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院,費清雲、展月眉以及萬山河與江別雁正在廳中交談着,看來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一見我倆來到,便都站起身來,客氣着一同入席。
桌上自然是美酒佳餚,席間也是談笑風生,衆人是絕口不提早上的衝突。真是一派和氣,賓主皆歡。
費清雲的淡然,展月眉的雍容得體,萬山河的粗獷,江別雁的精幹與健談。當然還有那位大小姐故作淑女地坐在一邊,可每次我要開口的時候,卻又警惕地擡起頭來望着我,瞪得圓圓的大眼睛不忘了露出威脅的目光,生怕我泄漏了她要離家出走的事兒。在這席上,人多口雜的,我自然不會輕易出口,只是望着坐在上首安然淡定的費清雲,我還真怕沒機會單獨告訴他呢。
很快宴席就到了尾聲,萬山河與江別雁都起身告辭了,我也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去了,只是平靜的表情下卻是十分焦急的心情,看到我將要離去,費小小似乎也鬆了口氣,狡鮚的目光已經得意地向我望來。
眼看着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我已經決定不管費小小的威脅,向費清雲和展月眉坦言費小小的意圖了。似乎感覺到了我眼中的堅定,費小小露出了一絲慌亂,正不知所措時,今晚一直很少開口的費清雲卻出聲說道:“袁大夫請留步,這幾日爲了拙荊和小女讓大夫勞神了。老夫這些時日一直瑣事纏身,怠慢了!”
我急忙與之客套起來,費清雲也只是頓了頓便接着說道:“而明日,袁大夫就要離島而去了,老夫想請袁大夫到書房小坐片刻,奉上茗茶,略表歉意,不知袁大夫意下如何?”
我正要破釜沉舟,不想有如此好的機會可以和費清雲單獨相處,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了。當下點着頭連連答應。費小小卻在一旁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想和我們一起向書房走去,卻被身邊的展月眉一把抓住,只急得費小小不住地咬牙頓足。我卻只當沒看見,當先快步而去,而費小小警告味十足的冷哼聲卻不停地在身後傳來。我心裡一個勁的偷笑,到時候告訴了費清雲,讓他把你給看住了,你就在島上慢慢發脾氣吧,我可就不奉陪了,呵呵。
在書房中剛剛坐下,已經有丫環奉上了沏好的清茶。正在爲日後能夠擺脫費小小而開心不已的時候,突然見到費清雲坐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望着我,連忙端正了一下身姿,收斂了臉上得意的笑容,纔想起來這可是費清雲主動把我留下來的,他現在還不知道他女兒的想法,把我留下來,多半會有下文。
果然見我向他望了過去,費清雲客套了幾句後開口說道:“席間小女一直盯着袁大夫,其中緣由不知袁大夫能否相告?”這本來就是我今晚最大的心事,當下就把今日發生的一切悉數說了一遍。我當然不能把費小小的原話都說出來,如果說出她要和我私奔,不說眼前的費清雲會不會當場翻臉,也要爲費小小考慮考慮,日後萬一讓別人知道了,她可就羞於見人了。於是我只是以離家出走代之,可就是這樣,費清雲也是瞪大了眼睛吃驚地不得了。
費清雲楞了半天,才幹咳了一陣,吃力地說道:“讓袁大夫見笑了,小女年幼無知,有些異想天開,還望袁大夫不要在意。”
我也連忙表示不會放在心上。費清雲接着說道:“請袁大夫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小女,不會讓她亂來,一定不會給袁大夫帶來麻煩的,對於袁大夫能夠及時告知,我是非常感謝!”見我的目的達到了,我也鬆了一口氣。
似乎被這個突發事件打亂了思路,費清雲深吸了幾口氣,過了半天才平靜下來。正當我悠閒地喝着茶的時候,費清雲突然盯着我說道:“袁大夫好像是在拙荊和小女發病的當天去拜訪劉大夫的吧。”
微微一呆後,我已經意識到,與展月眉的談話並沒有打消他們的懷疑。見我點了點頭,費清雲接着說道:“袁大夫在去拜訪劉大夫之前應該在湖口鎮的客棧中已經住了幾天了,似乎並不像袁大夫所說的發生意外身無分文吧。”
我的身體慢慢冷了下來,看來他們不僅僅是懷疑那麼簡單了,我出現在湖口鎮後的行蹤應該都被他們所掌握了吧。不等我有所表示,費清雲繼續說道:“袁大夫展現給劉大夫的草藥應該就是在沙石鎮購買的吧,而你所說的沙石鎮也沒有那個不良於行的劉員外,不知你以此把劉大夫誑去沙石鎮可就是爲了能來我水寨?”
看來該知道的他似乎都知道了,我反而鎮靜下來了。見我平靜地坐在那,費清雲皺了皺眉,“以劉大夫爲拙荊和小女的診斷來看,她們應該是中毒,只是不知這毒與袁大夫是否有關?”
“費寨主似乎都已經打聽清楚了,我如果說與我無關,你相信我嗎?現在似乎沒什麼需要我再說的了吧。”
望着我滿不在乎的樣子,費清雲怒光一閃,強行壓住了沒有暴發,“要不是你來島後解了她們所中之毒,且沒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又怎麼會容你到今天。”
我之所以還如此鎮定,也就是這個原因,至少到了島上之後,我一直沒做出對不起他們的事,沒抓住我的把柄,他費清雲除了懷疑,應該不會對我輕易動手吧。
見我依然不爲所動,費清雲也慢慢平靜下來,皺着眉說道:“你明日就要離島,可是你費了如此多的心血進入水寨,卻又一直按兵不動,我真的是不明白,你到底是爲了什麼?”
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清茶,把杯子放回身旁的几上後,望着費清雲淡淡地說道:“如果我對寨主說,我上島的目的只是出於好奇,不知寨主信是不信?”
“好奇?”費清雲皺着眉重複道。
“是啊,好奇,好奇於這渺渺鄱陽湖中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水寨到底是什麼樣子,好奇於被鄱陽湖萬千漁民視爲萬家生佛的鄱陽水神到底如何神奇,更加好奇在江南路被譽爲鄱陽仙子的費家小姐到底生得怎樣一個花容月貌。”面色不變,口中徐徐道來,心中卻在猶豫着,是否要藉此機會提醒他注意一下身邊可能的危機,只是一時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半信半疑地望着我,費清雲疑惑地問道:“就是因爲這個?沒別的原因?”
看着眼前飄然欲仙的費清雲,想着那些樸實的漁民在提到他時那種感激與崇拜,再一想到一旦發生意外,費小小那失去父親悲痛欲絕的無助與淒涼。不禁暗歎一聲,擡起頭來,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在來水寨之前,我在一個小廟裡,無意中偷聽到似乎水寨中有人要對你不利,所以忍不住好奇想來看一看。”
望着驚疑不定的費清雲,我也不願再多說什麼,信與不信,就只有他自己決定了,反正我明日就要離島,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在費清雲的沉思中我也沒有和他打招呼,便獨自默默地離開了房間,幾日來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告訴他,就如同一塊石頭壓在了心頭,今天一旦說了出來,自己也感覺輕鬆了許多。既然決定不接這單生意了,那麼就看在費小小的面子上,給他提個醒吧,這樣似乎也不算觸犯行規吧。畢竟我沒有明確地把事情全部告訴他,也沒有泄露顧主的身份,當然了,到目前爲止我還不知道誰是顧主。一邊在心裡安慰着自己,一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