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臉上露出姨媽笑來。
不怪他的惡趣味。
這人啊，無論多大年紀，也無論走得多遠。
記憶之中，總是免不了有諸多的遺憾和念想。
重活一回，又有了能夠護身保命的本事，何不過得更恣意放縱一點。
做自己想做的事，殺自己想殺的人，不問對錯，只求心安。
算是彌補一些遺憾吧。
對李莫愁，他談不上是厭惡多一點，還是憐憫多一點。
但是，對陸展元這類欺騙少女感情，偏偏又豔福無邊，最後享受完了，還沒有得到應有報應，死後反而連累親人朋友的傢伙。
他是一口氣噎在了心裡，一直都不怎麼舒暢的。
“我不插手，隨你們，都說了，是看戲。”
楊林把李莫愁遞給玉姑娘，袖起手站到一邊，笑眯眯的真的看起戲來。
現場撕逼大戲，比看什麼電視劇電影都要爽吧，他很好奇接下來的發展。
看着陸展元臉色從不屑到驚慌。
再從驚慌到恐懼，最後又恢復成溫和憐愛……
“莫……莫愁妹子，你還有傷在身，怎麼一點也不愛惜自己？
我剛剛還在想，要回去稟明父母，就回古墓成親呢。到時候，若是你的傷還沒好，那可不行……”
陸展元越說越是流暢。
說得他自己都差點信了。
楊林不由得感嘆，有些人果然天生是溝女的人才，人家能腳踩兩隻船，是有真本事的。
如果換在後世那會，憑他的長相和口才，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也是等閒。
可惜的是，李莫愁其實是一個認死理的人。
從集市上面那些百姓的說法，也能看出來。
她如果真心對一個人好，就不計譭譽，也不管善惡，想做就做，連自己都會失去。
就因爲大戶人家的兒子，當着陸展元的面色迷迷的看她，心裡動了一些不好的念頭……她擔心陸展元有什麼想法，因此，毫不猶豫就挖掉了那小子的眼珠子。
嘖嘖，夠兇殘吧。
還有，因爲五個江湖漢子喝了點酒，習慣性的嘲諷陸展元是個小白臉子，她比自己受辱都難受，直接就狠下辣手。
又爲了陸展元，敢於得罪龐然大物全真教，去盜取全真心法。
當然，全真劍法招式，古墓派其實是有的……如果得了心法，異日，陸展元就能一躍成爲高手。
這種種打算，可算忘我。
那麼，如果讓她知道，先前種種都是自作多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家騙她的，這修羅場……
纔是真正的修羅場。
楊林親眼見到，李莫愁眼睛佈滿了血絲，銀牙咬得咯吱響，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神迷茫了好一會，才重新聚焦，頭髮唰的一下就白了大半。
張嘴“噗”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來，觸目驚心。
“哈哈……哈哈。”李莫愁扯開嘴巴就笑，笑得尖銳嘶啞，就如鬼哭一般。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扎着就從師父的懷裡跳下地，歪了一下，又重新站穩。
微微踉蹌着走到陸展元的面前。
“陸郎，你說過的，想學我的赤煉神掌是吧，好，我給你。”
噗……
她一掌就印在陸展元的胸口，手掌腥紅髮黑，一股內力衝擊之下，本來剛剛粘合的骨頭齊齊折斷，可她絲毫未察。
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陸展元先是愕然，到後來就變得滿臉絕望，臉上身上長出無數膿包來，在地上翻滾痛嚎。
“你不是要回去與那何姑娘成親嗎？不是不想與我這毒婦，我這魔頭在一起嗎？這下可好了，你永遠都離不開我了。
陸郎，我會把你埋在古墓旁邊的，一直守着你……
你說過，要長相廝守，就得守信啊。”
李莫愁話一說完，雙眼泛起絲絲茫然，仰天就倒。
這是生無可戀，心神俱傷。
暈過去了。
楊林看着這一幕，不知爲何，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快意，只是嘆息一聲道：“情之一字，傷人傷己，害人不淺吶。”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玉姑娘聞言，才終於回過神來，白了楊林一眼，惱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滿意了吧？”
“我滿意什麼？”
楊林訕訕一笑。
並不想與這位不知多少年紀的老處一女爭執，男人是不是好東西的問題。
他攤了攤手，“事情呢，我都已經辦完了。接下來，如何管束門下，還望玉前輩多多費心了。
你也看到了，李莫愁性子偏激無比，平日裡或許看不出來，一旦受到某些刺激，就會走入極端……有朝一日，變身成殺戮無算的魔頭，也不奇怪。
偏偏她的武學天賦，還挺不錯的，若是失了控制，到時又該如何？你古墓派可能要承受天下罵名，祖師婆婆那裡，恐怕也很難安息……”
“這事，我得多謝你了，陸公子。放心，莫愁這丫頭小時候其實很聽話的，我這個師傅的話，她也不敢不。
若是仍然我行我素，不用你來動手，我自然會把她武功廢了，打斷雙腿養在墓中。
這一次，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還有，全真教那裡也別多留，你是俗家弟子，不要去學那種假惺惺的道士。”
這跟全真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楊林失笑。
這位玉姑娘，就連感謝的話也說得如此別出心裁，不忘記潑點髒水給全真教。
不過，全真教他本來就沒準備多待。
這裡不準吃肉，不準娶親，一心道途，日子過得太過寡淡。
跟他嚮往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等到學會了先天功，到時就請求行走天下。
反正，全真教對俗家弟子沒有任何管束。
只要不是作惡多端，影響到全真教的清譽，他幹啥都行。
玉姑娘抱着李莫愁離去的時候，突然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楊林，停下腳步笑道：“我看你似乎很喜歡龍兒？”
“沒有，不是……那個。”
楊林被突然襲擊，眨了兩下眼，完全弄不懂對方問這個什麼意思。
他的確是喜歡，可是，是十多年之後的那位。
也是記憶中那個清冷的冰雪仙子。
不是真人。
這話要怎麼說？
“你就別否認啦，龍兒這丫頭從小就討人喜愛，乖巧聽話得很，你若是真的不介意的話，可以做她的義父。”
玉姑娘說完這話，也不看楊林的反應，身形如同一朵雲般飄起，向着終南山古墓方向而去。
“義父啊，義父。”
楊林呵呵輕笑了兩聲。
心裡百味雜陳，不知怎麼形容。
他轉頭看向陸展元發黑屍身旁邊噤若寒蟬的老僕忠叔，“找個地方，把你家少爺的屍骨收殮起來吧，不要運回家中……
你也聽到了，那位莫愁姑娘肯定是會回來，把他的屍骨埋在古墓的。
到時找不到他，恐怕就會追到陸家莊去，嘿嘿。”
楊林說了兩句，突然又感覺自己真是一個助人爲樂的好人。
他哈哈笑了兩聲，只覺心情十分暢快，大步往終南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