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維心中惱恨.卻不得不盤算着如何能夠將蘇經堯的陷害嫌疑給洗脫掉.畢竟.蘇經堯這顆棋子他還不想丟.找到這樣一個同樣對冷亦修恨之入骨的人.的確不易.
他剛在腦海中盤算.只聽那婦人又開口說道:“陛下.還請您爲民婦做主.爲那些失了孩子的父母做主.”
她此言一出.衆人又都是一驚.紛紛閉上了嘴巴.而冷亦維霍然睜開雙眼.他隱約感覺到.這次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這個自然.”皇帝點了點頭.臉色凝重.涉及到百姓蒼生.民心所向.他不能馬虎.他轉頭望着冷亦修.目光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度.“修兒.這次的事情……難爲你了.朕想把此事交由你去察.你意如何.”
冷亦修上前施了一禮道:“父皇.此事兒臣已經察明.那些失蹤的孩童已經着人去解救了.”
“唰.”衆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冷亦修.深藏不露的寧王.一直保持沉默的寧王.此時才真的顯露鋒芒.上過戰場的大將果然較常人更沉得住氣.他連生死都可以看得淡.還有什麼是壓不住的.
五皇子有些不甘的翻了翻眼皮.四皇子的嘴角則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看吧……三哥果然是在等待着最有力的一擊.
冷亦維再次微閉上了眼睛.垂首站立在那裡.如同一個局外人.他心中明白.此次.是保不住蘇經堯了.
“噢.”皇帝的眼睛一亮.“那些孩童在哪裡.”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冷亦修森然一笑.“就在蘇大人的別苑之中.”
“你……你胡說.”蘇經堯尖叫起來.鬍子都顫抖不停.一雙老眼瞪得溜圓.連那些最基本的稱謂都忘了.
“本王胡說.”冷亦修語氣冰冷.眼神中迸出兩道寒光.“那便讓那些人上來說說罷.”他豁然轉身對着皇帝施禮道:“父皇.兒臣求您恩准.那些苦主上殿來.”
“父皇……這有所不妥吧.”五皇子出列道:“雖然三哥被冤枉了.但這畢竟是金鑾殿.如果讓那些普通百姓隨便上來……”
“五皇子.您不要忘了.百姓是國之根本.這裡是金鑾殿不假.是權利的中心不假.但這也要民心所向.這裡就是他們的天.讓他們得見天顏.知道皇上心中有他們的.讓他們更在忠君愛國纔是最正確的做法.草民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五皇子不要陷陛下於昏君之列.”容溪怒而斥道.一番話擲地有聲.一時間朝堂上聲息全無.只餘百官壓抑的呼吸聲.
冷亦修的心頭也跟着一驚.他沒有想到容溪居然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這可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能夠說得出來的.震驚過後是巨大的喜悅.他的王妃.他的容溪果然是與衆不同的.
坐在上面的皇帝神情變幻.他心裡不是沒有觸動的.相反是很深的觸動.如一塊礁石在他的心裡轟然崩塌.其實最開始他的想法和五皇子是相差無幾的.那些草民豈能輕易的踏足這裡.他們只配仰望.
可是.容溪那一番話.像是當頭棒喝.雖然刺耳.但他卻聽得出來.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場上替他考慮.而那番話卻是無數言官都不敢當他的面說的.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卻激憤的說出.似悍衛他尊嚴的勇士.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不能當一個昏君.他一揮衣袖.袖口上繡的五爪金龍猶如破袖而出.“來人.宣他們上殿.”
五皇子悻悻的退了下去.皇帝的這個命令無疑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他咬了咬牙.恨恨的看了容溪一眼.
容溪纔不怕他.要是眼神能殺人.自己早就死了無數次了.也輪不到他五皇子來瞪死自己.
殿外高高的臺階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十來號人影.彼此攙扶着.步子蹣跚.舉止怯懦.陸陸續續走到殿內.遠遠的跪下.紛紛叩拜在地.“草民等參見陛下.”
“你等是什麼人.”皇帝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如來自遙遠的天際.
“我等……”爲首的一個老者再次叩拜.聲音顫抖着說道:“是城西郊的村民.前幾日家中突然失了孩子.直日昨日才被救出.全家團聚.”
“你們是哪找回的孩子.”皇帝追着問道.
“回陛下.是在一個別苑的後門.小老兒曾轉到前面偷偷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只認得一個蘇字.”
“你胡說.”蘇經堯險些跳起來.咬牙擰眉.面目猙獰如厲鬼.
“陛下.小老兒不敢胡說.”老頭子顫抖着又叩拜下去.
“是不是胡說.一查便知.”皇帝一揮手.左右侍衛領命出列.“去.查一查蘇家的別苑.朕相信.如果此事是真.一定會留下什麼痕跡.”
“是.”那些侍衛領命而去.身上的盔甲怦然作響.鐵器撞擊之聲撼動人的心底.
時間難熬.大殿上寂靜無聲.大部分人都垂着眼瞼.不敢再東張西望.今天的事情太過詭異.寧王本來是處於劣勢.突然之間證人、證據一波接着一波.而原來大義凜然的蘇經堯.卻步步被逼入了死衚衕.眼看着今天是性命不保了.
大殿外的陽光熱烈.照在白玉臺階和欄杆上.閃射着詭異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終於……
臺階上響起了腳步聲.那一聲聲帶動着侍衛的鐵甲鏘然之聲.清晰的傳入衆人的耳中.衆人的呼吸不由得再次緊了緊.
“回陛下.”侍衛頭領在殿內施禮.聲音如洪鐘般響徹了大殿.“在蘇大人別苑中的一間柴房內發現了一隻孩童的鞋子.還有幾塊碎布片.”
冷亦維閉了閉了眼.蘇經堯算是徹底的完了.
蘇經堯一聽這話.瞬間就軟癱在地.他實在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怎麼就突然成了這個樣子.明明那孩子死了.明明是被埋在寧王別苑附近的小樹林了.怎麼倒成了自己家的別苑了.
他心中明白.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已經是這般.他百口莫辯.而他最終的結局也會只剩下一個.就是死路一條.除非……
他扭頭求救似的看向站在隊列裡的冷亦維.跪爬了幾步.嘴巴下的鬍子一個勁兒的顫抖.“王爺……”
冷亦維的心頭一跳.眼睛瞬間睜開.他真想衝上來把這個老傢伙給一腳踢死算完.他腦袋昏掉了.這種時刻扯上自己做什麼.就算是要救也不是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那樣只會讓自己也陷入被動.
他咬了咬牙.搶在蘇經堯開口之前說道:“父皇.兒臣認爲蘇大人此事罪證確鑿.爲了公允起見.還請交由三司定奪.”
“你.”蘇經堯的腦袋一空.眼前都覺得一黑.他萬萬沒有想到.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候.齊王竟然捨棄他而去.
齊王冰冷的眸子掃過來.目光清晰的警告着他.如果他再胡說.有陷害寧王在先.後又咬上齊王.單憑這兩點.也足以當殿定他的死罪.
“噢.”冷亦修淡淡的一笑.“怎麼八弟以爲.把他交由三司比較公允嗎.”
“自然.”冷亦維點了點頭道:“至少要審出他爲何要陷害三哥.這麼多人他不去陷害.爲什麼偏偏要陷害三哥呢.難道三哥不想知道.”
“爲兄想知道.但是怕三司也問不出來.”冷亦修一語雙關.嘴角扯出一條諷刺的弧.
皇帝揮了揮手.“朕也很想知道.這事後的原因究竟何在.對於鬧得沸沸揚揚的丟失孩童一案也要對百姓有一個交待.就如老八所說.交由三司處理.務必審出一個結果來.”
他頓了頓.又對冷亦修說道:“修兒.最近九門提督告了病假.京城的治安需要好好的治理一下了.你先接替他的位子.也好讓百姓看到朝廷的決心.”
衆臣都倒抽了一口氣.這是給寧王加權了.九提提督.管着京城的安全要職.這是皇帝對寧王這次被冤枉的撫慰嗎.
冷亦修急忙彎腰施禮.表明治理的決心.而冷亦維則是緊緊的握手成拳.一張臉氣得蒼白無血色.
容溪突然走到他身邊.一臉緊張的問道:“呀.齊王殿下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適.老毛病又犯了.在下還略懂一些岐黃之術.不如給您看看.”
“不必.”齊王甩了一甩袖子.垂下的眼神裡露出一絲厭惡之色.他實在是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寧希沒有什麼好感.
“殿下.不要諱疾忌醫纔是呀.在下斷定.您如果此次不治的話.有可能會要病一陣子.”容溪揚起的嘴角有一絲笑意.這笑看在冷亦維的眼中卻有些意味深長.暖昧不明的味道.只是他此刻心情煩躁.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來.
皇帝宣佈退了朝.衆臣各懷着心思走出了大殿.只覺得這兩天風雲詭異.變得真快.殿內殿外似兩重天.一出一進之間.局勢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