時常鬧鬼,就算是想要通過此地的人,也多會繞路。
尤其是不久前這裡剛剛發生了白日見鬼的怪事,有路人被鬼掏心而死,周圍的人聞此地簡直色變,莫說是深夜了,就是大太陽照着時,也都紛紛遠離。
此刻風聲雨聲遮掩下,地底深處,地宮正有着許多人走動。
“守住,誰敢擅闖,格殺勿論。”
通往主墓室的通道上,每隔幾米就站一個甲兵,氣息彪悍,手按長刀,看着就讓人覺得肅殺。
這支軍隊衛守此處,對普通百姓來說是秘密,但對於該地官員來說,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對官員,軍隊的說法是對隆安帝陵墓進行修繕,免得失了體面。
“雖是前朝,也曾是天下之主,修繕一二也是理所當然。”
大部分官員都相信了,畢竟陵墓對個人來說,也許有不少藏金,但對國家來說,就算有十幾萬兩陪葬又如何?
國家年入數千萬兩,還看得上這些?
“就算有人心裡猜疑,也不敢明着說出來。”
畢竟挖陵墓是極是喪心病狂,歷代都有“竊盜者刑”、“發墓者誅”刑法,《魏律疏議》更有明確規定:“諸發冢者,加役流;已開棺槨者,絞;發而未徹者,徒三年。”
哪怕仇敵,只要還要些臉面,也不會公然去挖敵人的祖墳,挖掘帝陵更是聞所未聞。
本朝太祖更有詔曰:“有穿毀墳隴者盡斬之!”
誰敢疑心本朝挖掘前朝帝陵?
可的確挖掘了,帝陵重重,一層層下去,第一層、第二層乃至第三層,都在不久之前清理完畢。
現在已到了第四層。
陵墓似乎利用了天然巖洞,暗水道運轉,成了風水,可以看到裡面的一排排的骷髏十分整齊,應該是殉葬。
更有着沉木棺材鑲嵌在洞壁的半空,隱隱組成了陣法。
“大人,已到了第四層,越往下,屍氣就越重,還要繼續挖麼?”看着前面毛骨悚然的空棺,一個皇城司校尉問着,現在挖掘的都已經不是普通人,而是懷有武功的人,就算這樣,也折損了一些人。
俞謙之換下了寬袍大袖,只穿着緊身耐髒的黑衣,皺眉看了看,說着:“按照風水格局,以及布的法陣,裡面必要密室,不然不會這樣嚴密。”
“繼續挖下去,直到挖到密室。”
“注意,一旦發了密室,不要動裡面任何金銀陪葬,誰偷拿了,死了別怪,就算出了陵墓,被查出來了,國法亦是不容。”
“你們只要守着戒律,自然就可無事。”
這話大體上,可俞謙之奉旨行事,又有道法,雖帝陵隱隱暴怒,卻也大概無妨,可若再有差錯,就救不得了。
“是!”軍令如山,校尉雖臉色有些蒼白,還是應着,手一揮,就有幾個軍士過來,用工具一點一點的將一處泥壁挖開。
俞謙之蹙眉看着,這裡的情況,一看就不是發生過地震才掩蓋,而是專門設計。
若不是自己乃道門高手,能感覺到這堵“牆”裡面的濃重陰氣,恐怕也要被騙過去了,不由又問:“這密道甚是隱蔽,你們是怎麼發覺?”
校尉想了想,說着:“我們本來沒有發覺,就算是隨行的專勘,也沒有人發覺。”
“不過說來也奇,我手下有個姓魏的副百戶,尿急了,您也知道,上四層得半個時辰,於是就在角落尿了,恰鬆了泥,露出個骷髏,嚇的一摔一個跟頭,撞的塌了小半片。”
“穆專勘恰看見了,就說不對,於是就發掘了。”
“真巧。”俞謙之不由無語,魏副百戶挖掘魏隆安帝的陵墓密道,這都是什麼事?
還未及說話,隨着泥土被一點點挖開,一道赤金色大門,就這樣出現在面前。
之前的門,基本也都是這種顏色和樣式,俞謙之顧不得聯想,仔細看了看,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
“你們且退後一些。”俞謙之神色變的凝重,吩咐。
“退後!”校尉立刻命令,這種帝陵危機重重,不聽話的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