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顏整整在許府折騰了兩個來時辰,等回到藥鋪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月上柳樹梢了。
她疲憊的抻着懶腰進門,見麟棋正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一圈圈的在屋子裡走着,好笑的道:“怎麼?尾巴不見了?”
麟棋聽見聲音,並沒有像是往常一樣的笑着說:“主子,您回來了?”而是像是看見鬼了一樣的後退了好幾步,撞的身子桌子上的茶杯“咣噹”作響。
武青顏擰了擰眉:“見鬼了你?”
麟棋冷汗直冒,不敢置信的先是掐了掐自己的面頰,隨後嚥了咽口水嘀咕着:“還真是見鬼了。”
武青顏在許府折騰了一天,早就精疲力盡了,如今見了麟棋這樣,登時冷笑了出來:“麟棋,皮子緊了撒冷說,主子我有的是辦法幫你鬆皮。”
如此熟悉的語氣,麟棋似乎有些不那麼害怕了,試探的上前了幾步,圍着武青顏轉了幾個圈之後,猛地撲在了她的身上:“主子,您真是主子啊!”
武青顏一拳捶在了他的腦袋上:“我才一白天不在家而已,和我玩什麼失意?趕緊給我倒杯水來。”
麟棋疼的揉了揉腦袋,卻拉住了武青顏的手腕:“主子,您先別喝水了,進裡屋瞧瞧吧!出大事了!”
武青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便被麟棋拉着進了裡屋。
屋裡的武博弈破天荒的還沒睡覺,似乎正坐在椅子上心思着什麼,愁眉不展,聽見門口的聲音,下意識的擡起雙目,卻在看見武青顏的時候,豁然起身。
武青顏看着他那和麟棋剛剛差不多的表情,眉心打結:“你們兩個今兒是怎麼了?”
武博弈不敢置信的看着走進來的武青顏,試探性的朝着麟棋望了去:“她,她是?”
麟棋很是肯定的點頭:“西北將軍,這纔是主子,真真的主子!”
武博弈不但沒有鬆口氣,反倒是更加的疑惑,從上到下的打量着武青顏:“如果你要是武青顏的話,那麼她又是誰?”
他說着,讓開了身子,將牀榻正躺着昏睡的人兒呈現在了武青顏的面前。
武青顏實在是不知道這倆人說的是哪國語言,索性直接朝着牀榻的方向走了去,然,當她站定在牀榻邊上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出現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幻覺。
此時武博弈的牀榻上,正沉睡着一個年輕的女子,雖面頰髒兮兮的都是灰塵,且長髮凌亂,但不難看出這女子精緻的五官,和那長長垂在眼瞼處的睫毛。
這女子長得確實是很出衆,饒是渾身泥濘不堪,卻也遮掩不住那渾然天成的清透與秀氣,如果要是平時,武青顏一定會開玩笑的說:“武博弈,你這是金屋藏嬌呢?”
可是現在,她看着那女子的鼻子,眼睛,眉毛和嘴脣,竟是渾身顫抖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是因爲這女子太美,而是因爲這躺着的女子和她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不是有些像,也不是很相似,而是幾乎等於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武青顏不敢置信的後退了一步,瞧了瞧鏡子裡的自己,又看了看牀榻上的女子,一時之間竟也是語塞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麟棋心有餘悸的又掃了掃牀榻上的女子,才小聲對着武青顏道:“主子您不知道,下午的時候,這女子忽然就昏倒在了咱們藥鋪的門口,我和西北將軍全當是您出了什麼意外,還合計着要是您再不醒的話,就去三皇子府通知三皇子了呢。”
武博弈也是眉頭深擰:“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相似的人兒,如果要不是你親自回來了,我還真當這個人是你了。”
相似?武青顏搖了搖頭,絕對不可能!
她本身是學醫的,很清楚人的五官完全是遺傳基因,就算是雙胞胎,若是仔細分辨的話,還是有所不同的,就更不要說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會長着一模一樣的臉。
除非……
“武博弈,難道武家有兩個三小姐不成?”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
武博弈詫異的搖頭,根本連想都沒想:“不可能,我整整大了你八歲,當年徐氏生你的時候,我也是在院子裡等着的,我記得很清楚,只是抱出了一個孩子,絕對沒有第二個,而且大齊對一包雙胎很是看重,寓意爲大極力大力,好事成雙,如果當初徐氏生的是雙胞胎,地位和後來儼然大不相同,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拿出來一個藏起來一個。”
這還真的就奇了怪了,武青顏忽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衚衕裡,如果說自己真的是獨一無二的話,那麼牀榻上躺着的那個女子又會是誰?
她爲何不單單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還鬼使神差的昏倒在自己的藥鋪門口?
中午出門回三皇子府的韓碩,披着夜露走了進來,瞧着滿屋子人的憂心忡忡,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上前幾步正要問怎麼了,卻在餘光掃在牀榻上的人兒時,猛地一愣,隨後身子僵硬的連動都不會動了。
麟棋看着韓碩那被雷劈的表情,同情的嘆氣:“震驚吧?這事誰都會震驚的,太像了。”
韓碩回神,轉眼朝着武青顏看了去,似想了好久,才輕輕的問:“這個人是誰?”
武青顏搖了搖頭:“我也是剛回來,聽聞說是她自己昏倒在藥鋪門口的。”
“自己昏倒?這怎麼可能?”韓碩不敢相信。
武博弈皺眉朝着他看了去:“你怎麼如此肯定不可能?你認識她?”
韓碩察覺到了自己失言,趕緊搖頭:“開玩笑,我怎麼會認識這個人?我只是覺得未免有些太過巧合了。”
武博弈盯着韓碩半晌,最終沉默了下去。
武青顏再次掃了掃那牀榻上的人,輕輕道:“她呼吸平穩,應該只是身子虛弱昏迷過去了,一切等她醒過來之後再說吧。”說着,站起了身子。
麟棋跟着她往外走:“主子,用不用報官啊!”
武青顏搖了搖頭:“先別報官,先問問看她是什麼人之後再說,這世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相似,凡是巧合不是造化弄人就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
麟棋沒明白武青顏的意思,倒是武博弈贊同的點頭:“先等她醒過來再說吧,這事先別張揚出去。”
武青顏笑着回頭:“難得你不和我唱反調。”
武博弈面上一僵:“我這是就事論事。”說着,瞄了瞄正廳,“武金玉那丫頭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難道是回武府了?現在武府亂成那樣,你也放心讓她回去?”
武青顏一愣:“武府怎麼了?”
“下午的時候,來了幾個官家的偏房,說是下午的時候,朝中的官員都被召集進宮了,她們女人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依我看事情斷然不會那麼簡單。”
武青顏一邊示意麟棋下去休息,一邊與武博弈還有韓碩朝着前廳走去:“確實是不簡單,皇上的身子看着沒事,但面色無光,嘴脣泛白,明顯是身體骨虧虛所指,想來熬過今年都是一大關。”
武博弈面露凝重:“如果照着你這麼說的話,看樣子下午的時候應該是皇上又病發了,讓這些官員進宮,應該是想要他們擁護太子。”
武青顏轉眼朝着韓碩看了去:“下午大臣都進宮,你不知道麼?長孫明月沒進宮?”
“……”韓碩不知道魂落在了哪裡,完全沒聽見武青顏的話。
武青顏皺眉:“韓碩?”
韓碩:“……”
武青顏沒了耐心,一拳掀了過去:“韓碩!”
“啊?啊!”韓碩疼的回神,揉着自己的胸口,“那女人我也看着奇怪,等她明天起來的時候好好問問看,她究竟是什麼人。”
武博弈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武青顏則是好氣又好笑:“你間歇性失憶了?還是惦記着誰家媳婦呢?我是問你下午皇上招官員進宮的事情。”
韓碩愣了愣,似乎考慮了好一會才斟酌着道:“最近主子那邊的事情也多,最近朝中的事情都是剛回來的二皇子在打理。”
武青顏總覺得今日的韓碩怪怪的:“他除了國事,還有什麼事情可忙?”
韓碩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吐露,只是含糊道:“主子的事情,哪裡是我可以深過問的?沒看我現在還在你這裡勞動改造呢麼?”他說着,轉身朝着後側的偏屋走了去,“不說了,我困死了。”
武青顏搖了搖頭,繼續和武博弈說:“皇上駕崩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天下必將大亂,你趕緊養好傷勢纔是主要的,除非你想拄着柺棍上戰場。”
武博弈嗤笑:“武青顏,你小時候我對你是最好的,你犯得着現在這麼擠兌我麼?”
已經走出後門的韓碩,聽聞着前廳裡還持續不斷的談話,悠悠的嘆了口氣,轉身關上了後門。
其實他很糾結要不要將實情告訴給武青顏,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更何況這是自己主子和她之間的事情,他怕他一句話說錯了,便會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該發生的早晚都會發生,不過他明兒還是回去和主子說一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