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行車被人偷了!”
羅夏找上了張麻子,張麻子也有些疑惑爲什麼這時候有人會來縣衙偷東西。
可是現在已經到了張麻子計劃的緊要關頭,他根本來不及處理自行車丟了的這件小事情。
羅夏也看出了張麻子的猶豫,今晚縣衙不斷的有人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看樣子是準備向黃四郎逼宮了。
退了一步,羅夏說道:“讓老二將我姐送出去,記住小心在青石嶺周邊有黃四郎的狗。他裝成麻匪搶劫,隔絕外界,這才讓鵝城成了法外之地。”
張麻子不由得來了好奇,說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呆在縣衙,我都以爲你是黃四郎安排的臥底了!”
“出門在外,總得有點防身之技,調查清楚在行動,身爲軍人的你應該清楚。”
張麻子環抱雙手呈現出了防禦架勢,倒吸一口涼氣,問道:“嘶~你怎麼知道我當過兵?”
“你對麻匪要求令行禁止,還養自己兄弟的孩子,一般麻匪沒這麼好心。”
說到這,兩人不約而同的停止了交流,直到外面的麻匪換好了裝束,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張麻子對羅夏說道:“今晚不太平,如果有誰來縣衙,你拖上一會兒。”
羅夏想也不想的拒絕了,說道:“這事情你應該去找湯師爺,牆頭草最適合兩邊搖擺……”
“那我要是回不來,你就帶你姐跑……”
面對黃四郎那個老狐狸,也只有身爲狐狸的湯師爺能應對,羅夏明白自己只是一箇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現在他自己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兩把駁殼槍,甚至子彈都要朝麻匪討要。
拖延黃四郎對羅夏來說是不必要的麻煩,他可不會去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麻匪們在張麻子的安排下去外面佈置陷阱了,羅夏將縣長夫人藏在了縣衙頂棚的瓦片下,沒有人會來檢查這裡。
張麻子用胡萬的屍體,爲黃四郎設下了一個局。
當着鵝城全體人的面,張麻子質問前來殺雞儆猴的黃四郎。
黃四郎用麻匪混淆視聽,試圖將麻匪身份栽贓給張麻子,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纔是那隻被殺的雞。
張麻子讓人將胡萬的屍體埋在了大街上,藉助着火併吸引眼球。
在交火中被打死的麻匪,就成了黃府的胡萬,而黃四郎也就成了麻匪。
爲了自證清白,黃四郎只得帶頭出錢助縣長出城剿匪。
在第二天的縣衙談判中,黃四郎換上了一副面孔,用新買的幾張委任狀,想要招攬張麻子成爲自己的走狗。
但是張麻子依舊拒絕了,他拿着黃四郎的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和兩大家族的同等銀兩出了城。
羅夏坐在白馬上,一旁的白馬是縣長夫人。
縣長夫人看着前路,低聲對羅夏說道:“我看了黃四郎給出的委任狀,是去浦東當縣長,現在你也有錢了,要不也去買個官當縣長?”
“我沒錢……”
“姐有啊!去SH當縣長怎麼樣?”
縣長夫人拍着胸脯保證,只要羅夏答應,她就給羅夏出錢去買這個官。
然而羅夏卻看着前面的山頭,若有所思的問道:“怎麼都快到青石嶺了,還沒人來劫道?”
走在前面的張麻子,疑惑的轉過頭來,問道:“不是你給我說的青石嶺有黃四郎的麻匪走狗嗎?老二早就把他收拾了!”
“可我說的是,讓老二帶縣長夫人出城,小心在青石嶺上的狗……”
張麻子皺起了眉頭,一旁的縣長夫人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被羅夏打斷了。
羅夏說道:“再走幾步,地雷就該炸了……”
整個車隊瞬間停了下來,張麻子非常正常的派人前去檢查道路安全。
而羅夏跳下了白馬,躺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草地的芬芳帶着陽光的味道,在這暖意中讓人有些想要入睡。
縣長夫人也來到了羅夏身邊,她遮住了照在羅夏身上的光,問道:“怎麼不走了?”
“你知道嗎?SH的行政區域包括浦東,浦東就是SH。”
“姐就一粗人,怎麼能知道這種事情?還是讀書好啊,等你以後當了縣長掙了錢,可不能忘了你姐……”
“忘不了,我永遠都忘不了。”
一切都走在了最完美的故事線上,只要離開鵝城,就是晴朗的天。
羅夏看着面前的縣長夫人,她背朝太陽,已經看不清面容了,只有被陽光切割的身體輪廓。
“姐,過了這麼多天,還沒問你叫什麼?”
縣長夫人愣了,她有些爲難,一揮手說道:“嗨呀,你姐姐我就叫……”
“叫什麼?”
羅夏的神情充滿了痛苦,被克洛諾斯打碎了身體都沒有痛呼一聲,可是現在,淚水沿着羅夏的眼角流入了大地。
縣長夫人將羅夏抱在了懷裡,就像是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靜靜的給他溫暖。
羅夏淡淡的說道:“讓我給你講另一個故事吧……”
“我進城前被鐵血十八星的槍聲嚇到了,那時的我因爲腦幹疾病,一受驚就失去了知覺,是縣長夫人把我撿上帶在身旁。我醒來時,就在她的懷裡。”
“進城之後,張麻子瞭解到了危險,他用給六子做老師的代價,同意保下我和縣長夫人。”
“六子不一樣,他是真的將我當成先生。他看我前一天去買早飯,於是便想着替我這個先生把這件事情辦了。於是,那天他去買早飯,只是自己一個人。”
“可是胡萬和武舉人早就在那等着了,他們逼着六子剖開了肚子證明自己。”
“等我跟張麻子去講茶大堂時,六子已經不行了。就算我是個醫生,就算我做好了準備。但六子橫着剌肚子的那一刀太狠了,整個腹直肌被橫斷,疼痛引發的肌肉收縮,我根本縫不住。”
“六子在回到縣衙後就死了,死前他的懷裡還放着一本三國演義。沒讀過書的六子,聽我要教他歷史,將三國演義當成了三國志的史料書籍。”
“我剖開胡萬的那一刀算是爲六子報仇,我是看着胡萬在我眼前死的。”
“六子死了纔有的鴻門宴……”
“縣長夫人撿下了我,我決定保住她的命。我讓她躲開了夜襲的刺殺,僞裝她死亡的現場,而那也讓她真的把我當成了弟弟……”
“張麻子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想用軍隊的條例來管理匪徒,可是麻匪就是麻匪,不能因爲他們劫富濟貧就真的將他們當成好人。”
“實際上在綁架城南兩大家族族長掙到錢後,麻匪裡面就已經開始分裂了。”
“老二想跟張麻子,老三想要享受。老四無所謂,老五老七選擇聽張麻子的話,可是他們已經不想拼命了。”
“戲班的人是馬邦德的人,他原本就是想要去康城刮錢,戲班的人早就等在康城準備跟他唱雙簧。可惜,我那姐姐,沒能真的看清馬邦德的嘴臉……”
“我揭穿了馬邦德的心思,而這也讓馬邦德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我跟姐姐討論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偷聽,有人聽到了我說的黃四郎的後臺,應該是老三吧,老三偷走了我的自行車去女支院找的花姐。”
“黃四郎與老三在女支院有過一次交談,這應該是他們合作的開始……”
“這件事被瞞了下來,黃四郎裝模作樣掏錢助縣長剿匪,我提醒過張麻子要小心假麻匪。”
“原本一切都按照我的思路在進行,可實際上,等在城外的是騎兵!就在那……”
在縣長夫人懷中的羅夏,伸手指着遠處,那裡將會響起地雷,然後是騎兵的衝鋒。
可是現在,遠處的風景有些模糊,周圍的麻匪和銀子也變成了扭曲的線條。
縣長夫人溫柔的抱着羅夏,安撫着他躁動的精神。
“接下來就是一場圍剿,我用傳送門苟活了下來,可是縣長夫人和張麻子被捉走了。”
“鵝城放出話,只要我回去當狗,就收回通緝令。”
“老三賣了大哥,成了黃四郎的走狗,帶着黃四郎的人在山裡搜我,可是我有傳送門,有另外一個世界的支持,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看着……”
“老二有我的提醒,在圍剿之前就跑了。面對背叛大哥的老三,老二衝進了鵝城,被亂槍打死。”
“我在鵝城外開始了埋伏,用傳送門躲避搜捕,在泰拉瑞亞想盡一切辦法搜索製造爆炸物。”
“我在所有出入道路上都埋上了炸彈,鵝城被我一個人封鎖了,不管是誰出來,都會被我炸死!”
“黃四郎在鵝城待不住了,他逼着我姐走在出城的路上,用人身趟雷。”
“我姐站在了鬆發開關上,其實那機關跟簡單,只要她說,就有人來解除。可是她沒有,她只是朝着大山喊,要我好好活下去……”
“她死了,被我安放的爆炸物炸死了,順帶的炸死了周圍的所有人。”
“就到死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縣長夫人?這算什麼稱呼?”
羅夏看着眼前的縣長夫人,很想叫她一聲姐姐,可是,她不是……
伸手觸摸着眼前的人,從觸感上完全分辨不出這是一場夢,一場爲他專門譜寫的美夢,在這個夢裡,大家沒有人死,拿了黃四郎的錢就走了。
“我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和樣貌來面對她,我按照她教的方法,拙劣的吸引着艾達的注意。像是她說的,不要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在母巢中決定將一個謊言變成現實。”
“甚至我去尋找亡靈黑經也只不過是想復活她。可我沒能蒐集到她的屍骨,亡靈黑經不起作用。泰拉瑞亞的炸彈,把那條路炸成了湖……”
“環太平洋世界我得到了時間工坊,我想用時間的力量回溯,可是時間無法回溯靈魂。”
“於是在猶豫之後,我徹底將這個世界封鎖了,我時不時的會在內心回想,可是每一次回憶,都讓我對她的印象少一分……”
擁抱着羅夏的縣長夫人,能感受到羅夏內心的無奈,那是夾雜着痛苦的悲鳴。
她只能盡力的安撫羅夏,平復羅夏的精神。
羅夏輕輕的從縣長夫人的懷抱中掙脫,他看着周圍已經靜止的世界,笑着說道:“挺好的,還能做這樣一個美夢……”
這算是美夢嗎?
如果不知情,這樣的夢境的確可以掩蓋以往的創傷。可是羅夏分明對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這無疑在他心中再一次上演了悲劇。
感同身受的縣長夫人,從背後抱住了羅夏……
然而羅夏卻看着遠方,說道:“這場夢,也該結束了,讓我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