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林雲潛修之時,有墨子洵或劍二在身旁護法,他可以心無旁騖入定。
而如今只剩了他自己一人,竟是摸上了一隊人。
那是一隊身着粗布衣衫的修士,他們的速度極快,顯然實力要遠遠勝過林雲。若非林雲恰好在半山腰烤野兔充飢,恐怕也是難以發現他們。
見狀,林雲趕忙將火種熄滅,貓在冰石後躲了起來。
如今的他今非昔比,於雪山上修行幾個月,令他對這座雪山瞭如指掌。
從對方的速度來看,應當不是泛泛之輩,在難辨敵我的情況下,當以謹慎爲先。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絕不能有絲毫大意,無論是墨子洵還是劍二,都曾不斷地強調這個至理。
思索間,那十幾人已經要爬到半山腰,林雲將手印一結,保命絕技冰隱術瞬間釋放。
隱身後,林雲靜靜屏吸,收斂了自己的法力,悄悄地觀察來人。
那羣人的目標地點十分明確,以林雲對雪山的熟悉程度,幾乎在片刻間便判斷出這十幾人的目的地正是平日裡他修煉的溫泉。
“這幾個月來雪山分明沒有人到來,可這羣人爲何如此輕車熟路?”林雲有些疑惑。
溫泉位於山頂的南側,四周地勢較高,形成一片小小的山谷。而這一行人不到幾個彈指,便是到達溫泉的谷口,在谷口邊立定,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林雲距離谷口並不算遠,外加耳聰目明,那幾人的交談內容倒也能勉強聽清。
“師傅,好像有人在這裡設下了禁制,包裹了整個溫泉。”其中一人道。
禁制乃是陣法之道的一個分支,一般區分爲禁行,禁聲,特殊禁制三種。
禁行禁制,顧名思義,處於禁制之中的人,若是不將禁制強行破除,便是無法從禁制中安然行出;反之,禁制之外的人也無法穿過禁制進入到其中。當初嚴趨在冰原與墨冰兒交手時,便是在山洞口布下過簡單的禁行禁制。
噤聲禁制則是禁制中比較簡單的一類,當商量一些機密時會起到作用,主要起到隔絕聲音之效果。
而特殊禁制最爲龐雜,不屬於禁行與噤聲禁止的,幾乎都可以歸入特殊禁制的行列。許多禁制功效特殊,例如禁法,封印禁制等。
陣法之道甚是繁瑣,而禁制更是其中的翹楚,但禁制之術在戰鬥中卻只能作輔助之用,卻很難成爲決定勝負的關鍵,因此精通此道的人卻並不算多。
在整個墨家中,也只有林雲的師傅墨子洵與冰廉長老對此比較在行。
甚至,在很多修士眼中,禁制之術乃是旁門小術,難登大雅之堂。
聽聞那人說溫泉邊竟是設有禁制,林雲不覺心頭一暖。
墨子洵屬於那種外冷內熱的人,雖然平日裡話並不多,但私底下爲林雲做得卻並不少。他爲了護住林雲周全,在離開前竟是耗費大法力將整個溫泉所在的山谷都籠罩在了守護禁制中。
這時,立於山谷口一位老人接茬道:“不必驚慌,此人佈下的禁制雖然繁瑣,但法力卻並不算太強。只是爲師卻覺得這禁制隱約間透出的法力竟有股淡淡的熟悉感,想來是一位老對頭。”
隨着那老人開口,林雲將目光集中在了其身上。那是一個削瘦憔悴的老人,純白色的頭髮與滿面的皺紋令人不由有些好奇他的年齡,他的後背微微拱起。
周圍侍立的十幾人皆是對這老人畢恭畢敬,顯然是以其爲首。
“無妨,只要破開這禁制,自然便是能夠通過溢出的法力判斷出主人的身份。”沉吟了半晌,老人繼續說道。
“是。”老人的徒兒是一位身子壯碩的中年男子,他**着上身,一頭赤發令人側目。
“你退開些,看爲師出手破解禁制。”老人揮了揮手。
林雲騎虎難下,欲要後退,卻又怕暴露了行跡,若是留在原地,又恐怕被老人破解禁制時掀起的氣浪掀飛。
遠處那老人自信能夠破除墨子洵佈下的禁制,其實力想必比起墨子洵亦是不遑多讓。
念及此處,林雲忙解除了冰隱術,貓腰沿着山壁下行。
在施展冰隱術時並不能快速移動,否則便是會現身而出。好在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老人身上,眼下倒還沒有人注意到林雲。
那削瘦老人將滿是褐斑的手掌向前虛按,彷彿按在了一面無形的屏障上,一身麻布袍無風自動,氣勢亦是不斷上升,半晌後,卻聽老人大喝一聲:“破!”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驚起無數飛鳥,一隻淡藍色的球形禁制出現在了衆人面前,但那光球只是存在了不到一息的時間,便是化爲漫天碎片,隨風消散而去。
“咳咳……”老人掩口咳嗽,面色卻是漸漸陰沉下來:“原來竟是那墨子洵小子。”
那壯碩徒弟接口道:“師傅,只怕墨子洵已經更進一步……”
“好了,”未待其說完,老人就打斷了他的話,“抓緊時間突破吧,這寒極之地誕生出溫泉,山體中定是火屬性濃郁,想來應該是一座火山,助你突破到煉神境界應該不成問題。”
隨後,老人威嚴地揮了揮衣袖,正待吩咐其餘的十數人,卻是忽而眉頭一動,目光瞬間其中在了林雲身上,當下他冷笑道:“想不到還有一隻小蟲子,倒是我疏忽了,你們兩個去將他擒回來。”
他從那十幾人中隨手點出兩人,那兩人應聲而出,化爲兩道虛影,踏着積雪向林雲飛掠而去。
而後,老人對其餘人吩咐道:“你們下山牢牢把守,一隻蒼蠅都不要放進來,若是出了意外,全部形神俱滅!”
“可惡,就差一點就下山了。”林雲回頭望去,恰好望見兩人向他追來,正欲轉身迎戰,那兩人卻是已然到了他的身旁,兩隻手同時擒住了他的一隻手臂。
“長老,是一個練氣三層的小子。”兩人將林雲擒上山,押在了老人面前。
林雲只覺得自己的法力被一股炙熱的法力牢牢壓制成一團,任他如何操控法力突破,那股炙熱的法力卻是巍峨不動。
火脈修士!林雲大驚,原來眼前的這羣人竟是炎弛國的人。
正所謂水火不容,炎弛國正是霰雪國的大敵之一。
老人不屑地瞥了林雲一眼,淡然道:“將他看好了,此人想必與墨子洵有些關係。”
說完,他駢指成劍,冷喝道:“凰火焚天!”
熾熱的火焰在他的身前瘋狂匯聚,不過片刻時間,便是化爲了一隻碩大的火鳳凰。那火鳳凰完全由火焰凝成,但卻頗有靈性,竟是仰天發出了一聲長鳴。
果然是火脈修士!林雲咬牙,他心中暗自有些後悔起來,若是他聽劍二的話,早早便是下山趕往霰雪城,也不會有眼前這一幕。
“去!”火鳳凰沖天而起,在空中一個靈巧地轉身,振翅向溫泉衝去。陣陣火浪從它的身軀上向四周擴散,恐怖的溫度直接讓溫泉中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
見狀,林雲已是一臉駭然,這溫泉本是活水,如今卻竟是要被強行蒸乾了!
修士之能果然鬼神莫測,這一招的威力足以焚山煮海。
“破!”待到溫泉被完全蒸乾,老人將手印一變。
火鳳凰長鳴不止,周身幻化出無數火流星,以衆星伴月之勢,跟隨着火鳳凰一同轟在了已然乾涸的溫泉上。
雪山山體驟然晃動,厚厚的積雪如海浪般從峭壁衝下,灼熱的氣浪隨之蔓延,將積雪盡數融化。
原本白雪皚皚的雪山如今看上去卻再無一絲白色。
溫泉完全被摧毀,地層也被擊穿到了很深的地方,此時涌出的不再是那溫暖的活水,而是滾滾的岩漿。
“師傅,徒兒要去了!”那壯碩的紅髮徒弟一臉凝重,對老人說道。
老人微微頷首,嘉許之色溢於言表。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令林雲跌掉下巴,那徒弟見老人點頭,竟是合身躍入了滾滾岩漿之中,末了,幾個氣泡從岩漿表面冒出,也不知其是死是活。
“果然是藝高人膽大。”林雲暗自咋舌,今日發生的種種卻是令他對修煉之道徹底改觀,在這足以毀天滅地的手段下,普通人的性命簡直就如草芥一般。
望了林雲一眼,老人皺眉問道:“你是誰?”
林雲沉默,他不是傻子,眼前這老人與墨子洵似乎是老對頭,若是他說出了自己的身份,豈不是給了敵人威脅墨子洵的機會?
而林雲一向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雖然受劍二的影響,平日裡總有些賴皮,但面對這種問題,他有着自己的準則。
沉默,便是他維護師門利益的武器。
“不說話,我便不知道你的身份嗎?”老人油然而笑,忽然伸出如鷹爪般枯瘦的手,抓起林雲的左腕,笑問道:“這是什麼?”
在那手腕上,紋刻着鷹型標誌的護腕已經令林雲的身份昭然若揭。
“哼。”林雲冷哼一聲,眼中盡是不屑之色。
“你是墨子洵的什麼人?”老人問道。
“要殺便殺,何必絮叨這許多。”此時,林雲忽然想起了視死如歸的劉彥,兩人的情況也算是相似,他張嘴便是將此言說出口。
老人眼中精光一閃,笑道:“不說?那便要吃些苦頭了。”說完,他的手便如同鐵鉗一般扣在了林雲的脈門上,一股滾燙的法力順着林雲的手腕注入其體內。
“啊——”林雲忍不住嘶吼了起來,在那火脈法力入體的一瞬間,他只覺得呼吸一滯,身體便是如同着了火一般,那痛苦比吃下墨子洵的毒烤兔還要劇烈百倍。
折磨了林雲半晌仍是沒有成果,老人只覺索然無味,當下將林雲往火山口旁一丟,道:“留着你還有些用處,千萬不要妄想逃跑,你在我眼中連螻蟻都不算。”
言罷,他故意泄露出了一絲氣勢,將林雲壓迫在原地。這股氣勢卻也掌握得恰到好處,弱一分,則控制不住林雲;強一分,林雲則是承受不起。
林雲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心中滿是屈辱感,在他摔倒在地的瞬間,已將右手搭在了左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