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舉着緩慢的腳步走到門口,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房門,僅僅只是隔着一道門,卻讓她感覺無比沉重,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雲賢,她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
她深呼吸,定了定神色,最終推開了這道門……
甫一進門,便看到那明黃色的桌案後面坐着一個人,她眸色變得幽暗,然後轉身將房門關上。
桌案後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只見他手杵着額頭似乎睡着了,顏夕慢慢地走過去,頭微微一側看向他。
屋內的橘色的燈火柔化了他精緻剛棱的輪廓,微蹙的雙眉緊鎖,沉重得如化不開墨,濃翹的睫毛下那雙總是犀利得如冬夜寒星的瞳眸輕闔,薄脣微抿,高傲尊貴的氣息籠罩全身,卻讓人有一種孤獨落寞的廖寂感。
不知爲何,顏夕鼻息間突然感到一陣酸楚,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東西要從眼中流出,她趕緊收回眼神,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可是沒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着,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夏賢身邊,將落在地上的薄毯撿起來蓋在他的身上,在指尖不經意碰觸到他的肌膚時,她幾乎下一刻便蹙緊了眉頭。
白皙的手掌覆上他的額頭,一股滾燙的炙熱感彷彿要燙傷她的掌心,顏夕心驟然收縮,立即收回手掌,輕聲喚道:“雲賢?你快醒醒,你在發高燒,快醒醒。”
夏賢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睜開了那雙子夜寒星般的眼眸,看到眼前的人,瞳孔幾不可微地收縮了一下,一瞬即逝,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他無力的用手肘杵在桌上,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顏夕看着他虛弱又強勢的樣子,沉下眸色,道:“如果可以,我並不想來。”
夏賢垂下的眼眸驟然一縮,桌下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跳,他冰冷的聲音變得更加徹寒刺骨:“既然不想來,那就滾出去。”說完,他霍然站起身,可是全身彷彿失了力氣,腳下一軟,坐回椅子上。
“爲何不看大夫?你以爲你還是小孩子嗎?還是說做了泯滅人性的事情,所以想要贖罪懺悔?你這麼折騰自己到底做給誰看?”顏夕一瞬不瞬地看着椅子上微喘地男人,冷冷地開口說道。
“滾,滾出去。”夏賢斜睨着眼向上望去,神色冰冷的看向顏夕,體內彷彿燃燒着一團火焰,燒灼着他的肌膚,身體的每一處都感覺到無比的刺痛,使不出一絲力氣。
顏夕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她的身後,那雙充滿赤紅血絲且又冰冷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門後,這才收斂淡淡的失望落寞的神色,他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
屋內寂靜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再一次被打開,然後慢慢地靠近,看着他熟睡的臉龐許久。
夏賢赤裸着上半身趴在牀榻上昏迷不醒,顏夕坐在牀邊,小心翼翼地用生理鹽水清潔他背上的燒傷,傷口受到感染,出現了大面積的潰爛,看着觸目驚心。
她將腐肉割去,然後清潔傷口,用青黴素消炎,整個過程都是顏夕親自處理的,傅黎川則是在一旁打點充當下手,他看着她嚴肅認真的爲皇上處理傷口,心情十分複雜。
從雲七小姐的動作當中,他看到並非只有對皇上的恨意,恐怕更多的亦是心疼吧,並非是男女之情,而是十幾年不可磨滅的親情。
這一刻,他知道,皇上的這份一往情深註定是得不到回報,不論多少年過去,他們之間恐怕都不會超越親情以外的感情。
背部傳來的痛楚和微微清涼的感覺讓夏賢輕輕蹙了蹙眉,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瞳眸傾斜看到顏夕坐在旁邊仔細謹慎地爲他上藥,似乎並未發現他已經醒過來。
夏賢就這樣安靜地看着她的側顏,一瞬不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怕僅在一瞬間,眼前美好的一切便會消失,如果是夢,那就讓這個夢繼續下去,不要醒來。
可是背部傳來灼熱的疼痛感告訴他,這並不是一場夢,他更加不想打破如此安靜沉逸地氣氛,哪怕只是短暫地一刻。
“你醒了正好,藥已經上好了,桌上是大夫開的湯藥,一會兒涼些把它喝了,剩下的讓傅大人給你纏上紗布就可以了。”顏夕面無表情,看也未看夏賢一眼,收拾自己的藥箱。
夏賢聞言,噌地一下坐起身子,原本柔和平靜的面孔瞬間變得暴戾,陰冷地說道:“不需要,都給滾出去。”
“皇上……”傅黎川見狀,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夏賢暴怒地打斷。
“滾,滾出去。”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又何做這些事,給了他一絲溫暖和希望,卻又親手將它毀滅。
顏夕背對着他的身子一怔,停下手中的動作,良久,她幾不可微地嘆口氣,拿着紗布走到牀邊,俯視他說道:“轉過去,我給你纏繃帶。”
夏賢帶着暴怒的面孔狠狠地盯着她,一動不動,也未開口說話。
傅黎川緊繃地心放下來,轉身走出了房間。
既然不說話那就當他是同意了,顏夕這麼想着,也不管他配不配合,可是很意外地,剛纔還惡狠狠地說着不需要的人,竟然十分配合,讓擡手就擡手,放下就放下,唯一的就是不肯轉過身。
顏夕沒辦法,只好在他專注的目光下與之面對面,儘管她的面色毫無表情,可是心裡卻不盡然,尤其是感受到他逐漸變得柔和的神色時,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夏賢緊緊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每次手上的紗布纏到身後時,便能感覺到她輕柔的呼吸在他的耳邊如同羽毛般輕饒,一股淡淡地清香縈繞在鼻息間,讓他不甚清明的頭腦更加飄然起來。
突然,他伸手將顏夕緊緊地抱進懷中,臉埋進她的脖頸間,語氣幾近哀求,道:“夕兒,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