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不自我介紹一下嗎?我出生至今還未去過陳郡,並不知道謝氏如今的輩分排行。”葉遠文十分自然的給謝風月倒了一杯熱茶。
謝風月眼神都沒給他,就盯着眼下那杯茶了:“看得出來表哥未曾瞭解過謝氏了,謝氏嫡支向來都不喝泡茶,大多都是煮茶烹茶。”
說完這話,謝風月端起那杯熱茶,放在嘴邊吹了吹:“可我不是謝氏嫡支,我只是撫縣旁支,這一輩女郎行風,取的是縹緲隨性之意,我名爲柔。”
謝風月又再次大膽借用了謝風柔的名諱,反正蝨子多了不怕癢,無所謂了。
“原來是風柔表妹。”
謝風月是真的煩了他這套迂迴婉轉了,直言打斷:“葉表哥,我們還不知道隔了多少房呢,你找我敘舊思鄉似乎有些太假了,你還不如就有事說事。”
葉遠文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個不解風情的女郎,以往越國的女郎們都愛極了他這套君子端方的做法。
他嗤笑出了聲:“是我多慮了,風柔表妹竟然如此直爽,那我也就直說了。”
“那日表妹來接的那人,與前知府有些關係,還望表妹以實話告知,那人身份。”
謝風月聽他這話只是稍微抿了一下,就立刻懂了,他這是自己拿不準想套話,至於那知府肯定是因西華夫人支會過他,他纔有了父親消息,但若是有詳細消息,今日葉遠文也不會來問,大抵就是張畫像。
那是我遊歷至此的叔伯,我這次啊前來就是爲了圓我叔伯孃的念想,來尋他回京城與她團聚的。
謝風月說起謊來,駕輕就熟,臉不紅心不跳的,甚至還有些想笑。
“看來表妹是對我不放心啊,這話裡有一半都是假話。”葉遠文眯起眼,端起茶盞淺嘗了一口才道。
謝風月真的想笑了,這人要是換個人詐,也許還真能詐出來什麼,可她這哪裡是一半假話啊,她嘴裡就沒一句真的啊。
謝風月作勢生氣,拂袖起身:“表哥不願意信,那就不信唄,何至於胡說。”
葉遠文這才放下杯子,扯住了她的袖角:“表妹真是好氣性,我不過就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而已,就要離席了?”
謝風月雙手環胸,傲嬌開口:“表哥說話拐彎抹角的,你問了我就答,你不信就算了還要出言諷刺,這換誰都要生氣的。”
葉遠文這才收起了那副嘴角噙笑的模樣,嚴肅了些:“表妹,這事事關嶺南民生,所以我才委婉了些,你來嶺南也有些時日了想必也聽過上一任知府刮削民脂民膏一事吧,可我來嶺南後,抄了他的家,甚至是他祖宅都翻了個遍,攏共也就找出紋銀三千四百兩。”
他把話停下,目光灼灼的看向謝風月才繼續道:“你叔伯畫像我曾在他的密信中見過,那是唯一一封一個字都沒有的密信,只有一張畫像,想必他肯定與上任知府有着莫大的關係。”
葉遠文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謝風月,就想看她聽完這話後的表現,他自認爲一個女郎家家的,一聽是大事,若是她知曉一二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可謝風月神情平靜,平靜到葉遠文覺得這女郎是不是都沒在聽他說話。
“表哥多慮了,那畫像可能是家中發往各地的尋人文書,畢竟我這叔伯不止我一人在找。”
謝風月嘴裡就沒一句真話,可她鎮靜自若的模樣,硬是讓葉遠文也開始考慮是不是他多想了。 最終葉遠文還是沒從她的臉上看出任何不對,嘆了口氣後:“今日是我叨擾了,還請風柔表妹見諒,衙內還有許多庶務等着我處理,就不留表妹了。”
謝風月早就想走了,聽他這話自然是沒有被趕的不悅,身姿窈窕起身,臨了出門時還不忘誇獎他一番:“表哥倒是士族中少有的爲民着想之人。”
葉遠文扯了扯嘴角,看着空蕩的包房。
有什麼用呢,一己之力如何挽幹安頹勢呢,若是所有士族都縱情享樂,不顧百姓生計,那這樣的日子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謝風月回到塢衣巷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守在房中的花蕊趕忙給她揉肩捏腰。
花蕊邊捏邊打趣:“折枝阿姊,你以後可別趕車了,女郎這架勢怕是要散架咯。”
折枝一臉鬱悶:“女郎你也真是的,我趕車時不穩當你就說嘛,幹嘛非要咬牙死撐着啊。”
謝風月癱軟在軟塌上,不接折枝話茬,反而是懨懨問道:“老爺回來了沒?”
花蕊聲音壓低了些:“女郎你才走,老爺就抱着好幾卷竹簡回來了,聽小寶哥說,都是眉山先生的禮賦。”
謝風月起身坐在了軟塌上,剛想穿上鞋履去同父親說明日出發,就又想到了他的喋喋不休,乾脆再次躺回了軟塌:“折枝,你去跟老爺說明日出發前往陳郡。”
折枝眨巴了下眼睛,顯然是沒懂。
還是花蕊停下手上動作道:“折枝阿姊,你來給女郎捏吧,我去給老爺報信。”
謝風月能說回陳郡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他的父親是個路癡,東西南北都不分的路癡,只要是明日好生同連均說一下,一路上府兵侍從別提是去盛京,那父親自然是不知,至於縣城名那些,謝風月都想好了,一路上就要以安全爲由,不讓他離開隊伍分毫。
就算是真讓他知曉了,也可以說是直接去盛京找謝家主商議。
反正先穩住再說,免得他像是躲仇人一樣躲着她。
小院不大,一會兒花蕊就回來回話了,手裡還抱着幾卷竹簡:“老爺說眉山先生有大才,這禮賦雖都是些淺顯易懂的話,可都蘊含着深意,讓女郎好好拜讀一番。”
謝風月隨意抽出一卷,平置於軟塌上:“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可常,論世之事,因爲之備。”
光是開頭見看得謝風月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哪裡是禮賦,這簡直就是拐彎抹角罵了幹安一衆士族頑固不化,吸食民脂民膏,還要步前朝亡國後塵啊。
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可常,論世之事,因爲之備。
出自韓非子五蠹
理解全爲私設,不具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