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邀雨把了脈,見她果然只是有些低熱。贏風暗自鬆了口氣。
“藥呢?”贏風理所當然,又極其自然地問棠溪。
棠溪不自覺地就把贏風當主子一樣答道,“藥?御醫在看着熬。婢子這就去看看。”
贏風點頭,“一熬好就端過來。我要爲你家仙姬調息。你們且都退出去吧。”
拓跋燾一皺眉,他倒不知道,這贏風什麼時候成了邀雨營帳裡的主子。能對下人呼來喝去,對他堂堂魏皇也能頤指氣使了。他更不可能留贏風同邀雨單獨相處,特別還是在邀雨生病的時候。
於是拓跋燾索性一屁股坐下來,“朕還是留下來,看着仙姬喝了藥再走。”
嬴風一臉無所謂,“陛下心裡清楚,仙姬若是一直病着,您那八萬大軍就要原地不動地等柔然人跑進草原深處了。”
拓跋燾惡狠狠地瞪了嬴風一眼,最終頂不住大軍延誤開拔的風險,怒氣衝衝地甩袖而走。出了營門還能聽到他吩咐外面的守衛,“看嚴了,任何閒雜人等都不準入內。若是走漏了消息,你們都提頭來見。”
拓跋燾都走了,其他人自是不敢多留,紛紛退出營帳。
嬴風卻沒急着給邀雨調息,反倒是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邀雨腳邊的牀柱上。
“你就那麼想嫁他?”
兩人沉默着坐了許久,嬴風才突兀地開口問了一句。邀雨原本一直盯着帳篷頂發呆的眼神緩緩轉向嬴風。
又是許久的安靜,邀雨才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邀雨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說她是真的沒想過。正如同沒想過子墨有一日會離開她,她同樣也沒想過子墨會成爲自己的良人。
嬴風原本懸着的心倏地落了地,人切實地鬆了口氣。結果他沒屏住,這口氣鬆得竟發出了聲音。
邀雨蹙眉,疑惑地看向嬴風。
嬴風忙訕笑着鬼扯道,“他雖然脾氣差了些,好歹也是我同門的師弟。你今日若真是要強擰着他跟你結親,我倒不知該偏幫你們誰了。”
邀雨輕哼,“我竟不知道你們兩個何時關係變得如此好了?之前還把對方揍得奼紫嫣紅的。”
嬴風尷尬地笑道,“你難不成沒聽過,男人的情誼都是靠打出來的?不打不成兄弟。”
邀雨明知道嬴風誇大其詞,卻還忍不住問他,“那你可知道,子墨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嬴風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他知道啊。除了檀邀雨和子墨這兩個當事人看不清,怕是很多人都知道。不過他嬴風可沒大度到幫着子墨來捅破這層窗戶紙,只好又厚着臉皮辯解,“其實我們倆也沒好到那個地步……”
邀雨聞言,又轉過臉望向帳篷頂,喃喃道,“我還以爲你們同是男子,能多少懂得一些呢……我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該問誰好了……”
邀雨想過去問嬌娘,可嬌娘如今人都不知所蹤。她也想過寫信給母親,可這信勢必要經過秦狐狸的手。若是被秦狐狸看笑話,邀雨寧可不問。
想了一圈也沒有合適的人,邀雨的擰勁兒就上來了。索性想自己想明白。可這事兒已經進了死衚衕,她越想腦子越是一團漿糊。
嬴風探過身,臉上掛着些嘲弄的笑道,“因爲無人可問,所以你就半夜出去吹冷風?”
方纔一探上邀雨的脈,就感覺到了寒氣。略微猜測,就知道這丫頭定是夜裡又偷跑出了營帳。
邀雨嘆了口氣,認真道,“我爹以前罵二哥,
都是說‘你滾出去吹吹風,醒醒腦子’。誰曾想我竟越吹腦子越混沌。”
嬴風被她逗得“噗呲”樂出了聲兒。索性換了個方向,大大咧咧地在邀雨身邊躺下,一隻手撐着腦袋,仔細看邀雨的臉道,“這麼看着明明是個挺精明的丫頭,怎麼傻起來能冒煙兒呢?”
邀雨怒視嬴風,“你說誰!你才傻得冒煙兒呢!我……誒?我怎麼在冒煙兒?”一低頭,見嬴風另一隻手正搭在自己脈上傳真氣給她,幫她驅寒,邀雨氣得一甩手,“你走開!我不用你幫我!”
嬴風索性一擡手,任邀雨把胳膊抽回去,又用被子把自己的全身蓋了個嚴嚴實實。他看着如同一隻胖蠶蛹的邀雨笑道,“你若是願意,就跟我說說。我幫你參謀參謀。”
邀雨滿臉嫌棄,“就你?大嘴巴一個。告訴你跟告訴所有人還有什麼不同!”
贏風立刻滿臉委屈,“我可是屈打成招的。你不讓我傷了子墨,我就聽話地任他拿真氣衝我的死穴。你知道我是最怕疼得了,實在是扛不住了,才告訴他的。”
邀雨氣哼哼道,“巧舌如簧,自以爲是。”
嬴風理所當然地自誇,“什麼叫自以爲是啊?別的不說,至少師兄我找情報的功力可是無人能及。不說別的,至少我知道子墨現在何處。”
“他在哪?”邀雨騰地從榻上坐起身,引得自己又一陣頭暈。
嬴風心裡有些醋意,卻也知道自己如今的那點兒單相思,跟子墨和邀雨的羈絆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扶着邀雨又躺回去,安撫她道,“你吹一晚的風,他自然是在暗中守着你也吹一晚的風。他情緒有些不穩定,跟你一樣也有些發熱,我點了他的睡穴,讓祝融守着他呢。”
邀雨揉了揉又暈又疼的腦袋,詢問道,“他可看了大夫了?”
嬴風懶懶答,“就他那點兒低熱,藥要是喝晚點燒都退了。他好歹是個男子,又不像你這體質,藥石無用的。”
其實邀雨,子墨,嬴風三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心病。
嬴風見邀雨知道子墨的去向後依舊沉默,便打算將心比心地先跟她說點兒自己的事兒。好讓邀雨能沒有顧忌地同他袒露心聲。
“其實我從小就被我師傅抓去學各種亂七八糟的功夫。我本來還有好幾個族兄弟,都跟我差不多大。可自打師傅挑中了我,那幾個兄弟就不知道被族人打發到何處去了。我至今都沒再見過。”
嬴風乾脆跟邀雨頭並頭地躺了下來,接着道,“看你還有家人護着,我就覺得不公平。都是同一個門派的,怎麼規矩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