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子如過刀山火海,是在鬼門關掙扎,期間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自從段傲陽與林緋葉等人退出內室,內室就便傳來讓人揪心的慘叫聲,從不曾停歇過,林緋葉一邊可憐着千小蝶,一面又因段傲陽的痛苦而痛苦,若說煎熬,約許也同千小蝶產子差不多少。
沒錯,段傲陽是痛苦的。他如今身中蠱毒,便以爲自己愛的女人是千小蝶,如今他愛的女人正遭受着如此大的痛苦,他又怎麼能不痛苦?
一個時辰過去了,連在門外等的人都已經出了一身大汗,更逞論在內室裡等待之人,只見內室大門打開,太醫走出來,額上往下不住地淌着汗,卻像是長舒了一口氣似的,他在段傲陽面前跪下,稟告着其中情況,“皇上,死胎已經生出來了。只是貴妃娘娘之前流了太多血,如今雖然已經止住了血,她的身子卻還是很虛弱,需要好好靜養。”
死胎已經生出來,不會再危及千小蝶的性命,且千小蝶並無大礙,只是需要靜養。這讓段傲陽懸着的心也放下來,他想起來什麼一般,漆黑的雙眸猶如鷹隼的眼眸一樣鋒利。他問道:“孩子……是男是女。”
太醫搖搖頭,“是個已經成型的小皇子,只可惜……”
段傲陽神志清醒時寵着林緋葉,多年來也只有段清珏等幾個孩子,從前他是覺得有他們便足夠的,如今他既然性情大變,失去一個孩子自然不同於以往,況且這又是個小皇子。
只見他臉上烏雲密佈,似乎下一刻就要乍然生起暴風雨,這暴風雨會摧毀一切可以摧毀的東西,會讓人忍不住心煩意亂。
千小蝶生出這死胎未足月,沒有身份牌碟,依照祖制並不能夠入皇家宗廟,也不能歸葬於皇陵。所以這孩子只能是找個地方,將他埋了葬了,也算是來了這世上一行。
這般,便有宮女領了命去將這孩子裹在包袱中,隨後抱起這包袱便往外而去,要尋一個地方把這孩
子葬了。
千小蝶一直強撐着去生出這個死胎,本就已經流了太多的血,好容易生出孩子,她氣一鬆,當下就昏聵過去。
段傲陽看着宮女帶着孩子遠去,直到宮女的背影模糊成一個點,漸漸再也看不見,他才扭過頭,將心裡所有情緒盡皆壓抑下來。他是皇上,便是有千萬般不捨與嘆息,也只能做個冷厲的人。
太醫仍跪在地上侯着,段傲陽給他一個淡淡的眼神,“平身吧。”
太醫起身:“謝皇上。”
“貴妃娘娘如何?”
“娘娘她……”太醫頓了一下,“娘娘她見孩子生出,氣猛地一鬆,便昏了過去,之後臣爲娘娘診了脈,娘娘並無大礙,只是一時脫力……”
“皇上,您不能進去!”
太醫的話還沒說完,段傲陽就往前走去,直直要走進產房中去,墨桓當即攔在段傲陽面前,“產房穢惡,女子如行鬼門關,深有鬼氣,皇上若此時進去,勢必影響氣運啊!”
其實這是道理不通的事,只是被墨桓煞有介事地講出來,倒真像是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太醫也趕忙攔在段傲陽前面,“皇上,依照祖制……”
“都給朕讓開!”段傲陽將兩人都推開,徑直走進內室之中,他是朝着千小蝶走過去,目標堅定,沒有絲毫偏移。他臉上那副深情,叫林緋葉深深地揪起了心。
段傲陽站在牀邊,目光落在千小蝶的臉上,未有絲毫轉移。
千小蝶剛生完孩子,失血太多,一張臉都泛起了沒有血色的白,更顯得她那張柔弱的臉我見猶憐。這樣的她實在讓人心疼,尤其是她還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
不管千小蝶多麼可憐,看到段傲陽將視線緊緊地貼在千小蝶身上,林緋葉還是心如刀割。無論一個女子有多麼的寬宏大度,始終是不能夠接受自己心愛的男人用那樣憐惜的目光看着別的女人的。
此時便聽得門外一聲通秉,“太后娘娘駕到。”
就見寧無搖走進來,她面上顯得有一些蒼白,只是與千小蝶相比,這蒼白還是太淡,倒是顯得有些刻意一般。她呼吸有些粗重,顯然是剛聽說這件事,匆匆趕過來的。
“方纔墨桓來哀家宮前請太醫,哀家還以爲是件小事,若不是方纔聽侍琴說起,哀家竟不知發生了這般大事!”寧無搖看着室外血跡,又看了看段傲陽被染了滿身的血痕與淚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就會有刺客來襲,還驚嚇了蝶貴妃?”
寧無搖的目光挪到千小蝶身上,“可憐的小蝶,身子本來就虛,懷着這孩子更是諸多辛苦,都六個月了,竟然就這般落胎了,”她心痛地嘆息一聲,“這孩子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雖然表面上她是爲千小蝶嘆息,林緋葉心裡清楚,實際上她不過是因爲千小蝶落胎導致她計劃失敗,所以故意說出來煽風點火的。她心中那不詳的預感,已經隱隱約約地有了輪廓。
手,輕微動了一下,而後腦海漸漸清醒,意識恢復,周遭的一切在視線中清晰起來——千小蝶睜開眼睛,先看見段傲陽一雙深情的眸,接着她向周圍打量,只見周遭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林緋葉,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悲憫。
她仿若想起來什麼一般,小心翼翼地、緊張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果然那處已經平了,身上那多日攜帶的、早已習慣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之前與段傲陽對話時的冷靜似乎一瞬消失,她望着段傲陽,“皇上,咱們的孩子呢?”
段傲陽坐到牀邊,他握住千小蝶的手,“蝶兒,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千小蝶這時候確定,她的孩子是真的沒了。眼淚像是滔滔江水決堤了似的,無法控制地就流下來。
無論她做決定時多麼冷靜,當她的孩子沒了,一個做母親的,總是要崩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