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之下,李長歌開口就是有獎,至於獎什麼他沒說。
徐大心裡癢癢,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聳聳肩。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李長歌細問王七麟怎麼斬殺的軫水蚓,王七麟將過程說了一遍。
聽過之後李長歌擊節讚歎:“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王七麟謙虛微笑而不語。
這它孃的在說什麼呢?整點能聽懂的行不行?
徐大適時的捧哏,他讚歎道:“歌帥以元帥府判官盧綸的《塞下曲》來評價我家此次擒敵之舉,這當真是神來之筆。不錯,昨晚那環境真是堪稱林暗草驚風,我家七爺揮刀迎強敵,就像李廣將軍遇猛虎,不過李廣將軍一箭沒入石頭中,我家七爺卻將軫水蚓這強敵給斬了!”
說到這裡他又搖頭:“可惜七爺一把寶刀啊,軫水蚓確實強悍,竟然能將刀尖給劈斷。”
李長歌又笑着點徐大,他問王七麟道:“小七,拿你刀給我看看。”
王七麟抽出妖刀給他,李長歌看後說道:“好一把神刀!我認識一名天工,他或許能幫你修好這柄刀。”
對此王七麟倒是看得開,他說道:“卑職用刀多用刀刃,不太用刀尖,所以它雖然有所損傷,但問題不大。”
李長歌沉吟一聲,道:“你此次斬殺軫水蚓立下大功,我來的着急沒有給你帶獎賞,不過我隨身有一把劍還不錯,如今你的寶刀受創,那我送你這把短劍防身吧。”
他甩袖飛出一柄劍,這劍的劍身只有巴掌長短,是一把名副其實的短劍。
它通體漆黑,劍鞘古怪,像是與刀柄一個材質,有天然紋路從刀柄一直蜿蜒向上,遍佈全體。
王七麟接過短劍作勢要抽出來,結果一抽沒有抽動,他驚愕的說道:“這劍沒有劍鞘?”
趙霖輕嘆道:“王大人不識貨啊,這是一柄雷擊木劍,十年前黃河走蛟,歌帥隨青龍王前去鎮壓此惡蛟立下大功。當時有九霄神雷劈落在一棵桃樹上,青龍王得此桃樹煉出一長六短七把神劍,其中一柄短劍便贈與了歌帥,正是此劍!”
王七麟大驚,自己手中這就是雷擊木?
雷擊木是九霄雷電劈開的樹木所得,號稱雷神木,妖魔鬼怪聞風喪膽,相傳一個地方出現一棵雷擊木,那方圓百里沒有妖魔鬼怪敢棲身。
而桃樹本身辟邪鎮魔,如果再被雷電劈開形成雷擊木,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雷擊桃木是人間界最有力度的避邪法物之一。
他趕忙道謝,趙霖補充道:“此劍可是歌帥私人珍藏,以前咱們中洲多少金將銀將想討要此劍,都被歌帥用話給堵了回去,這次他能將此劍授予你,王大人,你心裡要明白他對你的期盼啊!”
王七麟還能說什麼?趕緊行禮表忠心。
李長歌說道:“此劍堪稱神劍,我得到它後自知並非它的良人,所以還沒有用過它,也沒有給它起過名字。本帥並無其他要求,只希望你仔細給它想個好名字,日後所作所爲不要辱沒它的身份。”
王七麟昂頭挺胸道:“歌帥放心,卑職就一句話!今日吾以它爲榮,他日它以吾爲榮!”
李長歌大笑:“好好好!”
看過軫水蚓的屍首,王七麟又彙報了關於書生失蹤案的進展。
其實這案子進展不大,爲了不讓兩位老長官失望,他又把關於武威來的案子給說了出來。
得知此案涉及謀逆,李長歌很是重視。
他去看魚汕汕的骨骸,看過頭頂的字後輕嘆道:“命格貴如王后,此女甚是可惜。”
王七麟示意徐大將死玉扳指拿出來,說道:“魚汕汕的冤魂似乎就在這裡面,但我們一直沒有將它放出來的良策。”
李長歌把玩着這枚死玉扳指說道:“徐大,本帥先前說過給你有賞,知道賞在何處嗎?”
徐大驚喜的叫道:“是這枚扳指嗎?”
李長歌搖頭笑道:“抱歉,不是。”
徐大尷尬了。
見此李長歌又笑:“我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正是這扳指,我將這扳指裡的法陣拆除,以你精血再鑄法陣,這樣裡面的冤魂就可以爲你所用!”
徐大遲疑了一下,說道:“謝歌帥賞賜,但是這裡面的冤魂是我一個姐妹的妹妹,我怎麼能馭使她的冤魂?能不能請歌帥開恩,送這冤魂入地府投胎?”
李長歌欣賞的點點頭道:“你還不錯。但我無能爲力,逆乾之術邪不可言,這冤魂已經跳出三界了,即使是陸地神仙來了也只能將它打散,沒有辦法將它超度。”
他衝扳指吐出一口白氣,揮手指蘸白氣就像持筆蘸墨,迅速寫出一個‘道’字。
扳指紅光一閃,一個與魚罩罩幾乎一樣相貌的姑娘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魚汕汕的冤魂。
冤魂只能看清一張臉,她的身軀上纏繞着一道道青色霧氣,這些霧氣像是鎖鏈般層層纏繞在她身上,不斷轉動、不斷扭曲、不斷的交融,分分合合,像身上纏着大小無數青蛇。
魚汕汕出現後一動不動,王七麟仔細看去卻發現看不清她的樣子。
這點很古怪,他隨便一看感覺她與魚罩罩樣貌相同,好像已經看清了她的樣子,但是隻要聚精會神去看就看不清了。
整個鬼影恍恍惚惚,迷迷茫茫。
陡然之間,冤魂睜眼。
王七麟不防,然後便感覺全身酥麻、頭腦一空,同時有大恐怖進入他心裡,讓他的心哆嗦起來。
他急忙捏不動明王印默誦金剛薩埵降魔咒,這樣他纔回復正常。
但這時候冤魂出現在他面前了!
王七麟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後退,冤魂面容猙獰伸出手臂要撕扯他,接着一道浩然正氣化作繩索將她給綁住了。
李長歌厲聲道:“小七你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都不能失去戒心!”
王七麟知道他以冤魂來教訓自己,便趕緊收斂心神道:“謹遵歌帥教誨!”
李長歌扭頭衝徐大道:“精血!”
徐大趕忙往外走。
見此趙霖叫道:“你做什麼?沒聽到歌帥要你精血嗎?”
徐大扭捏道:“是、是啊,我這就出去弄點精血出來,這總不能在在這裡,是吧?”
趙霖氣急,說道:“歌帥要的是你精血,不是你的精和血!張開嘴伸出舌頭!”
徐大張嘴吐舌頭。
趙霖更氣了:“讓你把舌頭伸直了,不是要看你的舌苔!”
徐大尷尬,急忙伸直舌頭。
李長歌甩手挑破他的舌尖取出一點鮮紅血珠,血珠一分爲二,一份進入冤魂頭頂一份則融入死玉扳指。
他又對徐大說道:“說‘收’。”
“收!”
魚汕汕的冤魂進入死玉扳指,李長歌再度吐出一口白氣,依然蘸氣如潑墨寫下一個字:正。
正字出現進入扳指,他將扳指扔給徐大道:“好好保存,武威來好狠的手段,竟然將這姑娘的魂魄煉成了惡鬼!”
然後他又說:“另外我看你舌苔發現舌尖、舌中、舌兩邊有紅點、芒刺,說明你心火亢盛、胃腸熱盛、肝膽火旺,平陽府裡沒有勾欄院嗎?偶爾要泄瀉火的。”
徐大頓時激動的不行:奉旨嫖啊,準備衝!
李長歌要提審武威來。
王七麟心虛的將他拖上來,這貨被自己收拾的很慘,本來經過武氏的診治他已經恢復了一些精神氣,但讓他一折騰,武威來成功恢復成有氣進無氣出的狀態。
見此李長歌瞥了王七麟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暴力審訊不是什麼高明手段。”
王七麟訕笑道:“我給他暴力不是爲了審訊,而是爲了出氣。”
李長歌點點頭:“那隨意。”
他揮手甩出一團白氣,一把拍進了武威來額頭中。
武威來精神一振,接着李長歌厲聲道:“正氣長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武威來,說,你爲何害死並殘酷折磨魚汕汕?箇中隱情給本帥全數道來!”
隨着他的詩念出來,武威來忽然開始流淚。
聽到他的詢問,武威來哭着說道:“罪官委屈,大人爲我主持公道。罪官也是一枚棋子,我師傅周愈得罪了武氏,於是他纔想出這個惡毒手段。他以前朝中爲官的時候曾經有個好友叫魚獨清,這魚獨清有兩個……”
“等等,你師傅周愈——是祠祭司郎中周愈?”李長歌猛的打斷他的話。
武威來哭道:“罪官不知,只知道他曾經在神都洛陽爲官,當年摻和進一件……”
“閉嘴!”李長歌又是一把拍在他額頭,一縷白氣飛出被他收走。
他對衆人說道:“武威來的確犯下重罪,本帥要將他帶走送去天聽寺。趙大人,你給我將他送去郡城。王大人,你繼續追查書生失蹤案,武威來的案子你給他結案吧,後續移交給天聽寺處理就好。”
王七麟覺得莫名其妙,難道武威來身上還有什麼大機密?
李長歌化作一團白霧消失,趙霖則讓他安排車馬,然後將武威來給提走了。
王七麟問道:“趙大人,還有軫水蚓的屍體呢?”
趙霖回頭道:“銀將太霸大人會親自來處理它。”
徐大很熱情的問道:“趙大人,不留下吃個飯再走嗎?都到飯點了,晚上我安排,怎麼樣?”
趙霖加快了行車速度。
不多會魚罩罩抱着夜光跑來,急匆匆的問道:“七爺,害死我妹妹的兇手被帶走了?”
“是被抓走了,聽天監要嚴格審查他,放心,酷刑少不了。”王七麟安慰她。
魚罩罩還是失望。
於是王七麟決定將另一個秘密告訴她:“那個,你妹妹的魂魄沒有消散……”
魚罩罩驚喜。
“但是沒有意識了,她現在成了一個冤魂。”王七麟趕緊補充道,“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她不知道你是誰了,也沒有任何感官和感情了。”
魚罩罩使勁點頭。
徐大招手道:“那你抱着孩子跟我進屋。”
魚罩罩警惕的看着他。
徐大無奈道:“你以爲大爺什麼人?你妹妹冤魂暫時居住在我這枚扳指裡。”
魚罩罩趕緊跟上去高興的進屋。
八喵和九六對視一眼,然後八喵小心翼翼的跑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九六則站起來扒拉着門板透過門縫往裡看。
王七麟拎走一個拖走一個,罵道:“小小年紀不學好,都它娘徐大你教壞的!”
大頂村案件總算了結,又有一名知縣在他手裡伏法。
次日他親自去找武翰林彙報消息,告訴他李長歌已經提走武威來的事。
武翰林很吃驚,問道:“歌帥親自提走了武威來?”
“對,要送進天聽寺續審,他說這案子不算完結。”王七麟面色沉重的說道。
他故意給武翰林施加壓力。
武威來作惡多端,武氏不可能毫無所知,他們一定還有什麼勾結。
但武翰林並沒有表現更多,他冠冕堂皇說了一些諸如‘他武威來看起來濃眉大眼沒想到竟是這般法外惡徒’、‘本官失責竟推舉此等狼心狗肺者爲父母官’的廢話,然後又說內心愧疚,要親自上表請罪等等。
王七麟一看沒有自己需要的消息,便索性打道回府。
就在他走出衙門口的時候,有人在身後說道:“王大人,這是您的錢袋吧?”
天樞鎮的副捕頭武興德撿起一個錢袋給他遞過來。
這錢袋還真跟王七麟的一個樣式、一個料子,於是他下意識接手但又摸了摸懷裡,結果摸到了錢袋,他正要否認,卻看到武興德給他使眼色。
王七麟便默默的收下了這錢袋。
錢袋很輕,他回到驛所後打開,裡頭只有一張字條:午時,搖光鎮,黎家老院,靜候七爺。
字跡是武興德的,王七麟曾經與他一起去走訪過軫水蚓案受害人,看過他寫的字。
入夜,他靜悄悄的出門,再度去了黎家老院。
舊地重遊,別有一番感慨。
他到了黎家老院門口後,有人從門外老樹上跳了下來道:“卑職見過七爺。”
王七麟看向武興德,皺眉不說話。
武興德衝他抱拳,說道:“請七爺明察,卑職是文槐先生的人,此次找七爺到來有要事。”
王七麟問道:“文槐先生?你是劉博大人安插在武家的人?”
武興德點頭說道:“不錯,卑職本是武家旁系一名子弟,當年曾經受過文槐先生救命之恩,爲了報恩,卑職潛伏在武氏給朝廷效力。一直以來卑職獨來獨往,內心深感彷徨,如今七爺到來,卑職總算找到主心骨了。”
王七麟說道:“外面難免有閒雜人等經過,咱們進院子去說話。”
見他要從門口走進去,武興德急忙拉住他說道:“七爺別走正門,請隨卑職走側門。”
王七麟想到上次來這裡對付軫水蚓,八喵也引他走側門,便問道:“爲什麼不能走正門?”
武興德低聲道:“多年前靈陽道長曾經來過此地,他想要破解老院的詭異,但最終無功而返,只是留下話說這院子很邪異,以前的大門有古怪,好像是那門化爲妖靈了。”
“老院人員失蹤就是大門化作的妖靈所爲,後來武氏前來調查,不知道他們查到了什麼,反正就把大門給毀掉帶走了,知道這事後,大傢伙就對院子大門敬而遠之。”
王七麟道:“既然老院邪異,那武氏怎麼不拆掉它?”
武興德凝重的說道:“實不相瞞,武氏行事詭秘,文槐先生說他們有什麼大圖謀,所以才安插卑職在武氏做內應。”
王七麟心裡一動,問道:“勾結前朝餘孽,造反?”
武興德搖搖頭說道:“七爺恕罪,卑職在武氏地位太低,探查不到什麼核心機密,所以不清楚此事。”
進門後他們隨便找了間屋子進去,武興德給王七麟施禮,然後說道:“實不相瞞,七爺,軫水蚓迫害百姓案其實是卑職在壓着,卑職等您回到府城後優先彙報於您,目的便是想讓七爺解決這案子,重振聽天監威名。”
王七麟點頭。
這點他也注意到了,當初他去走訪案件的時候發現府城衙門對這案子很陌生,原來是案子被武興德給壓下了。
他一聽武興德這話便明白了許多事,其實武興德將案子彙報給他也是在考驗他,想看看他的水平,然後再來決定是不是暴露自己。
後來他將案子一舉偵破,並且還親手斬殺了軫水蚓,這給了武興德信心,讓他決定今夜與自己聯繫。
從這點他想到了沈三,沈三會不會也與劉博有關呢?
因爲沈三也算是考驗過他,發現他罩不住尹丁後就沒有與他做過多交流。
收回心神,王七麟問道:“你今夜見我是爲了什麼事嗎?”
武興德說道:“是的,七爺,劉大人傳來消息要卑職轉達於你。第一個消息是,平陽府內有反賊在活躍,請七爺注意查詢他們消息。”
王七麟翻白眼,這不廢話嗎?他已經碰上軫水蚓這個反賊了。
武興德說道:“第二,武威來與武氏關係緊密,他能有今日全靠武氏扶持,所以儘管武威來已經被歌帥帶走,但七爺您務必不要斷掉這條線,武威來身上還有秘密可以挖掘。”
“第三,武氏嫡系景字輩中的天才武景輝於八月被發現死在神都天師殿的練功房中!”
王七麟猛的擡頭,問道:“這個消息什麼意思?”
武興德一怔,道:“七爺明鑑,卑職愚鈍,並不知道這些消息都是什麼意思,卑職是個傳話筒,只是把文槐先生的消息傳給你。”
王七麟問道:“那武景輝具體死亡事件有數嗎?”
武興德搖頭,說道:“武景輝當時在練功房內辟穀半月修習一門功法,然後到了辟穀期結束的日子還沒有出現,天師殿的人進去一看,發現他已經離奇暴斃。”
“暴斃原因?”
“走火入魔!”
“能確定嗎?”
武興德苦笑道:“這個卑職就不清楚了,但劉大人傳給我的信息是這樣。”
王七麟點點頭道:“還有嗎?”
武興德說道:“第四點大人想必已經知道了,以前與武氏勢如水火的楊左其實是武氏養的一條狗,但他具體去了哪裡不清楚,朝廷和你們聽天監一直在調查他,可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