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賢菩薩兩眼緩緩回過神來，喘着粗氣，毫不在意身上冷汗打透衣衫，也毫不在乎身上那波動不已幾乎走火入魔的修爲佛氣。
普賢菩薩僵硬的緩緩轉頭，看向了身邊的萬丈大佛。
大佛面無表情，兩眼冰冷的看着西天靈山，悶哼一聲，向那裡掠去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而普賢菩薩卻隱約感覺，自己從如來佛祖臉上，數萬年第一次看到了一絲恐懼的表情。
甚至感覺如來佛祖的身體有些因爲恐懼而微微顫抖。
…………
一個不在三千世界之中的世界內，青山綠水，雲霧飄蕩之間。
此時已是黑夜，月光皎潔清寒，萬籟俱寂，唯有山泉水作響，鳥獸之聲都不可聞。
只因此地的鳥獸都在冥冥之中感到一股天生的威壓。
一片被月光鋪灑的寂靜山林之中，有一點微弱光芒自山洞中傳出，搖曳不定。
山洞內，一個燭光昏黃的黃銅燭臺立在正中，一個身穿麻袍的蒼老背影面壁而坐，盤膝閉目，吐氣微薄。
隨着氣息吞吐，有絲絲白氣自老頭兒口鼻之間緩緩而出，在空中盤旋一週，再被吸入口鼻。
老頭兒吞吐氣息不知多久，終於長長呼出最後一口濁氣，空中的盤旋白氣再入口鼻。
名叫陸壓的麻衣老頭兒臉上涌上不健康的潮紅，然而轉瞬之間，老頭兒臉色又變得慘白。
如死人一般的慘白。
麻衣老頭兒緩緩睜開雙目，嘴角微微笑笑，緩緩站起身來，面對燭臺而立。
隨着老人起身，一陣蒼老的氣息瀰漫開來。
麻衣老頭兒兩眼注視着黃銅燭臺上搖曳的微弱火焰，面容枯槁的嘆了口氣，苦笑道：“由死入生果然不易。鴻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睡十萬年，世間之事都變了許多。”麻衣老頭兒伸手端起地上燭臺，兩眼迷茫的輕微撫摸。
“當年我種下的那三個妖怪，一個成了佛門的聖女，剩下兩個被你的弟子殺害。你那兩個弟子，也有一個成了現世佛。”
“很多事情都沒了啊……”老頭兒臉上密佈的皺紋顫抖一下，瀰漫出一股滄桑的氣息。
老頭兒忽然呵呵一笑。
“唯獨我種下的那個猴子，還在。”老頭兒昏黃的老眼猛地爆出一陣精芒。
麻衣老頭兒撫摸燭臺，哈哈大笑：“當年你便輸在了那塊石頭上，如今，你還要再輸在那隻猴子身上嗎？”
“畢竟這可是天地間近乎完美圓潤的因果輪迴中，誕生的唯一異數，不死不滅。只要因果在，他便在。”
“不入因果，不在五行，跳出輪迴。”老頭兒滿意的低聲喃喃。
然而下一刻，永遠都是風輕雲淡的老頭兒兩眼圓睜，猛地愣住。
片刻之後，老頭兒纔回過神來，端着燭臺的手有些顫抖，失聲道：“那猴子怎地入了因果！”
老頭兒蒼白老臉更加蒼白了幾分，伸出一隻手猛地掐算起來。
片刻後，老頭兒停下掐訣推演，眼神凝重的嘆了口氣。
“鴻鈞，你的好弟子啊，竟然替你在猴子身上種下了紫霞這個情種，讓猴子沾染上因果……真是個好弟子啊。”
老頭兒擡頭苦笑了一下。
“怪不得，我見那猴子不願出輪迴，還是我耗費元神把他推出來的。”
老頭兒說完，兩眼眯起，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老頭兒粗喘了一口氣，重重呼出。
“不說那猴子了，天意自有命數，能否再出因果，看他造化。”麻衣老頭兒似是有些釋然的一笑，只是笑容中有些無奈。
老頭兒兩眼注視向手中那盞本命天燈，其上火焰微弱，稍顯昏暗。
“續命燈亮，續之我命。”老頭兒一手端着燭臺，一手輕輕摩挲其上。
黃銅燭臺上反射出幽幽光澤，如同經歷了千年。
老頭兒呵呵笑笑，“你這續命燈，倒是淘氣，自己成靈竟然修成了佛。”
黃銅燭臺似是有些羞赧的微微顫抖，夾帶着一股重見這個老頭兒的欣喜之意。
“你不滅，我不死。我不死，你不滅。這因果，果因，當真是奇妙無比。”老頭兒眯眼看着黃銅燭臺，滿是皺紋的蒼白臉龐微微顫抖。
一隻手在空中虛捏，彷彿捏住了一條無形絲線。
老頭兒忽然有些輕蔑的笑道：“不過你這眼界也忒低了，一個小量劫中的現世佛又能如何。”
老頭兒踏前一步，走到洞府門口，受託燭臺，仰頭望天。
皎潔月光灑在老頭兒身上的麻衣之上，泛起淡淡的清冷月光。
麻衣老頭兒仰頭眯眼看向天空中那半輪明月，臉色平靜，語氣平淡的說道：“小量劫中的現世佛又能如何？何不跟隨老夫，再去爭這一個大量劫中至高無上、不死不滅的創世佛。”
聲音平淡，話語驚天。
麻衣老頭兒身上爆發出一陣無與倫比的氣勢。
麻衣老頭兒又臉色陰沉的加上了一句。
“或者說是滅世佛。”
老頭兒說完，蒼老的臉上，眼皮猛地一跳。
老頭兒似是有所感應的遙遙看向這個世界的東方，嘴角微笑。
“鴻鈞，你也醒了……當初的創世佛之爭，你手握輪迴因果，又是這個大量劫的混沌成靈。我自改命數，逆天而行，本就吃力，故而沒能爭過你。”
“如今我也已經融入了這個大量劫，不如咱倆再來爭一爭，這個滅世佛？”
“看看是你現世滅我過去，還是我過去延續到你現世？”
麻衣老頭兒言笑晏晏的說出這一堆雲裡霧裡的話語，語氣溫和的彷彿與老友敘舊。
東方的天地之間，隱隱傳來一聲冷哼。
…………
而此時，西天靈山，雲霧縹緲，有萬千佛陀匯聚金光陣法，號七佛鎮世陣。
陣法之中，二哥獅駝王粗着嗓子喊道：“先別管這些了，既然法身碎了，那咱們現在就能出去了。獨孤凡，現在咋出去？”
獨孤凡皺眉沉默，許久之後喃喃自語起來。
“不可能啊，七佛法身爲陣眼，如今已經被那個莫名其妙的老頭破去一尊，怎麼這個陣法還不破……”
獨孤凡兩眼眯起，打量起這詭異世界。
餘下六佛的法神石像依舊嘴脣微動，低聲誦讀佛經。
石像腳下，金光佛海很是耀眼，放眼望去，一望無際，波濤不起，平靜如鏡。
只是這鏡子散發出無盡的耀眼金光。
這一瞬，彷彿天空是那黑暗虛無，而大地則是這無窮無盡、一眼望不到邊的金光佛海。
獨孤凡看向佛像的眼中疑惑越來越深，終於緩緩低下頭去，打量起腳下佛海。
許久，獨孤凡皺起的眉頭鬆開，嘴角輕笑的嘆了口氣。
“還好老子陣法造詣天下第一，能窺破因果，一看天機。”
獨孤凡蹲下身子，伸手入佛海，掬出一抔閃爍金光的“佛水”，兩眼仔細注注視着手中佛水。
許久後，獨孤凡嘴角輕笑，頗感有趣的擡頭對我們笑道：“誰能想到，這陣法竟是以世間因果爲陣眼。”
“那七尊佛像法身，不過是障眼法而已。這漫無邊際的佛海纔是正主。”
我和幾個兄弟一愣，不明白獨孤凡在說什麼。
獨孤凡笑笑，手掌微斜，手中佛氣匯聚而成的散發着耀眼金光的佛水緩緩流下，重新融入佛海之中。
片刻之後，獨孤凡手掌上重新空無一物。
“你丫到底要幹嘛？口渴了想喝水啊？”四哥蛟魔王有些無語的嚷嚷道。
我拉了四哥一把，兩眼緊盯着獨孤凡空空的手掌，皺眉道：“仔細看。”
一片寂靜，幾個兄弟團團圍住獨孤凡，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空空的手掌。
空空的手掌中，有幾根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金色絲線，自腳下的金光佛海中延伸而出。
似是被獨孤凡撈出一般。
因果爲線。
編制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