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月聞聲兒心一驚,隨着衆人跪的那叫一個乾脆,口中同樣喊着“萬歲萬歲萬萬歲”,心裡卻是一陣的憂愁,到最後這件事還是將老皇帝驚動了。
想想也是,東宮起火這麼大的事情,老皇帝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當時她只想着要儘快的逃出來,快點見到趙沉,所以一時忘記考慮這麼做的後果了。要是早知道的話,她絕對不會那麼衝動,一把火將雲月閣點了。
哎,這還真是衝動害死人吶!
建元帝早就年過六十了,雖然這些年來也十分的注重養生,但畢竟日夜操勞,身子骨早就不如從前了。從御書房到東宮短短的一段路,他竟走的氣喘吁吁。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建元帝臉驀地一沉,“誰來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
趙懷仁眉心狠狠一跳,暗暗提了口氣,搶先開口道,“皇爺爺,十三叔帶人強闖東宮,火燒東宮,有謀逆的嫌疑,孫兒正要將他拿下交由皇爺爺處置。”
李扶月聽到趙懷仁的話,心裡那叫一個暴躁,氣的她直想罵娘。呸,賤人就是矯情,這趙懷仁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不小,還真是張口就來都不用打草稿的。
建元帝聽到趙懷仁的說辭,心絃驟然一停,看着他的眼裡滿是驚訝與失望。
心裡更是一陣痛心,這真是他的好孫兒啊!
此時建元帝臉色已經非常的難看了,呼吸聲越來越濃重,聲音陰陰沉不定。
渾濁的雙眸複雜的望着眼前,即使是跪着也依然脊背挺直的兒子,聲音略帶疲憊的問道,“老十三,究竟是怎麼回事?懷仁說的可是事實?難道你不知道皇宮內是不允許私帶兵器的嗎?”
建元帝一連丟過來幾個問題,而趙沉臉上依然半絲波瀾全無,一雙漆黑的眸子幽深難解,不卑不亢的看着震怒中的建元帝道,“回父皇,皇長孫所說純屬是污衊,兒臣夜闖東宮也是被情勢所逼。”
“哦?”建元帝輕呼口氣,微挑着眉頭,心裡卻一陣煩悶,“那你說說看,你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非要這麼興師動衆的夜闖東宮不可?”
趙沉眸子忽地一眯,臉上更是一片寒意,聲音卻像是摻了冰渣,“回父皇,今日本是兒臣的大婚之日,奈何兒臣的王妃被人掉包並劫持,還請父皇明鑑。”
建元帝臉一僵,看了眼不卑不亢的兒子,又看了眼憤怒的孫子,只覺得腦袋突突直跳。
他萬萬沒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建元帝心裡蒼涼一笑,強硬了一輩子的建元帝,此時心底竟生出一絲屋裡,呵呵……他們是真當他是無用的老糊塗了嗎?
建元帝氣的渾身直顫,蒼老的臉上漲紅一片,指着地上跪着的趙懷仁怒喝,“你……你簡直是胡鬧!”
“皇爺爺!”趙懷仁心一驚,惶恐的看着震怒的建元帝,開口爲自己辯解,“您不要聽十三叔狡辯,孫兒是冤枉的,孫兒怎麼可能……”
“住嘴!”建元帝心裡一陣失望,他萬萬沒想到他一向器重的孫兒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之前他以爲將他關在東宮讓他好好的思過一番,就會收斂了,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收斂,還變本加厲。
“是……”
趙懷仁恨恨的一咬牙,心裡萬分不甘的
閉上了嘴,低垂的頭顱,掩去了他眼底的恨意,這口氣他怎麼也咽不下去!
建元帝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竟怒極反笑,渾身氣的微微顫抖,一副恨鐵不成鋼心痛的模樣,“皇長孫趙懷仁行爲有失皇家顏面,在東宮好好的面壁思過,沒有朕的允許不得離開東宮半步!”
“……”
李扶月沒想到建元帝,竟然沒有聽趙懷仁的狡辯,便認定了趙沉說的事實,心裡有些詫異。
依照老皇帝和趙懷仁的德行來說,他們難道不應該對趙沉落井下石,然後再狠狠打壓嗎?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啊?
而此時趙懷仁的臉色則難看到了極點,他沒想到建元帝竟然沒聽他的解釋,就相信了趙沉說的話。
他先前就是認定了建元帝會順着他的說辭治趙沉的罪,所以纔敢這麼有恃無恐,他萬萬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不但在所有人的面前丟盡了臉面,還很有可能會因此失了聖心。
建元帝喘息聲越來越重,臉色慢慢的蒼白下來。
看了眼趙沉身側跪着的李扶月,重重的嘆了口氣,轉頭看着對面不卑不亢的兒子道,“老十三,今日是你受了委屈,父皇,父皇自當會爲你討回公道……你想要什麼儘管提出來,父皇一定會盡力滿足你。”
這若是換做別人聽到建元帝的一番話,定會感激萬分,但趙沉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眸色微斂,聲音平淡的道,“兒臣並無要求。”
“……”
沒有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建元帝看着不卑不亢的兒子,心裡竟有幾分無奈。
這人老了就越發的念舊了,他對趙沉的芥蒂也慢慢的消褪了。
不管他是誰的兒子都好,總歸他爲大鄴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日後大鄴江山還要依靠着他才行,他希望趙懷仁能與趙沉交好。
建元帝重重的嘆息一聲,“平息了北海的挑釁,就出發去北平府就藩吧。”
“皇爺爺!”趙懷仁心底頓時一驚,猛然擡起頭。放他離開就等於放虎歸山,所以絕對不能放他離開!
“皇爺爺,此事萬萬不可!您一定要三思……”
建元帝冷冷的瞪着趙懷仁,恨鐵不成鋼的怒斥道,“混賬!此事你休要再多言,好好留在東宮裡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趙懷仁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袖中的雙手死死的握着,“是,孫兒遵命。”
趙沉撩了下敢怒不敢言的趙懷仁後道,“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一句話,算是將這件事揭過了。
李扶月知道,老皇帝不會再追究趙懷仁的責任了,雙方各退一步,事情就這樣的不了了之了。
她心裡雖然對這樣的處理結果不太滿意,但也知道這樣的結果對他們是最好的。如此一來,老皇帝就再沒有理由不讓趙沉去北平府了。
當然了,她也很想和趙沉去北平府,遠離京師的爾虞我詐,自由自在……
可她不知道的是,當他們離開東宮後,本應該被禁足的趙懷仁,卻又被叫到了御書房中。
建元帝擰眉看着下面跪着的孫兒,語重心長的道,“懷仁,你明明知道朕在你身上寄託了多重的希望,可最近的你真是越來越讓朕失
望了。”
趙懷仁心中一揪,心裡酸澀不已,“皇爺爺,孫兒……”
建元帝擡手打斷他,“你不必多言,凡事朕心裡都清楚的很,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以後莫要再提起了,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究竟是選擇哪一條路,你自己決定吧……”
趙懷仁擡頭看着龍椅上那張蒼老的臉,心思沉了又沉。心知這次建元帝對他是徹底失望了。
建元帝嘆了口氣,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口,半晌後幽幽的問道,“懷仁,江山和美人你怎麼選?”
趙懷仁詫異的看着建元帝,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孫兒,孫兒不明白皇爺爺的意思。”
“懷仁吶,你是皇爺爺最器重的孩子,怎麼會如此的糊塗啊!”建元帝一口氣卡在心口,重重的喘了幾口才平復下來,“你最大的錯誤就是與老十三爲敵,在朕一連十幾道聖旨都招不回老十三時候,朕就告訴過你,老十三動不得,你怎麼就把朕的話都當成了耳邊風?”
“……”
趙懷仁依然跪在地上低低的垂着頭,但他眼裡的恨意卻那麼的明顯,可惜建元帝卻沒有看到。
建元帝以爲他被自己說動了,遂繼續道,“人人都想得到這個至尊之位,那你想不想要?”
沉吟半晌,趙懷仁擡起頭,眼神堅定的看着龍座上的老皇帝,“想,孫兒想要。”
那個至尊之位,他怎麼會不想?
建元帝似是滿意的點點頭,“既然想的話,那朕就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放棄你現在不該有的想法,那是你的皇嬸兒,你十三叔的嫡妻。第二放棄這個至尊之位,你可以取奪取你想要的,但是……朕會將儲君之位傳給老十三……”
趙懷仁猛然擡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建元帝。
建元帝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睨着他,“懷仁,你怎麼選?”
趙懷仁牙關緊咬,他沒想到建元帝會這麼逼他。
經過剛剛的事情,他已經看清楚了,即使是他將儲君之位傳給了自己,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得到那個女人。但是如果儲君之位被趙沉得到了,那他就更加的沒有機會了。
趙懷仁喉嚨乾澀不已,艱難的道,“孫兒……選第一個。”
建元帝滿意的點頭,開懷的笑了笑道,“這纔是朕的好孫兒,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待到朕百年後,你登上了大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趙懷仁心裡微微揪痛,“是,孫兒知道。”
建元帝舒展了眉頭,擺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朕也該歇着了,明日朕就擬旨昭告天下。”
“孫兒告退……”
趙懷仁退出御書房後,站在空曠的皇宮內,心中卻一陣淒涼。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萬里河山終究會是他的,所以在建元帝給他的選擇題時,他心裡幾乎沒有掙扎。
人人都想要權,他自然也會不例外。
據說,建元三十年農曆二月初七這一天,成爲了大鄴皇朝具有歷史轉折的一天。
據野史記載,那天亓王趙沉帶人進宮逼宮未遂,建元帝念及父子之情,並未重罰,只將他逐出京中到北平就任藩王,同時皇長孫德才兼備,爲人寬厚溫和,封爲皇太孫。
自此,大鄴皇朝掀開了新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