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劍二也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此事,眼下也正是在氣頭上。
林雲沒有立刻接口,而是沉默了片刻,才搖頭道:“也許他也有些苦衷吧。”
劍二嗤笑一聲,右手在面前斷然一擺,道:“放屁,他能有什麼苦衷?自小到大,我一共見過他不超過十面,且每次都不是在家中。我爺爺也曾說過,後悔當初沒有一掌震死這個逆子。”
林雲將雙手搭在木桌上,緩緩站立,身體前傾,俯視着劍二道:“過去已成事實,他的確對不起你們母子,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的心中也很痛苦。你是他唯一的兒子,除了你他再無別的親人,也許你真的該跟他好好談談。”
“我呸!”劍二單掌猛地拍在了木桌上,震得桌上的兩壇烈酒跳了一下。
林雲被劍二嚇了一跳,當下也是小心地斟酌着詞彙,道:“無論如何,此行本就兇險無比,若是遇到了你爹,還需保持冷靜纔是。畢竟眼下瑾瑤纔是重中之重,待她脫離困境後,再慢慢算賬不遲。”
劍二瞪了林雲一眼,面色亦是緩和了幾分,道:“你放心,我懂的。”
林雲笑道:“聽到你這樣說,我當真是放心了些,思玉。”
“滾!”
昏暗的油燈隨風緩緩搖晃,濃郁的酒香氣沿着百姓客棧的大門飄出,飄出很遠很遠。
二人談妥了白子澄之事,便再也不想去聊些掃興之事,盡皆說着天機英雄會前各自經歷的奇聞異事。
時下林雲正在給劍二講述着殭屍王小南,講到興處,從桌旁取下瓷碗與竹筷,排布在木桌上,爲劍二說明但是清源縣中的情形。
“好!”忽然,鼓掌聲與叫好聲從一旁傳來。
林雲轉頭望去,卻是望到了葉忘塵那冠玉般的面龐,於是趕忙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忘塵真人。”
那葉忘塵饒有興趣的打量了林雲一番,笑道:“若我所料不差,這位仁兄應該便是此次天機英雄會的冠軍,林雲吧。”
林雲不覺訝然,天機英雄會練氣級大賽只是結束了幾日光景,想不到消息傳遞如此之快。
劍二酒量一向不怎麼樣,兼之今日心情差些,如今已是微醉。只見他擡頭瞥了一眼葉忘塵,打了個酒嗝,道:“牛……牛鼻子,你也喝酒嗎?”
葉忘塵笑道:“我等修道之人本應遠離此等亂心神之物,然今日遇到兩位仁兄,貧道當真深感榮幸,破一破戒倒也無妨。”
“好,痛快!”劍二曲指成爪,手上勁力微微一引,三壇烈酒頓時自木架上凌空飛來,穩穩地落在了木桌上。
“來!”攝來烈酒後,劍二“砰”得一掌拍開了酒封,緊接着袍袖一甩,將酒埕橫裡推出,那酒埕速度極快,轉眼便是與那葉忘塵擦身而過,向其身後飛去。
林雲的眼睛微眯,緊緊地盯在那葉忘塵身上,這算是劍二對這神秘道人的試探。
葉忘塵微微一笑,左手袍袖微微一甩,那隻酒埕便已凌空旋轉起來,飛旋着向其身後的牆壁撞去,只是速度越來越慢,待差一寸便接近牆壁時,那酒埕卻神奇地調轉了方向,沿着原路返回。
“妙!”林雲暗讚一聲,旁觀者清,他先前卻是瞧得分明。葉忘塵將土脈法力融入到了氣流中,而後借用巧勁使酒埕沿逆方向旋轉,如此一來,酒埕在停止後纔會沿原路歸來。
說起來容易,真正行將起來卻又是千難萬難了,那需要對力道與法力都有着微妙的掌控。
“劍兄好本事。”葉忘塵也不回頭,反手接住了那酒埕,仰頭將酒倒入了自己的嘴中。
“劍兄……”林雲忍俊不禁,葉忘塵似乎認爲劍二的真名便是這兩字,因此竟以“劍兄”相稱。
劍二冷了一下,繼而咧嘴道:“真人也不差。”
兩人各自落座後,互相對視了一眼,一絲不尋常的氣味自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有酒,豈可無菜?”葉忘塵笑了笑,轉頭運功揚聲道:“掌櫃的,來幾碟下酒小菜!”
聞聲,掌櫃慌忙掀開門簾,望了望堂中情景,見是葉忘塵後,便急匆匆地去後廚忙活了。片刻後,幾碟簡單的下酒小菜被端上了桌。
劍二打了個呵欠,從旁邊的竹筒中取出了三雙竹筷,將其中兩雙分別拋給林雲、掌櫃後,伸筷探向那一疊熟牛肉。
“劍兄未免太心急了些。”葉忘塵亦是同時探出竹筷,輕輕地點在劍二的那一雙竹筷側旁,令其側移了去。
劍二的眼中頓時閃爍起了精芒,竹筷上彷彿生了漿糊,牢牢地粘在葉忘塵的竹筷之上,藉着巧勁將對方推開。
葉忘塵如何能相讓?只見兩人“筷來筷往”,以快打快,轉眼間已是過了數招。
林雲暗暗咋舌,這兩人看似在爭鬥,事實上卻是在暗自比拼劍訣,劍二的劍訣以快爲主,招式簡單有效;而葉忘塵的劍訣則是頗爲複雜,每一招每一式都瑰麗繁複。
“林兄切莫客氣。”爭鬥之間,葉忘塵還不忘向林雲提醒一句。
林雲眉毛一抖,也不再猶豫,竹筷直向那幾碟小菜探去。
葉忘塵笑了笑,竹筷速度激增,眨眼間卻是將林雲亦是圈入到“戰圈”之中,看樣子竟是要以一敵二。
林雲與葉忘塵的竹筷碰撞在一起,林雲卻是爲之愕然。葉忘塵的招式看上去軟綿綿的,但事實上卻力道奇大,只一次接觸,林雲便感覺手腕發麻。
“柔勁!”林雲不敢再大意,柔勁藉着竹筷掠出,如同幾根無形的絲線,牢牢地纏在葉忘塵的竹筷之上,稍稍減緩了其速度。
葉忘塵面色一變,他卻又是另一番感受。先前他打出的力道皆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不算,來自林雲的那股神秘力道堪稱難纏。
藉着林雲這一阻,劍二卻已是成功借竹筷夾起一片熟牛肉,自顧自地放入嘴中大嚼起來,一邊嚼,還一邊對林雲與葉忘塵道:“味道不錯,快來嚐嚐。”
葉忘塵哭笑不得,先前是他有些自視甚高了,竟想同時對付劍二與林雲兩人。
稍微思索一會,葉忘塵拱手對林雲、劍二道:“林兄、劍兄本事非凡,我甘拜下風了。”他不再自稱貧道,顯然是放下了些芥蒂。
“忘塵真人言重了。”林雲亦是回禮。
葉忘塵將頭轉向劍二,道:“在下奉新任‘玉公主’法旨,日日徘徊於這邊境之處等待兩位,今日總算得以一見了。”
劍二吃了一驚,急忙問道:“瑾瑤?她怎麼樣?”
葉忘塵嘆了口氣,道:“很不好。前任‘玉公主’隕落,其麾下皆是些桀驁不馴之輩,公主修爲尚淺,眼下更是難以服衆。近日來更有賊子秘密謀害公主,公主幾乎孤立無援。”
劍二酒勁瞬間醒了一半,連忙問道:“她在哪?”
葉忘塵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公主將劍兄、林兄的事情交待過以後,便是不知所蹤,眼下屹岐王亦是大急,但卻又不敢聲張,生怕那些賊子會藉此機會對‘玉公主’不利。”
“我等原本也是想去尋那些賊子,打入到賊子內部,再見機行事。”林雲聳了聳肩。
葉忘塵沉吟片刻,凝重地說道:“只怕有些難,這羣人行事詭秘,其中更是多有煉神級別的老傢伙。王宮中也曾派出了許多探子,只是卻無一人回返,想必應當業已折損於那夥賊人之手。”
“也許我們該從另一方面着手,玉瑾瑤到底去哪了,這個時候,屹岐國中有數百人想置她於死地,毫無疑問地,待在王宮之中才是最爲明智的選擇,但她卻是在這個時候不知所蹤。”林雲道。
此事端的是蹊蹺無比,玉瑾瑤的身上似乎也是有着許多秘密。
眼下屹岐國中的修士可以分爲三種,一種是想要殺玉瑾瑤的,一種是希望保護玉瑾瑤的,還有一種是隔岸觀火的。
屹岐國的修士力量大多都掌握在“玉公主”手中,屹岐王手中並沒有太多修士,因此,保護玉瑾瑤的修士卻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原本“玉公主”的手下,此時也皆是保持曖昧態度。
林雲思索片刻,轉而對葉忘塵道:“忘塵真人,不知原本隸屬‘玉公主’麾下的修士們爲何不願聽從瑾瑤公主的命令?”
葉忘塵微微嘆息,道:“林兄有所不知,這些人向來是以強者爲尊,前任‘玉公主’修爲冠絕全國,自然能夠震住他們,只是眼下,唉……不提也罷。”
林雲心中忽然沒由來地冒出了一個想法,當下開口問道:“不會是那黃轅從中作梗吧。”
葉忘塵驚訝地望了林雲一眼,微微點頭道:“不錯,這黃轅的確是反對瑾瑤公主繼位‘玉公主’的主要人物之一。”
果然如此,林雲暗自點頭,繼而又向葉忘塵問道:“忘塵真人,既然你道門誠心相助,何不請出門中長輩收服‘玉公主’麾下殘衆,統一歸瑾瑤公主調動。”
葉忘塵微微頓足:“林兄有所不知,我道門之中卻無修爲如此強悍之人,只怕這整個屹岐國中,也只有一位高人能夠借自身力量強行做到,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