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總有奇特的習慣,但莫雲蹤沒有想到,眼前殷若拙竟會突然如此跳脫,頓時愣住了,唯有自閣樓中奉茶而出的嫣兒早已見怪不怪,連看都不看殷若拙一眼,依次在衆人面前擺好差點,然後恭敬地退到一旁。
初聞最愛即將用盡,殷若拙着急地踱來踱去:“哎呀,吾最愛的醉雲仙霧竟然快沒了,此事卻是拖延不得啊,嫣兒還不快快幫吾想個辦法!”
“沒空!”小侍女嫣兒的回答乾脆利落,眼皮子都不擡一下。
殷若拙頓時痛心疾首:“好嫣兒啊,你怎麼可以這樣,主人吾這麼疼你,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看着主人我渴死不成嗎?”
“放心,有白水,渴不死你!”小侍女嫣兒依然淡定無比。
可是殷若拙卻彷彿如遭雷亟,整個人瞬間石化,口中喃喃地念着兩個字“白水!”而其他人卻是聽得雲裡霧裡,好不容易纔算聽明白。
可是這醉雲仙霧,據莫雲蹤所知不過是一種茶葉,雖然在茶之中醉雲仙霧算得上是無上妙品,但對修爲高絕之人而言,也只能是圖個口腹之慾,作用並不大。
唯一令莫雲蹤對此物印象深刻的只有一點,那就是貴,這玩意的市場價格簡直就貴的離譜,但偏偏還有許多人趨之若鶩,每年蜀山劍派總有人把這個當禮物,莫雲蹤倒是收到過不少,只是他對這玩意沒有太大興趣。
既然殷若拙對此物如此喜愛,莫雲蹤當即笑道:“額,殷首座,這醉雲仙霧嗎,某倒是有不少存貨,既然首座喜歡,我立刻命人送來一些,你看……”
“真的?”殷若拙頓時大喜,臉上的愁容瞬間化成了笑意,雙眼直放發光芒。
莫雲蹤輕笑一聲,風輕雲淡道:“自然是真的,不過名劍師兄的事,還請首座多多幫忙!”
“好說,好說!”殷若拙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連什麼事情都不問。
哪知陸洵卻不幹了,當即起身道:“莫先生,坐忘峰吾已經來過,但其他事情,請恕我不能答應!”
心知接下來絕對是麻煩事,陸洵不假思索地搶先一步堵死了後路,免得兩人談着談着又把自己給賣了,那可就真冤枉了。
再者,雖然不知爲何名劍無名要這樣做,但是像名劍無名這樣的高人,所託付事絕不可能是小事,倘若真胡亂往裡攙和,只怕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還是離遠點好。
莫雲蹤和楚明一聽陸洵有拒絕的意思,臉色頓時大急,見識過了殷若拙的智慧以及他的高明之處,他們潛意識裡已經認同了他的能力,可是現在陸洵不配合,那事情還是成不了啊,所以由不得兩人不急。
楚明當即站了起來,急聲道:“南笙姑娘,吾明白你的擔心,但此事我們可以慢慢商……”
“何須慢慢商量呢!”殷若拙笑眯眯打斷了楚明,右手輕搖羽扇,微笑着起身,就在下一刻他突然語出驚人!
“姑娘難道不想了解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嗎?另外,若是吾猜的沒錯,姑娘現在想必是麻煩纏身,若是不解決,只怕不妙哦!”
殷若拙說着戲虐地看了陸洵一眼,渾身透出一股神秘莫測的味道。
就是簡簡單單兩句話,聽在衆人耳朵裡卻彷彿晴天霹靂,尤其是陸洵,身世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曉,連藤這個傢伙都不清楚,對方卻能夠一語道出,這未免太離奇了點,另外還有,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有麻煩?
莫非這傢伙在暗中調查?陸洵立刻警惕地看着對方!
殷若拙彷彿知道陸洵在想什麼,立即輕笑道:“姑娘不必懷疑,吾並沒有派人調查你,但是,讓我猜猜看,姑娘面臨的麻煩究竟是逆龍寺呢,還是絕情宮,再或者是最傳說中難纏的千面閻羅!”
“你?”陸洵頓時莫名地驚悚。
殷若拙正好瞧在眼裡,當即一臉戲虐道:“哦,看來應該是千面閻羅,吾若是記得不錯,那個混蛋總是嚷嚷着要來一次轟轟烈烈的師徒虐戀,哈哈,莫非那混蛋看上姑娘了?”
“……”陸洵整個人都凌亂了,眼神不住地往莫雲蹤和楚明身上瞟。
按道理說此時殷若拙知曉的可能性極小,除非這兩個傢伙告密,故意設計她,可是這根本用不着。
似乎看出陸洵的懷疑,楚明連連擺手:“不是我,南笙姑娘明鑑,此事絕對不是我!”
陸洵眼神微微一變,幽幽道:“不是你們,他怎麼可能知曉。”
“是的,的確是這個道理,但我發誓,不是我等做的!”莫雲蹤再次表明了態度。
“可是這!”陸洵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此事太過奇怪,換了誰都會懷疑。
可莫名其妙被懷疑,莫雲蹤、楚明二人頓時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臉色苦的跟苦瓜似的,相當地難看,藤自然同樣在懷疑行列。
殷若拙卻哈哈大笑:“哈哈哈,隱秘之事被人知曉,姑娘的懷疑在情理之中,但是對象卻錯了,因爲在你等到來前,吾還未見過任何蜀山劍派的人。”
陸洵想也不想立即脫口反問:“那你如何知曉?”
“簡單,因爲你的傷勢還有用藥!”殷若拙輕笑着道出了真正原因。
當日千面閻羅將她打成重傷,不得不進入龜息之眠,所使用的招式卻是大有來歷,雖然楚明不認識招式,卻依照醫理治好了她的傷,但這樣的傷勢在殷若拙面前跟無所遁形,他第一眼就瞧出,這正是逆龍寺、絕情宮纔有的逆龍訣,天下間除了這兩個地方,懂得這門武學的並不多,但無一例外都是強者,而千面閻羅就是其中之一。
可不論是陸洵的麻煩是其中哪一個,但無一例外都是大麻煩,況且這個麻煩還是最麻煩的千面閻羅。
“哎呀,惹上千面閻羅,姑娘的麻煩當真是大條咯!”殷若拙立刻笑眯眯擠兌。
“……”陸洵滿腦袋黑線,她哪能不知道這是個大麻煩,只是她又有什麼辦法,誰讓那個死變態偏偏就找上她呢!
殷若拙不慌不忙道:“如果你答應,我可以幫你因對這個難題,甚至可以傳授你絕藝,另外,以吾觀之,姑娘似乎對自己的身世並不清楚,吾可再奉送一則有關姑娘身世的消息,而要求只有一個,將來助吾與好友名劍無名一臂之力!”
“……啊?”陸洵再次愣住了,難道天底下真有掉餡餅的好事?
沒等陸洵答應,旁邊嫣兒突然插嘴提醒:“主人,坐忘峰規矩,倘若你傳藝於人,就是收她爲徒,莫非主人要收下一生唯一的徒兒!”
“當然不是!”殷若拙笑着搖了搖頭:“坐忘峰規矩,吾當然不敢忘,那個命中註定弟子卻也不應該是女弟子;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天命難違,吾也只有變通一次,將昔日用在你身上的法子再用一遍咯!”
“哈!”嫣兒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洵一眼,再次退到了身後。
殷若拙轉過身,再次問道:“怎樣,南笙姑娘,關於此事,可想好了嗎?”
陸洵苦笑:“哈,首座連續提出吾無法拒絕的條件,吾還有什麼拒絕的餘地?”
“哎,不要這麼委屈嗎,況且答應此事對姑娘也有好處不是嗎?”殷若拙笑意盎然,那模樣就像是陰謀得逞的狐狸。
“哈,一般天上掉餡餅,往往都能砸死人,如果可以吾寧願不要這好處!”陸洵憤怒地攥緊了拳頭,倘若不是受制於人,她又何必答應這種極有風險的條件。
其實說到底還是不夠強大,倘若足夠強,千面閻羅又豈能如此囂張,如果她夠強大,更不必答應這樣的條件!
唯一慶幸的是這一次陸洵有足夠的機會變強!
可是如此簡單談成條件,莫雲蹤反而不自在,急忙打斷兩人:“等等,殷首座,我等還不知名劍師兄所託何事,難道首座知曉。”
再次提及此事,殷若拙依然面帶微笑:“放心,那個掛B想什麼,吾清楚得很,不過天機不可泄露,而且,今日恰好是講學的好日子,其它暫且按後!”殷若拙說着信手一揮摺扇,頓時又是霞光陣陣,石質棋盤憑空出現在眼前。
棋局?衆人紛紛猜測他這是何意,然而殷若拙沒有讓衆人過多的猜測,而是直接面對着陸洵。
“姑娘,請落子吧,今日一局,將是開端!”殷若拙說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意思十分明白。
陸洵頓時懵了,脫口道:“我不會下棋!”
“哦,原來如此,可是如果你面對的不是棋局,而是想置你於死地的敵人,那又該如何?”殷若拙不知爲何語氣突然凌厲,雙眼放出懾人的目光。
“……”陸洵再次沉默了,這個問題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可在場任誰都看得出,讓一個從不會下棋的人落子,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莫雲蹤有些看不下去,頓時不悅道:“殷首座,這過了!”
殷若拙朝他看了一眼,不以爲然地拿起一顆棋子,幽幽道:“世事如棋,既然這位姑娘答應幫忙,吾便要對她嚴格要求,否則就是讓她送死;況且,天意莫測,誰也無法保證不會遇到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不是嗎?”
“……這,話雖如此!”莫雲蹤似乎還欲爭辯幾句。
突然,陸洵霍然起身,大步上前:“莫先生不必再言,這一局我接了!”
“南笙姑娘,你不是不會下棋?”楚明滿臉奇怪。
陸洵面帶幾分肅然,嘆息道:“我知曉,但今日能逃得過棋局,明日能逃得過千面閻羅的緊逼嗎?”
“這!”楚明頓時啞口無言。
“說的不錯!”殷若拙笑着鼓起掌,滿意道:“還是姑娘看得透徹,還是那句話,天意莫測,並不是人人都是小說的主角,每次遇到的都是好事,對手的真正實力永遠只會比主角弱;其實更多的時候,你的敵人只會比你更強,甚至可能強數十倍,數百倍,到了那時你還能逃避嗎!”
“……”莫雲蹤無奈地沉默了。
倒是藤這個傢伙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那雙危險的瞳子卻越來越亮。
陸洵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她拿起一枚棋子!
“稍等!”殷若拙再次打斷了她。
“嗯?”陸洵不解地看着他。
殷若拙微微一笑:“因爲我還沒有說明這一局的意義!”
“……”陸洵更加疑惑了。
殷若拙將棋子緩緩舉到目光平行:“這一局代表的是這青雲山上的兩方,其中白者,是整個青雲劍派上下,黑者,則代表青雲劍派請來對付我的蜃海雲都門人,你我今日這一局,勝者,棋子生,敗者,棋子皆亡,如此,姑娘還敢接下這一局嗎?”
一語驚四座,聽聞如此草菅人命之舉,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若是之前他們對殷若拙的感覺是驚訝,那麼現在就是憤怒。
更可怕的是殷若拙毫不避諱,直接道出此次來人是蜃海雲都,如此他還敢以蜃海雲都門人爲棋子,當真是可怕!
“……首座,你!”莫雲蹤聞言豁然起身,眼神異常地憤怒。
“首座,你怎可以別人的性命爲賭注!”楚明激動地衝上前,厲聲質問。
反觀藤,嘴角的笑意卻是愈來愈濃,彷彿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此時此刻,陸洵彷彿石化了似的,手中依然拿着那枚棋子,遲遲未能落下,她實在是被殷若拙的瘋狂所震驚了,以至於根本毫無反應。
而面對莫雲蹤的憤怒,殷若拙不爲所動,雙眼冷冷盯着陸洵。
“怎樣,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