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你！”
韓通此言宛如石破天驚，一下就指出了李塵的身份。
迴應他的是一片沉寂，虛空中沒有人出來，也沒有應答。
韓通神色古井無波，彷彿早已經料到會是這般的結果，仍自說道：“襲擊幽玄的就是你吧？我之前說過，諸天之內，能夠做到這等事情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中就包括了你。”
仍然還是一片寂靜。
韓通神色微變，終於生出了幾分動搖，轉過身去。
突然之間，一片巴掌大小的黃紙從他手指間滑落，無火自燃。
“嗯？”
此刻，李塵化身正站在虛數空間之內的深層法域中，幾乎與韓通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即便如此，韓通所有能夠動用的神通，法術，靈知，直覺，都無法判斷其存在，因爲李塵早已能夠完美控制自己的機械心智道果，即便出手都不會有絲毫精神層面的力量泄露。
任何對手，起碼需得見性明心，或者擁有靈犀一動的澄明心境，才能於自身危機降臨之際有所察覺。
然而普通修士又有可能被李塵的精神之力影響腦波，篡改記憶和知覺，這種道果同樣將失效。
李塵甚至針對曾經能夠剋制希夷妙法的窺真法符，真實之眼等事物作過一番改進，使得自身法力對低階修士的壓制效果更爲強大。
這一切，都是爲了使得希夷法身朝着天鬼法身而轉變。
李塵曾經和元昊法王交過手，心知元神大能修爲，道果俱全，不至於遭受攻擊都仍然毫無所察，但只要自己不攻擊，處在平和的狀態下，他們依舊無法察覺，因而並未對此前的詐唬有所反應。
當這張黃紙燃燒之際，李塵立刻發現，自己周身上下火光瀰漫，彷彿有一個人形的輪廓憑空顯現出來。
這張黃紙赫然呈現人形，以奇異顏料塗抹着剪影形狀，火焰灼燒的是它，卻似有法則氣機牽引，通過某種奇詭莫測的手段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奇門遁甲，扎紙術？”李塵終於向前邁出一步，走了出來。
韓通道：“不錯，我早年曾得奇遇，修成此術，後來有所進益，才把主修領域轉至機關傀儡，但這一法門仍然不曾落下。”
李塵眼神微凝：“這些古修殘餘的手段果然能夠神秘莫測！”
韓通呵呵一笑：“我曾記下你的氣息，爲的就是防範你的希夷妙法，如今看來，果然有用。”
李塵道：“沒有想到，韓道友竟然會防範我。”
韓通道：“畢竟你太強了，你掌握的神通法術匪夷所思，堪稱無解，至少在二十多年前，諸天之中幾乎無人能夠破解，唯有憑藉修爲法力硬拼。”
李塵默然一陣，道：“你說的沒錯，我會進步，大家也會進步，強者並非一成不變。”
韓通道：“這個且先不提，李道友，我想請教，襲殺幽玄的究竟是不是你？”
李塵道：“不錯，的確是我。”
韓通神色微變，但還是平靜道：“爲何？”
李塵道：“他以邪功害人，這還不夠嗎？”
韓通道：“不夠，於理而言，他是偃道大師，有望宗師的人物，便是做得稍微過火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他從始至終都未殘害貴國子民。”
“於法而言，強攻浮空城，處置大師，都需得長老會同意，你身爲宗師，又豈能擅自對他下手？”
李塵道：“那我看不慣這等行徑，總可以了吧，身爲宗師，這只是我的小小任性，還望道友理解，如若道友不理解，要上報長老會，那也請便，不過我倒要看看，長老會是否會因區區一個潛力種子便嚴懲我。”
韓通一時有些語結，無奈搖頭：“我不會上報的，我甚至不會告訴幽玄。”
“哦？”李塵聞言，露出些許意外之色，“此話當真？”
韓通道：“知道這些，對他沒有好處。”
他並非安撫李塵，而是真心覺得沒有必要上報，哪怕李塵差點使得一名同陣營的大師隕落。
幽玄同樣沒有必要知道是誰出手，這會產生不必要的敵對情緒，對未來發展無益。
李塵過去也曾低調隱忍，但成就大能以來，功績煊赫，聲威遠揚，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就算幽玄當真晉升爲宗師，都得敬陪末席，從最沒有話語權的新晉宗師做起。
他這麼說，也是對李塵的認可。
“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何至於此？”
韓通表明態度之後，忍不住道：“久聞李道友是素體發展的推動者，力主使用人工造物替代自然生靈作爲實證耗材，同時積極提升凡人地位，增加低階修士權益。”
“這當中諸多舉措是爲大利，其實我也贊成，但最終，仍然還是爲了高階修士的利益，你所推崇的物化大同，是不可能實現的。”
“自古以來，都有修士信奉天下大同，人人如龍，這是美好的理想，但從古至今的實證都在證明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更有那仙凡之別無可逾越，難道你不明此理，仍然想要強行將不同羣體和階層的利益攪和均勻？”
李塵道：“不，我並沒有那麼做，我承認，人人如龍始終只是個理想願景，物化天國的終極形態不可能實現，但這並不代表它的立足根基有問題。”
“所以，我要追尋羣體發展的文明路線，爲了實現整體進步，可以容忍暫時的差距，但絕不允許打破底線，自認超脫，遊離於俗世之外！”
韓通道：“修真問道，原本就是爲了超脫。”
李塵道：“你說的是個人的超脫，而我追求的，是整體的超脫，修士也是凡人，任何自認不是凡人的思想和行爲都是危險的。”
韓通道：“修士……也是凡人？”
李塵道：“不錯，在我看來，修真者也只不過是掌握神通法術的凡人，僅此而已！”
“不要忘記我偃道的格言，不修仙，不封神，只爲求真問道！”
“莫說是天魔，就算天仙，膽敢以獵殺同類，礙我族羣爲道果根基，我也照殺不誤！”
“有本事，就掠取天魔，獵殺異族去，那樣即便轉化法身，形態有別，仍然還是我等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