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一動不動的站在五莊觀門口,目光復雜,直到倒騎青牛的小童走遠,他才緩緩嘆了口氣。
鎮元子緩緩轉過身去,神色茫然地緩緩嘆了口氣。
“第七佛……不就是如來嗎……”
鎮元子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屑,邁步緩緩走回了五莊觀。
依舊擦拭香灰。
鎮元子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
可是,鴻鈞老祖的話……
鎮元子臉色緩緩陰沉下去。
“師父師父,”那個名叫清風的小童又再次衝來,大聲嚷嚷。
鎮元子呼出口氣,把香灰從手上彈到香爐之中,笑罵道:“你這童子,整天咋咋呼呼的,如此心性怎能修道。”
小童臉色尷尬,只是摸了摸鼻子,站在那裡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說吧,又有何事?”
“門外又有一個和尚來了。”
小童話音未落,卻見鎮元子身形已是憑空消失。
鎮元子站在門後,緩緩嘆氣。
“如來,你何必還要親自來一趟?莫不是對我不放心嗎……”
“鴻鈞老祖既然已經開口,我自然會幫你。”
鎮元子並未開門,只是隔着門,對着門外那人緩緩說道。
如此濃郁的佛氣,唯獨身爲現世佛的如來纔會具備,何必開門相見。
然而,下一瞬,鎮元子忽然臉色一變,猛地揮袖,大門轟然打開。
“你不是如來!”
鎮元子聲音中帶着震驚和恐懼,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不是如來,還有如此佛氣的,天下只有一人。
可他不是被如來給攆的滿世界亂跑嗎?
門外,一個光頭的微胖和尚,一手捻鬚,但那隻捻鬚的手此時卻停在了半空,兩眼之中只有震驚之色。
彷彿這一瞬間,他的心神全部被鎮元子的話語所震。
“菩提,是你……”
鎮元子看着站在門外的菩提老祖,目光晦澀的沙啞開口。
“鎮元子,你方纔說的話,可是真的?鴻鈞師尊他……親自開口?怎麼回事?”
菩提再也沒有之前的冷靜謹慎,此時竟是聲音顫抖起來,言語之中盡是慌亂。
鴻鈞……
菩提眼中盡是激動。
當年,他可是鴻鈞師尊未走時,欽定的現世佛,也就是第七佛。
鎮元子神色一愣,緩緩嘆了口氣。
“菩提,你我許久未見,不如入屋說話。”
菩提緩緩呼了口氣,收斂神色,臉上的笑容緩緩恢復,又如同一切盡在把握之中一般自信,點了點頭,緩緩邁步走入院中。
只是他眼中依舊滿是壓抑不住的震驚,眉頭微皺,雙手不自覺微微顫抖。
跟在鎮元子身後,菩提腳步沉重,直到入了內屋,鎮元子給他沏茶入座。
菩提拿起茶杯,低抿一口清茶,擡頭看到屋內掛着的天地二字,這才笑道:“你還是隻拜天地……”
鎮元子笑容苦澀,嘆氣道:“天地二字,比什麼都大。”
“天地囊括衆生。”
“當年,若不是你和如來……只怕我這五莊觀已是能與三清道教爭鋒,不過也多虧了你們二人爲了創立佛教,將我五莊觀排擠的只能呆在這裡。”
“這些年來,我的心境一直如止水。靜觀天地。若是當初入世,怕是便不能有這心境了。”
鎮元子呵呵笑了起來,彷彿當年恩怨一笑而過。
菩提卻不再跟他寒暄,直接開口問道:“你之前所說,鴻鈞師尊開口,讓你幫如來,是什麼意思?”
鎮元子遲疑了一下,端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這才緩緩嘆了口氣,說道:“在你面前,我也不隱瞞什麼。”
“你與如來的爭鬥,我不想插手,你來這裡的目的我也差不多能猜出來……我告訴你之後,你便別再找我。”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還你當年送我人蔘果樹的人情,我說了之後,你便不可再求我幫忙,如何?”
鎮元子有些猶豫的看向菩提。
菩提兩手輕撫,卻不說話。
贈送人蔘果樹的恩情。
是要這個不願參與紛爭的鎮元子出手相助,還是讓他告訴自己這些事?
菩提當初對鎮元子這枚棋子的謀劃,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起來。
鎮元子,乃是法力高強的一枚大棋子,別看五莊觀如今已是出世、彷彿凋敝一般,可是菩提卻深知,這個鎮元子的修爲高絕。
只是他不願爭,而不是不能爭。
爲了幾句話,就將這一枚棋子從自己手中丟去……可是那幾句話,菩提不得不知道。
菩提緩緩嘆了口氣,兩指轉動茶杯,道:“其實當初送你人蔘果樹,只不過是因爲佛門對你五莊觀主動出世隱居的補償。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說。”
“你告訴我,鴻鈞師尊他到底怎麼說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菩提兩眼直直的看着鎮元子。
鎮元子點了點頭。
“你認識……迦葉古佛吧。”鎮元子輕聲說道。
菩提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皺眉恩了一聲,說道:“當初是我親眼見到接引師弟渡他成佛,後來他反倒是先我和接引一步,成爲了現世佛。”
“當然,現在說來的話,是過去佛,正是上一個小量劫的過去佛。現在已經去了過去界。”
菩提說到這裡,彷彿意識到什麼,兩眼中震驚之色濃郁無比。
鎮元子點了點頭,說道:“迦葉……就在方纔找上我了,說鴻鈞老祖在過去界,身負重傷,將他傳送出來。”
“他出現在這現世之中,爲鴻鈞老祖將西天靈山腳下深潭之中的信仰之力在冥冥之中給鴻鈞老祖傳遞過去,爲其療傷。”
“而第二句話,則是告訴我,讓我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第七佛。”
鎮元子一口氣說完,也不顧菩提的反應,直接端起茶杯,不顧風度的一口喝完。
放下茶杯,鎮元子起身出門,毫不停留。
只留下菩提一人呆呆坐在屋內,兩眼看着桌上茶杯一動不動,仿若出神。
許久之後,菩提眼中震驚之色終於散去,嘴角竟是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原來那個深潭是如此來歷……怪不得我和如來都無法探查,也無法入內……”
菩提獨自一人自言自語道。
“原來,每次西天靈山佛陀誦經之時,還有天地衆生拜佛誦經時,匯聚而來的金色河流,並不是佛光佛氣……而是信仰之力。”
菩提呵呵笑了起來。
“那場大戰之後,師尊原來並未消散,而是藏身在過去界之中療傷……”
“師尊要鎮元子助第七佛做什麼事?第七佛……本應是我。”菩提聲音忽然變得冰涼。
“可是現在的第七佛,是如來。”
菩提緩緩嘆氣。
菩提端起面前茶杯,同樣一口飲盡,猛地起身,大步走出屋子。
面對五莊觀外的仙鶴雲霧,菩提緩緩嘆了口氣。
他並未去再去尋找鎮元子。
一步邁下,已是千里。
五莊觀大殿內,鎮元子盤膝坐於地上,雙手同樣垂落於地。
他拜了一生的天地。
天地何其大,囊括衆生。
天地何其小,不如我心。
我心何其大。
天地衆生何其小。
如魚在網。
天地衆生何其大。
意志無垠。
鎮元子緩緩嘆氣。
他拜天拜地,何嘗不是拜天地生靈,拜衆生意志?
五莊觀沒有教義。
只有幾句話語作爲觀規,那幾句話說來也是好笑,如同大字標語。
踏土而生,腳踏實地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規規矩矩行於天地間。諸如此類……
當初佛門創立時與其爭奪,五莊觀只是避其風頭,在如來和菩提的少許逼迫下,鎮元子便很是乾脆的率領五莊觀避世隱居。
鎮元子心裡並未生氣,倒是佛門似乎過意不去,菩提竟是將鴻鈞栽培的人蔘果樹送了來,當做賠禮。
要知道,年輕時候的鎮元子,爭強好勝,意氣風發,也曾和盤古女媧燭九陰這三大古神打得不可開交,三大古神聯手竟是都拿他無可奈何。
但如今在世人眼中,當初那個舉世無君鎮元子的脾氣越來越好,彷彿什麼都不能驚擾他,只是安安靜靜的隱居拜天地。
上一次發火,似乎還是那個兇和尚砸斷了人蔘果樹。但鎮元子還是讓兇和尚和那隻猴子走了,也未出手。
而此時,一向好脾氣的鎮元子卻臉色鐵青。
看着牆上掛着的天地二字,鎮元子緩緩嘆了口氣。
“人可死,意志不滅。”
“佛佛佛,滿天神佛。”
“因果,絲線,束縛衆生,囊括天地。”
鎮元子一隻手微微顫抖的伸出,彷彿虛空託着一物。
天地何其大,天地何其小。
小到被人置於網中,握於手中,如同己物。
衆生何其大,衆生何其小。
小到如同網中游魚,掙脫不開。
他見證了天地初生,尚無因果之時,那時的天地纔是真的大,那時的衆生纔是生機勃勃,滿是希望。
後來,鴻鈞編制因果……
那和尚說的對,他偏偏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敢躲在五莊觀之中,拜兩張寫有天地的字畫。
何嘗不是拜當年的廣闊天地,每次拜下,他心中的遺憾不甘悔恨便更多幾分,並無贖罪,因爲他心中的愧疚每日都會增添幾分。
每次看到這兩字,他都感覺天地衆生在嘲笑自己。
其實只是他自己在嘲笑自己。
鎮元子緩緩起身,嘆了口氣,身形踉蹌的走出門外。
同樣是一步千里。
屋內的天地二字,紙張碎裂,飄落一地。
千里之外,牛哞蛙鳴,水田連天,幾個皮膚黝黑的農夫正在田中勞作。
一個身穿白袍的微胖和尚走在泥土小路上,身形飄忽,一步落下,彷彿即將跨域千里。
微胖和尚忽然停下腳步,輕咦一聲,眉頭微皺。
微胖和尚嘴角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水田裡一聲牛哞傳出,緊接着便是老農呼喝老黃牛的粗鄙喊聲。
微胖和尚並未轉過身去,只是聲音平靜的說道:“鎮元子可還有事?”
在他身後,一個身穿道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的身影緩緩浮現而出,眼神複雜的緩緩嘆了口氣。
…………
西牛賀洲,大雪山上。
龍袍男子獨身立於山巔,身後是妖盟大殿。
龍袍男子目光飄忽的看向東方天地茫茫一線,許久之後,緩緩嘆了口氣。
他眼中滿是驚異。
因爲那裡的天地一線間,有濃密黑雲,遮天撲來。
【更新晚了一些……恩,老蛇沒拉我打遊戲,沒借口了,這鍋我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