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在玄止之屋與夢靈敘舊,也沒有時間傾聽甦醒後的瀟瀟的痛苦經歷,如今的萬陽正在與時間賽跑,因爲還有一個大洲的生靈在等着他去拯救。
在夢靈離開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隻美麗夢靈的真名叫做“東見陽”,在他不顧病牀上的瀟瀟挽留自己的眼神,堅持起身離開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位假小子美女是如此的迷戀自己。不過,這一切在民族大義面前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因爲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時兒女情長的“三界浪子”了,如今的他,可以毫不客氣地稱自己一聲“救世主”。
不過,這個拉風的新身份並沒有給萬陽帶來多少暢快,因爲就在他與楚戀剛剛在楚江王府現身的時候,一個噩耗便適時地找上了他們——閻羅王陛下戰死了。
“什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萬陽現在也顧不得什麼“繁文縟節”了,一把便揪起了傳事官的衣領劇烈的搖晃着。
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傳事哪禁得起這樣的待見啊,頓時被萬陽弄得老眼昏花、語無倫次起來,幸虧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年輕力壯的副手及時的出言,挽救了這位老官的性命,“稟報萬大元帥,我地府所轄十一洲如今只剩下了關內五洲還掌握在我們手裡,面對屍魂狗的趕盡殺絕,十殿閻君陛下終是下定了與之決戰到底的決心……”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萬陽在傳事說到這兒的時候不免嘟囔了一句。
“不過,就在幾位閻君點齊人馬準備從北關出城禦敵的時候,冥界的暗殺軍團卻在半路上伏擊了閻羅王陛下的先鋒軍,結果閻羅王陛下與三萬將士一起戰死在了殺場之上,無一生還……”傳事說到這裡,語氣已然變爲了嗚咽,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其他幾位閻君呢?”萬陽急色追問道。
年輕傳事如今是“淚使語咽”了,還好老傳事在此刻緩過氣來,“稟元帥,其他九位閻君在爲閻羅王陛下設堂弔孝完畢後,已經身披白袍、撐起緬旗、盡起鬼師四十萬從北門而出討伐冥界去了,幾位閻王臨走時已經放下話了:他們這次不破冥府終不還,而且秦廣王陛下還說您遲早是會回來的,因此幾位公主殿下就全部託付給您照顧了……”
“都這時候了,這些老傢伙們還不忘用美色拉攏我,我看是怕我不爲他們出力吧?”萬陽小聲嘀咕了幾句,誰也沒有聽見,隨後,他又對老傳事言道,“靈堂在哪,帶我前去弔唁!”
……
偌大的閻公靈堂被設在了整個地府的中心“豐都盆谷”之中,隨處可見的是迎風招展的大白帆與鋪天蓋地的各種紙錢。排場的靈棚依山靠水而立,寬敞的弔唁臺上是長久不熄的招魂之火。十口雕刻精美的玉石巨棺整齊地排列在了靈棚之內,顯然,這一次出征九位閻王也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萬陽對於這些傳統婚喪嫁娶的禮節並不是很瞭解,因此雖然在這裡遇到了很多疑問,但是他也始終沒敢說出口。
十口玉棺的前方算上閻羅王已經有五處立起了牌位,不過從敞開地棺蓋望去,裡面應該就只有閻羅一具屍首。萬陽在楚戀的指使下完成了所有的弔唁,當然其間也少不了這位萬家準媽媽的悲痛欲絕,還好有萬陽這個老公陪伴在側,楚戀公主的情緒纔不至於失控。
很奇怪,從始至終,萬陽都沒見到靈堂上的孝子孝女出來答禮,只有幾位鬢霜老者禮節性地關照了他幾句便繼續到內室“痛哭流涕”去了。他一打聽才知道,十殿閻王的所有兒子都已經隨軍出征了,不過至於那幾位魔女公主的去向就不得而知了——據說,剛纔還都守在這裡。
萬陽帶着這個疑問完成了全部程序,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在衆人的面前發生了。
“閻素、小馨、小如……你們這是做什麼?”此刻,楚戀正驚訝地朝對面的幾位姐妹質問着,而萬陽則早已經驚訝地張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靈棚門前攔住萬陽他們去路的自然是七魔女中的另外幾位。此刻,這六位各具特色的絕世美人各個都身穿着團龍戲鳳的大紅喜袍,肩上披着幔帳喜帶,頭後懸垂着四方喜巾,完全就是新人云英待嫁的模樣。不過,她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有幾個甚至還梨花帶雨,都嘟更是誇張,喜帕之內連孝帶都沒有及時摘下,顯得特別的不倫不類。六位美人一字排開,在萬陽面前表情屈辱地跪了下去,那一剎那,萬陽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炸開了。
“你們幹什麼?”萬陽面露怒色地低吟道,在自己父親的靈堂之上,這一身喜袍穿得的確是有些莫名其妙。
“萬陽大人,我們的父親臨行前已經留下話來,把我們……把我們送給您了……”閻素第一個開了口,不過在說到“送”這個字眼兒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如果大人您不嫌棄,我們姐妹六人就算在您身邊爲奴爲婢都是心甘情願。”
“這話是怎麼說的?我不明白?”萬陽轉頭望了望楚戀希望從她那裡可以得到答案。
楚戀的神情也是很尷尬,但是顯然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這你還不明白嗎?我的姐妹們想用自己的身子換來你的援救,現在我們地府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楚戀朝萬陽幽幽答道,而後又轉身對幾位姐妹說,“姐妹們,你們起來吧,萬陽這次來就是來幫助我們的,你們不用這樣。”
閻素面對楚戀的勸解只是痛苦地搖了搖頭,並且拒絕了她的攙扶,依舊在地上長跪不起,“姐姐,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所以他纔會來到這裡,他現在並不是來搭救地府萬千子民的,只是爲了搭救你們楚家一戶而已……”閻素的眼中滿是對萬陽的不屑一顧,表情也是充滿了對自己下賤的自嘲。
“前線飛書!”就在衆人還要繼續糾纏的時候,一位飛馬探子風塵僕僕地從遠處奔了過來,“前線急報,宋帝王陛下殺入冥界奧西里斯都城,誅殺四大冥靈中的三位之後英勇殉職,而且,而且依舊是屍骨無存……”這探子講到最後也是忍不住哽咽得沒了言語。
宋馨、宋茹兩姐妹早在探馬提及“宋帝王”三個字的時候便仰面昏厥過去了,身旁的卞琳與秦瑤連忙扶住她們的腰身施起急救。閻素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噩耗的打擊,她的眼神先是暗淡了少許,而後忽然又堅定了起來,他朝身後的下人擺了擺手,下人利落地將一塊靈牌立在了宋帝王的棺木前面。
這是第六塊靈位,難,難道已經有六位閻君戰死殺場了嗎?萬陽有些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夫君,亦或是主人,反正什麼都無所謂,現在我們姐妹六個就是您的人了,希望您可以看在國仇家恨的份上出手搭救陰民脫離水火,讓爲惡者得到應有的下場!”閻素什麼都不管,突然在萬陽的面前磕起了響頭,她的粉額每一次敲擊地面都可以聽到“咚咚”的脆響。
萬陽一個箭步竄到了閻素的近前,單膝跪地後將自己的一隻手掌掂在了她的額頭與地面之間。閻素的扣頭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萬陽堅強地忍受着,但是他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手掌骨裂地“咔咔”聲。
此刻,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痛感,他的整個內心都被面前的這幾位小妮子的民族大義所填滿,他不敢說爲了民族與國家,她們的這種“賣身爲奴”有多麼的偉大,但是最起碼在民族危亡的時候,她們盡到了自己作爲一名女子能夠做到的一切。
這邊的扣頭還沒有結束,其他幾位“魔女”的扣頭聲卻開始了,幸虧萬陽可以探出的手掌足夠多,不然他自己還真無法控制住這局面。每一隻手掌的骨裂聲都代表着這些堅強女人的決心,當然不知道還有沒有自暴自棄與痛恨自己“強權霸妻”的因素在裡面,但是那些在此刻都無所謂了。
“都停止吧,你們的指婚我接受了,並且地府的事情我也將一併攬下!”萬陽知道,此刻並不是探討這樣的婚姻有沒有效力的時候,因爲他再不叫停,自己的手掌將被完全磕穿,而緊接着磕穿的就是她們六個美麗的頭顱。
“萬陽……”楚戀剛想說什麼卻被萬陽擡手製止了,因爲萬陽知道,此刻並不需要任何的託詞與辯解,完全答應下來就好了。
萬陽在她們的扣頭聲停止的時候撤回了自己的手掌,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在一旁的旗杆上扯下了一塊巨大的白帆,他一揚手,這一抹白帆直直飛出,正好將六位女子的肩頭全部搭上。萬陽將這一頭小心地蓋在了離自己最近的秦瑤身上,之後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站到了高臺之上,他輕嗑了一聲攏住了所有人目光,而後以他生平最慷慨洪亮的言辭大聲詔告天下道,“我萬陽如果還是現世的那個小學郎,那麼我死後這裡必將是我永遠的歸宿,因此,地府是我的地方,也是我的國家!這裡有我的愛人,我的朋友以及我的萬千同胞,甚至起先在陽界與我擦肩的生命都在這裡會聚,那麼這裡就是我的家園!現在,有人要破壞這裡,有人要霸佔這裡,他們要傷害我的親人,屠戮我的朋友,強暴我的妻子姐妹,我們該怎麼辦?”
“戰鬥!”
“反抗!”
“報仇!”
萬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聲音可以傳遞出去那麼遠,甚至整個地府的軍民都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演說,當然,他也可以聽到每一個人的迴應聲。其實他不知道,只要是在地府,他就可以讓自己想說的話傳到任何人的耳中,這是那次“房事全程直播”賦予了他這樣的能力。
“滅我親族,毀我國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萬陽在這裡莊嚴宣誓,傷害過這裡的人,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萬陽嘶聲怒吼着。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
這一瞬間,整個地府沸騰了,他們在萬陽雄渾激盪的演說中看到了地府勝利的曙光。東南西北四關的守城將士在絕望中重新振作了起來,他們握緊了手裡的砍刀與長矛,朝着敵人的方向發出了憤怒的嘶吼。
萬陽在離開靈堂前的一刻,轉身對閻素衆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地府恢復寧靜之時,就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不過爲了這一天的到來,我會戰鬥到死!”
閻素、都嘟、卞琳、宋馨、宋茹、秦瑤在那一刻一齊躊躇了,她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低看了眼前這個男人。他原來是這樣一位高尚的、一塵不染的豪俠君子,在她們心中,萬陽瀟灑轉身的背影總是揮之不去,這個男人註定在她們所有人的心中留下弄墨重彩的絢麗一筆。
……
“現在攻打四關的是四個不同的軍勢,以西、北兩側爲主,東關與南關只是他們的佯攻方向。西面的主力是屍魂狗的三十萬遊魂兵與一萬靜靈廷死使,領頭的是十三位死使隊長與八大遊魂將,當然這些人倒不是他們的可怕之處,更可怕的是他們背後的高天原諸神”,在回到楚江王府後,楚戀開始爲萬陽分析局勢,“北面的敵軍主力是冥界二十萬冥兵與十萬的冥僞,這十萬冥僞都是地府的叛亂者,實力與士氣都很一般,北面領頭的是冥界四大冥靈與哈迪斯特遣來的一百零八位妖星。根據線報,四大冥靈如今已經全部戰死,但是單純就是這一百零八位妖星就夠我們一受了。”
“那我們地府目前的軍力呢?”萬陽的這句問話一出口,就在楚戀暗淡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