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地走入天門宗神王碑林內,妖嬈立即看到了一片高大的石刻。
小路彎彎曲曲,兩道林立雕像,黑影叢叢。遠遠看去,好像夾路矗立着挺拔的衛士。
“有意思。”
即使在夜色中妖嬈也能看清那些與真人等高的石像,大部分因爲年代久遠而面容模糊,缺胳膊少腿。但依舊保持着威嚴肅穆的氣勢。
“從這裡開始,就是天門宗的神王碑林。”應天情遙指一座古老的石像說道。
妖嬈擡頭看去,石像刻着的應該是一位年輕的男子,五官已經被歲月風痕腐蝕得不甚清晰,但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卻給人極深的印象。這雕刻男子的岩石爲黑,但一頭長髮卻爲紅。
腳下還盤踞着一頭由銀月之石雕琢出來的巨大蒼狼。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鱗鱗的光華,威武無比。彷彿圓月時分,它就能轟然起立,對月咆哮!
依稀辨認石臺上的小字。只有潦草的幾句話而已。而讓妖嬈看得最清楚的一句是:
“璽泰元年,天門初代祖於天門險關破魔族十三萬大軍,封麾下十親信爲王,以魔血鑄宗臺……天門宗始立!”
這一行看似平淡的小字卻讓妖嬈又忍不住多眺望了那立於銀狼脊背,負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一句話的功勳,卻蘊藏着無數腥風血雨,生死大戰,妖嬈甚至能嗅到這男子身上沒有被千萬年時光洗去的殺戮血氣!
在人族與魔族混戰的那個年代,把橫行於北部地區的魔族大能驅逐到天門險關以北,建立起堅固的防線,並令他的子孫後代生生世世固守此域,才讓初元藍魔海北部地區有了與魔族共存的相對平和年代。
璽泰年……
初元有正規文字記載的第一個統一年代。
大概這天門宗初代祖浴血戰鬥的時期剛好是末日之戰後,人族強者們第二次反擊的歲月。當時大量人族最強者已經隕落在虛空對戰三大魔祖的戰役裡,不過非常時代總有英雄輩出,那些年輕的遠古召喚師們一夕之間痛失親人師長,在漫天魔族大軍降臨的場面裡以最快的速度成長爲獨擋一面的曠世強者!
因爲記憶中的末日之戰給自己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所以眺望着這尊銀狼神尊像妖嬈的心情頓時像巨浪翻滾。
千萬年前的英雄今日已經化爲黃土,但他們的骨與血就是鑄造今日萬里疆域的黃土與岩石。無論時光如何風化代表着他們容貌的雕像,這些值得後人以生命去敬佩的先祖們永遠活在傳承者的心裡。
恭恭敬敬地向天門宗初代祖石像叩首三下。妖嬈覺得自己不是在向特定的某一人致敬,而是在向那段淹沒於塵埃中,無人能再以言語描述的驚天大戰所有用熱血捍衛故鄉的先人們致以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看到妖嬈虔誠的樣子,應天情也心中有所觸動。
其實他來天門宗的神王碑林並不是第一次。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這些靈氣盡失的石像面前露出這麼鄭重而恭敬的表情。
有些弟子來參拜神王碑林,無非是爲了激勵自己努力修行,有朝一日也能得到遺像進入碑林內供人瞻仰的榮耀。
但妖嬈不是……
她純粹是爲歷史,爲那些不需要後人銘記而把生命獻給初元的遠古強者們不屈的心靈而祭奠。
應天情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妖嬈三叩首一次,頓時覺得心與身都受到了一次無法言喻的洗禮。
妖嬈站起身來,一步步朝小路前方走去。
初元藍魔海的疆域極大,歷史混亂,很少有統一的年號,所以在第一尊石像後她還看到了“開陽年”、“哀年”、“純稷年”……等一系列拗口而生澀的紀年史。
有的曾經出現在古書上,有的甚至連編年史都沒有記載。
不過唯一值得肯定的是這些二字排開的石像都是從年代遠到近的順序排列。只要依稀辨認出幾個標誌性的人物就不難推測他左右無名石像所叱吒風雲的那個年代。
應天情看着妖嬈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神宗的藏書閣裡妖嬈就曾表現出對歷史紀年無與倫比的熱情和興趣,這次來到天門宗,依舊最想遊覽的地點還是最枯燥無味的神王碑林……這個被譽爲歷史活字典的石像廣場。
“你到底在找什麼?”應天情在心底暗暗問道。
“應天情,這是什麼?”
就在應天情想得出神之際,妖嬈狐疑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際。
此時妖嬈正站在一座巨大的石像身旁,有些不解地舉着手指指向那巨石像的臉。
應天情頓時微微一笑。
不僅是妖嬈,只怕任何一個來到神王碑林內的人都會在這裡提出這樣的疑問。
因爲之前看到的所有石像,如果不記那些威武而碩大的幻獸,人像基本都保持着與真人等高的尺寸,而只有現在妖嬈提出質疑的石像,高十米,寬四米,像一座高塔一樣鶴立雞羣地矗立在所有石像的正中央。
彷彿以一種惡俗的方式挑釁着所有大能石像的威嚴與肅穆的氣氛。
“這是一個萬年懸疑。有人說它就是一個無聊聖王的一場玩笑。”
應天情走上前去摸了摸石像粗糙的表面。
這石像雕刻的彷彿是一個大肚腩的老頭。肌肉鬆弛,體態佝僂慵懶,一看就與四周那些威武而立的石像完全不是一路風格。
一隻手彆扭地攤於肥碩的下巴上,像是托起沒力擡起的圓腦袋,又像是在爲老不尊地賣萌。
五官不是被歲月風化,而是打一開始好像就沒刻上去,只雕刻出一張癡笑的大嘴,在昏暗的夜色裡那大幅度上揚的笑臉給人一種近乎於妖邪的毛骨悚然感覺。
而且雕刻石像的材料也不是好石塊,凹凸不平,氣孔橫生,鬆散如浮石。
妖嬈打了個哆嗦,一陣惡寒從心中升起。
她點着頭附和應天情的話:“的確,看那怪怪的笑臉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其實一邊說妖嬈一邊暗暗地將自己的靈力輸入巨像的岩石內裡,想看看這石像到底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不過她也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因爲當初龍覺一定也這樣試過,卻沒有發現半點值得懷疑的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靈氣與神識灌入石像後並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妖嬈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又蹲下身子尋找龍覺所說的那一行鐫刻於石像之下的小字。
“別找了,這石像也不像別的雕塑在正下方的石臺上記錄石像所雕之人生平的光輝事蹟,而只是在屁股下面寫了幾個極爲得瑟的小字……隕,以救世。”
應天情胸有成竹地說道。
“這些我是從現世的天門宗聖王那裡聽來的,也算是個小秘聞吧。”
聽到應天情講故事,妖嬈立即把耳朵豎了起來。
“雲東聖王說是在這個石像建立的那個年代,天門宗出現了一位癲狂的聖王,時不時喜歡神神叨叨,半癡半傻,誰也不知道上一任聖王爲何將聖王之位傳給那麼一個腦袋不正常的傢伙,他有時連衣食都不能自理,但是卻天天想着怎麼把南邊洱海里的海水引到北方來。”
應天情說到此時忍不住輕笑了一下,一宗聖王本來就是最嚴肅認真的存在,但當年那個癲狂聖王的確就是這樣無厘頭的小孩心性,就算實力再強大,也不可能抽取一海之水,將它們平移千萬裡,於北陸再新建一片汪洋吧?
當初天門宗聖王大人與他提到這個玩笑的時候,二人還好一陣樂呢!
果然是個不着調的癲狂先人,不然也不會造出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肚神王像。
應天情一邊笑一邊繼續對妖嬈說道:“有一日他突然要求天門宗的弟子們在神王碑林內建造一座比之前所有石像都巨大的雕像,要身如鬥蘿,笑口常開。天門宗的弟子們雖是不願,但也扭不過那癲狂聖王的意思,爲了哄他開心,最後還是建了這麼戳瞎人眼的大傢伙。”
“天門宗的弟子們都在背地裡暗笑這尊不倫不類的石像,而那癲狂聖王卻身着素衣跪在石像前大哭七日,最後親自在石像的屁股上刻了四個字。”
“隕,以救世。”
妖嬈已經找到了那四個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寫的字,於是與應天情一起念出聲來。
“要說那癲狂聖王對此石像如此認真,這石像所代表的人物應該曾經做過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吧?!”應天情聳了聳肩頭。“但是癲狂聖王在位的那些年代,並沒有出現什麼值得記錄的大事,曾經連天門宗自己的弟子們都根本不知道這石像所祭奠的到底是宗內哪一位強者。”
“所以此像與此事就被天門宗當時的弟子們當成一樁懸案,與一場大笑話擱置在此,爲了讓天門宗後人不輕視那瘋癲聖王的各種無常舉動,這石像由來的原因乾脆也只限流傳於幾位現世的掌權者手裡。”
“要不是那一天天門宗的聖王他老人家輸我一步棋,欠我一個離奇的故事,他也不會把這樣一個狗血的傳說說給我聽。”
狗血嗎?
妖嬈擡頭仰望那大笑的石像。
以應天情故事給出的石像建立年代,確切地推算得出這石像是在血老頭失蹤後百年纔開始興建。但是那癲狂的天門聖王,確是從血十三叱吒風雲時開始掌權。
這世上總總……誰癲誰醒,誰又能分辨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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