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到師父,馨雅渙散的瞳孔猛的凝聚起來,怔怔的盯着眼前的人,一直乾澀的眼睛在此刻突然充滿了淚水,馨雅看清了來人,不顧歐亞晨淋溼了的衣服就那樣緊緊的抱上去,細細的嗚咽也瞬間傳出來,熱乎乎的淚水隔着冰冷的衣服傳到皮膚上,歐亞晨回抱住馨雅,但是手臂一碰到馨雅的手臂不禁微微一哆嗦,馨雅的手臂冷的就像是一塊沒有溫度的冰,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把潮溼的衣服披到馨雅身上,撐起雨傘。
或許是哭累了,馨雅微微離開了歐亞晨的懷抱,低下頭,然後紅腫的眼睛猛的睜大,是血,歐亞晨的腳裸一直都在流血。
或許是鍾無顏的離開馨雅受的悲傷過度,當時場面上斑駁的血跡在馨雅的內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歐亞晨腿上的血,還有腳底下一大團的血,讓她有點恐懼,顫抖的擡起頭。
“只是一點小傷,沒事的。”歐亞晨笑笑,但是馨雅注意到了歐亞晨蒼白的臉色和微微咬緊的牙齒,她知道這傷口一定流了很多血,而且很疼,不可能會沒事的。
血液還在流,這個時候治療是最好的時機,但是這裡到醫院的距離很遠,只有一個方法了。
馨雅看了歐亞晨一眼,把手背到身後,現在的魔法能力不能上戰場是真的,但是治療這一點普通的小傷還是綽綽有餘,馨雅用了一個讓人昏迷的魔法,然後用光罩圈起自己和歐亞晨。
歐亞晨只覺得頭暈,然後一點一點的倒下去,幸虧有光罩纔不至於讓歐亞晨倒到地上。
馨雅撩起歐亞晨的褲腿,一個還在淌血的血窟窿便印入眼簾,看樣子是靜脈出血,傷的不是很重。
馨雅暗暗舒了一口氣,擡起手,口中低低的唸了一個咒語,手掌上馬上就出現鵝黃色的許多小光電,在傷口上輕輕一撫血液馬上停止了,皮膚沒有任何傷疤,就好像從來沒有受傷一樣。爲了不讓人起疑心,馨雅把手在空中轉了兩個圈,然後點了一下歐亞晨的太陽穴,這段的記憶已經刪除。
馨雅微微勾起了脣角,雨越下越小,看來天空要放晴了。馨雅苦笑,眼眸裡還有一片水霧,咬着脣,一滴眼淚再次劃過臉龐,心裡面的痛苦沒人能夠明白。
夜晚的時候,諾回來了,臉上全是落寞,雨後的草地上空氣異常的清新,大家在車上取暖,準備在這裡在等半個小時後離開。
月亮靜悄悄的升起來,天空變得墨藍,像一塊上好的布料一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一顆星星,草叢中突然沙沙的響起聲音,衆人都是一怔,然後許許多多的螢火蟲飛起來,在沒有星星的夜晚裡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這些螢火蟲好像不怕人,朝着馨雅、諾還有白汐琰飛來,有些落在他們的衣服上,給衣服當了點綴。
“是師父,師父沒有離開我們。”馨雅心奮的叫着,看着這點點的螢火蟲,馨雅俯下身子細細的端詳起在草尖上趴着的螢火蟲,內心被一種甜蜜漲滿。聞言的諾和白汐琰都是微微的一怔,師父變成螢火蟲,這個說法有點不可思議,可是下午的時候師父的身體真的變成了許多光芒然後落在草尖。
師父,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對嗎?白汐琰擡頭,因爲哭過而發紅的眼眶現在染上了一層笑意,嘴角也輕輕勾起,漂亮的臉龐上泛出許久未見的微笑。
諾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伸出手指,一個小小的螢火蟲落下來,肥肥的小身子在諾的手上蹭了蹭,尾部發出幽幽的鵝黃色光芒,諾感覺到了螢火蟲身上微微的溫度,雖然不高,也很渺小,但是卻溫暖了他的心。
鍾無顏母親的事情過後,有一段時間他非常恨鍾無顏,從她身邊走過就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當作沒有聽見,那時候他不知道鍾無顏就是他的母親,只是單純的以爲她就是師父,只負責教他魔法。
可是有一天的晚上,鍾無顏擅自闖入他的房間,黑暗中諾看不清她的身影,只是憑着直覺,知道她正在一點一點的靠近,他正準備逃離,鍾無顏卻開口了,她說:“希諾,我的孩子,能不能不要這樣對我?”
諾猛的一怔,這是她第一次說我的孩子,鍾無顏打開了房間裡的燈,眼前頓時亮起來。諾轉身,鍾無顏的臉上滿是哀傷,盯着他的眼眸裡情緒複雜,臉色很蒼白,手臂伸向諾的肩膀,卻在一半的時候停下了,自嘲的笑笑,然後胳膊無力的垂下。
鍾無顏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有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又只能嚥下去。
諾突然有一點不耐煩,坐在牀上閉着眼睛,看都不看鐘無顏一眼,冷酷無情的說着:“想說什麼就快點說,別吞吞吐吐的。”
“你怪我對白汐琰母親的做法太殘忍了對不對?”鍾無顏看着他,眼神裡的悲痛讓人不敢忽視,她的聲音在顫抖,而牀上的諾卻依舊閉着眼睛,彷彿沒有聽到一樣,神色淡然。
鍾無顏轉過身,背對着諾,雪白的燈光照耀的地板發着亮光,地板上也倒映出了鍾無顏的影子。一句既往的白色衣服,只不過這次的頭髮散亂的很,看起來有點狼狽。
“如果我說我是你的母親,你會相信嗎?”像是自言自語,鍾無顏淡淡的說道,30多歲的她眼角有了一絲細微的皺紋,一般來說會魔法的人可以活至少200歲,那也就意味着鍾無顏還很年輕,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小。
一個這樣的柔弱的卻掌控着巨大的魔法力量,維護着和平與安樂,教導着一個又一個的人,尋找着一個又一個守護者,也許是勞累過度才導致的。
諾倏的坐起來,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是震驚,剛剛鍾無顏的那句我的孩子就讓他察覺到了一點的不對勁,他還想不明白爲什麼鍾無顏會那麼說,現在似乎可以解釋了。
“你不是說我和馨雅一樣都是孤兒的嗎?”諾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眼眸里布滿了血絲猩紅一片,臉上有着點猙獰。
“對不起,是……”鍾無顏想說媽媽這兩個字,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來。
“是我不想認你,所以……”
“不想認?呵,那你現在說幹什麼?”諾眯起眼睛,冰冷的笑漫上臉頰,心狠狠的一抽。這一刻他是因該高興還是傷心呢?原來他不是孤兒,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有親人,可是從小到現在他有那一次嚐到過母愛,沒有的母愛的原因卻是一句可笑的不想認,呵,有多少次他看到別人的孩子幸福的在母親的懷裡玩耍,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心裡怎麼會不羨慕?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在黑暗裡想着自己的親人,沒有見過,那就隨意的想象他們的樣子,想着當自己遇到傷心事的時候,母親溫暖的懷抱,現在想想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愚昧至極。
“諾,對不起,我不應該把對你父親的怨恨轉移到你的身上,我知道這些年你受的委屈,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每天你都叫我師父,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叫我一聲媽媽嗎?”鍾無顏的身體開始顫抖,這一刻再也沒有什麼詞語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錯了,她後悔了,可是有用嗎?
對父親的怨恨,呵,諾瞥過腦袋,不再看鐘無顏一眼,手掌緊緊的握成拳,青筋在額頭上手背上若隱若現,僵硬的朝着門口走去,身後鍾無顏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只覺得諷刺。
但是知道了以後他原本也想和白汐琰一樣去,一起把她視爲仇人的心卻改變了,雖然心裡在怨鍾無顏,看不慣鍾無顏的殘忍,可是到最後也絕對不會用自己的雙手去對付她,這是他的母親,他下不了手,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對鍾無顏更加恭敬,不叫一聲媽,就當是報復鍾無顏。
現在諾後悔了,當鍾無顏不顧一切的抓住像刀一樣刺入他身體裡面的黑氣時,諾就原諒了她。她的血液順着手心流淌在地面上,和自己的血液慢慢融合,誰能感受到他心裡的感覺?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一定會多叫幾聲媽,雖然鍾無顏曾經不想認他,但是隻要他說出來了,他就會把她當成一個母親來對待,什麼怨恨都可以放下。
人是不是隻有失去了一些東西,纔會明白那些東西的珍貴?然後不斷的後悔,卻無濟於事,爲什麼當初不好好珍惜呢?
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笑意,螢火蟲在身邊飛舞,草的清香霍和這泥土的氣息在鼻子尖迴盪,諾孤寂的笑了笑,眼眸淡淡的垂下,現在什麼都已經晚了。
一旁的夏穎似乎是注意到了諾,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然後淡淡的垂眸,腿還有點微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