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珠
在兩名十四五歲漂亮小侍女的服侍下,心驚膽戰又尷尬地洗了個熱水澡,一天一夜逃亡之旅所積攢的疲憊緩解了不少,胖子坐在寬敞舒適,佈置奢華的客廳裡,渾身發抖,興奮得不行。
他還是第一次被幾百人護送(押送?)。哦,準確地說應該是五百名盔明甲亮的騎兵,排着整齊的隊形,前呼後擁地護送。
也是第一次見到前後左右還有些專人打着旗幟,撐舉着巨大的紅色扇子,持着金光閃閃的長柄武器,一路跟隨。哦,據西萊爾說,這叫“儀仗”。
更是第一次進入如此氣派的城堡。
這是一座典型的馬色式建築,由石灰岩、砂岩、玄武岩和大理石建成,建築的表面和地面有一層優雅的,顆粒狀的花紋,十分吸人眼球。
哦,據那禿頭老兒說這裡就是蘇麗爾的奧茲姆王宮。
胖子心中對那老頭兒十分不滿,一是因爲那老頭兒說話辦事東一句西一句,太跳躍,有點不着調。另外就是,大家初次見面,就吆喝着胖子幹這幹那,一點兒都不知道客氣。
最過分的是在西萊爾爲衆人治療毒傷的時候,這老頭兒居然還讓胖子給巴茲幾個人解除身上中的機關。胖子剛一梗脖子想要反對,就被老頭用竹杖在屁股上戳了一下,那感覺又麻又痛。
靠!一根竹杖居然帶電?!
望着木質天花板上雕刻的各種紋路,在高大窗戶投射的陽光照耀下,變幻出奇異絢爛的色彩,胖子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確實啊!一天前還只是一名在四方街準備吃頓海鮮的遊客,而現在,他已經成了蘇麗爾王室的座上賓。
這種際遇,怕是做夢也夢不到的吧!
另外一間客室的房門輕動,沐浴更衣後的西萊爾領着珠珠走了出來。
西萊爾穿着一身不知從哪搞來的白色長裙,配上秀挺的身姿,柔美的素顏,宛如一朵出水蓮花般淡雅脫俗,美得攝人心魄。
她終於放下了那盆玄藻蘭,可是小背囊卻仍舊挎在肩上,顯然裡邊有些極其重要的東西。
珠珠也穿了一套白裙,雖然不太合體,太過寬大,卻被幾根絲帶繫緊了關節處,倒也不顯累贅。
母女倆的神情都有些黯然,臉上還有淡淡的淚痕,顯然還處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
放在以前,西萊爾絕不會同意和僅僅相識一天多的胖子住在一處,雖然這座偏殿有多間居室,但到底是孤兒寡母的多有不便。
可是,就是在這一天之間,啞兒夫婦和老奎恩,這些一直陪伴左右的家人相繼離世,一同經歷了生死的胖子反倒成了彷徨無助的西萊爾母女最親近的人。
再加上,西萊爾也不能確定,現在就公開自己和胖子的真實關係是否合適。所以,她也就默許了蘇麗爾官方的這些安排。
“西西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那禿頭老兒嗎?”一直沒工夫和西萊爾細說的胖子趕忙迎上來問道。
聽着“西西”這個稱呼從胖子嘴裡叫出來,西萊爾感覺有點不自在,臉上微紅地說道:“他應該是認識我的,可我沒有什麼印象。因爲,‘西西’這個稱呼,只有,只有我的親人才知道。”
“嘿!你可真行!連關係都沒搞清楚,就敢跟着他到這裡來?!我還以爲你認出他來了呢!”胖子對西萊爾的“心大”已經有了些瞭解,但還是被驚到了。
見美女低下頭,紅着臉,跟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似的,胖子也沒法再說什麼了,只得反過來安慰道:“不過,那老傢伙看起來倒是對你沒有什麼惡意。那,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胖子根本沒有留意到西萊爾在說“親人”兩個字時加重的語氣,只是覺得這漂亮女人實在有些無腦,便沒心沒肺地跟着問道。
“唉!我也不知道啊!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西萊爾心裡一陣酸楚,拉緊了依偎在身邊的珠珠,低聲說道。
胖子聞言,感覺心中又有一萬匹馬即將奔來,有些着急地問道:“你別不知道呀!事到如今,有些話你必須得告訴我了。巴茲、丘頓那夥人爲什麼要對你們窮追不捨?珠珠到底是什麼身份?”
“橘叔叔,你不許這樣和媽媽講話!”聽着胖子的語氣中帶着嚴厲,珠珠不幹了,護在西萊爾身前,仰着頭對胖子說道。
“嘿呀!怎麼哪兒都有你?!”胖子眉頭一擰,他已經有點習慣了沐浴在小姑娘崇拜的目光中,現在見她如此,心中失落又不爽。正要教訓幾句,卻聽得偏殿的大門被敲了幾下。
“方便進來嗎?”是那禿頭老兒的聲音。
“不方便!忙着呢!”胖子想也不想,沒好氣地嚷道。
“哐當”一聲,大門被推開,那老者走了進來。
“老頭兒,你有病吧!沒聽着說這兒正忙着呢?!”胖子氣急敗壞地吼道。
瞧着胖子那副色厲內荏的德行,老者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把碩大的包袱往地上一扔,拎着竹杖便走了過來,嘴裡陰陰地說道:“‘老頭兒!’這也是你叫的?”
胖子下意識地捂了一下屁股,喊道:“你幹嘛!別過來!君子動口不動手!”
“老子是君子他爺爺,就喜歡動手不動口!”此時的老者,哪兒還有一點世外高人的風度?完全就是一副市井潑皮的做派。
他陰笑着一邊說,一邊就用竹杆朝胖子打去。
“不動口?我看你嘴也一直沒閒着!”胖子一邊腹誹,已經來不及回嘴,一邊展開身形,極力躲避。
老者手中一柄竹杆雨點般落下,不管胖子如何閃避,總能清脆地打在他屁股上。
老者周身沒有絲毫能量帶起的光暈,也不見他如何調動注力,只是每一擊打在胖子身上,都會“啪啪”地閃過一絲電流。
傷害雖然不大,卻把可憐的胖爺電得渾身發麻,連頭髮都豎了起來。
西萊爾實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畢竟,能看到一個身手敏捷矯健的胖子,在王室的奢華客房裡竄蹦跳躍,也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風景了。
“媽媽!”跟在西萊爾身邊的珠珠叫了一聲,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哎呀!被小丫頭見到胖爺這麼狼狽!之前樹立的高大形象豈不盡毀!”胖子心裡着急,腳步一亂,被牀腳絆倒在地。
“哼!欺軟怕硬!我和你勢不兩立!”胖子雖然腿軟,說話倒挺硬氣,仰面挺在地上喘着氣,不依不饒地叫道。
“嗯?”老者見胖子還不服軟,舉杖又要打。
“別打了!”旁邊的西萊爾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突地放出防護屏障罩住了胖子,面帶懇求地望向老者。
她雖然看得出來老者下手其實很有分寸,而且也覺得胖子剛纔的態度有些過分,可是見老者沒完沒了,不禁有些心疼。
胖子可是個普通人,萬一打壞了怎麼辦呢?!
見西萊爾迴護胖子,老者便停了手,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弄得美女一時間好不尷尬。
“老爺爺!您別打橘叔叔啦!他之前爲了救我受了很重的傷!要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珠珠奔到胖子身邊,楚楚可憐地向老者說道。
在場的幾人都沒想到珠珠有此一出,胖子更是難得地被感動了一把。他見珠珠如此維護自己,心裡得意非凡,又覺得自己這面子丟的有點大,便向着老者嚷嚷道:“看到了吧!還沒小孩子有見識!此前胖爺我火裡去水中來,一個人硬抗數十名高手時,怎地不見你發威?現在你倒知道和我用狠?!”
老者聞言大怒,竹杖又舉了起來!
西萊爾見老者好像真的生氣了,忙收了屏障,向胖子說道:“你快別說啦!這位大師應該只是在和你玩笑,他要是用上了真功夫,只怕我也救不了你。”她雖然所會注術有限,但作爲高階注師的眼光還是有的,已經看出老者的不凡。
胖子斜着眼睛端詳着一臉臭屁的老者,滿臉懷疑之色。
見胖子神情古怪,西萊爾忙繼續說道:“之前要不是這位大師,咱們還不知道會怎麼收場呢!而且,剛纔護送車馬來的時候,我好像聽到鄧普拉稱呼他‘大長老’來的。”她一邊說着,一邊望着老者。
胖子一軲轆翻身站起,向老者問道:“你是大長老?什麼情況?哪個部門的?”
老者此時怒氣消散,又變得一臉風輕雲淡。他不再理會胖子,卻向珠珠招手道:“小姑娘你過來!”
珠珠見媽媽並沒有阻攔的意思,便乖乖地走到老者身邊,仰着頭,滿臉都是崇拜,嫩聲說道:“老爺爺,請您吩咐。”
這小姑娘別的不說,確實是知情識趣的聰明孩子。
老者滿意地笑了笑,明亮的雙眸將珠珠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異芒閃現,說道:“小姑娘,你的本名叫什麼?”
老者此問一出,西萊爾不由得心中緊張,戒備起來。
胖子隱隱感覺到些什麼,不再插話,靜靜地等着老者的下文。
珠珠看了一眼媽媽,低下頭,小聲回答道:“我就叫珠珠。”
老者對珠珠的回答不置可否,返身從扔在地上的大包袱裡翻找出一個精緻的水晶小盒。
看見這個小盒,胖子察覺到身邊的西萊爾神色緊張了起來。正不知所以,就見小盒已經在老者手中開啓。
伴隨着一股溫潤、沉靜、渾厚的氣息,一顆碧綠色的珠子輕飄而起。
在胖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那珠子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託舉着一樣,緩緩飄向西萊爾,圍着她繞了三圈,又向珠珠飄去,也同樣繞了三圈。
然後那珠子竟然很人性化地散發出一股喜悅的光芒,好像很高興似的憑空躍動了幾下,纔回落入水晶小盒之中,歸於平靜。
“這是什麼戲法?!”胖子正在猶疑,就見西萊爾已經滿臉淚痕,向着老者跪拜下去。
見到媽媽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珠珠顧不得對那顆會飛的珠子的強烈好奇,驚訝地跑回西萊爾身邊,很乖巧地也跪了下去。
“您就是公莊德賢大師嗎?”西萊爾聲音哽咽,俯首問道。
老者輕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正是老朽!如此說來,你們便是察罕家族的遺孤嗎?”
“我本名西萊爾·恩格列·察罕,鐵木·尼古拉·察罕是我祖父。”西萊爾極力壓抑着激動的情緒,恭敬地回道。
老者默然半晌,臉上顯出緬懷之色,沉聲說道:“我與你祖父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早彼此引爲知己。那時候有個小姑娘突然闖進了我們談話的茶室,想必就是你了!西西!”
聽老者如此一說,西萊爾心裡更無懷疑,卻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點着頭。
公莊大師嘆了口氣,接着說道:“五年前突然收到這顆氣靈珠,便知不妥。待我趕到,你家已經出了變故。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察罕家族的後人,可惜沒有任何進展,不想今天在這裡卻有如此緣分。”
這番對話,令胖子心裡充滿了震撼。
首先,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身邊這位美女居然有如此顯赫的家世。察罕,那可是曾經與麥肯共和國同等的超級大國魯爾士聯邦原本的主宰者,察罕皇室的封號啊!
其次,“公莊德賢”這四個字,在這個世界,對於所有注師,對於所有關注注師的人來說,都夠得上能用“如雷貫耳”來形容了。
公莊德賢,是注師聯盟總會的首席大長老,是僅次於會長的超級存在。而注師聯盟的總會長,就是他的親哥哥,公莊德明。
我的個天哪!
“大師!”西萊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不顧泉涌的熱淚,聲色俱厲地說道:“五年前,我察罕家族直系子孫上下兩千七百六十六人,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只剩下我和三名隨從,還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他們一定是受襲被殺,再被毀屍滅跡。如此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啊!只可惜我力單勢孤,實力低微又性格懦弱,縱想復仇也是無能爲力。今日得見大師,卻是天命使然。還望您能主持公道!”
聞得此言,公莊大師眉頭微皺,閉上雙眼,沒有答話。
胖子卻聽得全身汗毛倒豎,熱血激盪,義憤填膺。
兩千七百六十六!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它代表的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一夜消失?毀屍滅跡?不管因爲什麼,也不能下如此毒手呀!
他想起了民間關於此事的傳聞,曾經一度鬧得沸沸揚揚,最後成了一宗離奇的迷案。
如此聽來,卻是一件滅門慘案!
“能將這麼多人全部襲殺,又不留一絲痕跡,這是什麼手段?又是誰纔能有如此神鬼莫測的手段?”胖子滿心疑問,看向西萊爾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
他無法想象,這個溫婉柔順,有如靜夜蘭花般的女人,竟然有這樣的遭遇。這些年,她帶着一個孩子,是怎麼過來的呢?
想到這裡,胖子心中翻滾,上前扶住西萊爾的肩膀,要把她攙起來。
西萊爾這次沒有順從胖子,執拗地跪着。
她見公莊大師久久仍未答話,便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祖父將我家族最珍貴的聖物託付於您,便是將整個家族交到了您手上。持有此珠者,即爲族長,這是我察罕一族幾百年來的傳統。您是世間大能,萬望您能念在往昔情分,加之我祖父託孤之重,爲我們做主啊!”
西萊爾一番哭訴,確是聞者心酸。
公莊大師這才知道原來這顆珠子還有如此深意,不禁對那位只見過一面的老朋友有些怨言,“你老傢伙撒手不管不顧,竟把這燙手的山芋塞給了我,實在是有點不夠意思!”
“確實蹊蹺,一個大家族竟然就如此憑空消失了。雖然這件事被某些人隱瞞了下來,可是想要查明真相的人也不少。只恨行事者十分狡猾老道,幾乎抹去了所有痕跡。你當時在場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下的手?”大師終於睜開眼問道。
西萊爾深吸了幾口氣,緩和下情緒,回憶道:“在家族裡,我資質很差,又自小就體弱多病,而且也一直沒有元素覺醒的跡象。可是沒想到,就在事發的那一天,我的元素親和突然有了覺醒的跡象。祖父安排我去密室靜修,就在那時,外圍弟子來報說有高手率隊前來拜訪。祖父當時似乎察覺到了異常,突然和我說起已將氣靈珠託付於您的事情,然後就讓我帶了三名隨從和剛出生的珠珠進入密室,三天內不得外出。他則帶了不少好手出去應對。”
西萊爾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也是淚流滿面,但仍在認真傾聽的珠珠,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在進入密室之前,聽到來人喊喝了一句‘這就是察罕家族的待客之道嗎?’,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等我三天後走出密室,我的親人全都不見了,連屍骨都沒有,就這樣不見了!”
說着,西萊爾的聲音尖利起來,充滿了恨意。“那個聲音我永遠也忘不了!找到那個人,就能找到真相!”
“威爾遜?!”胖子突然想起來西萊爾之前猝然出手的那一幕。
“沒錯!就是他的聲音,一定是他!”西萊爾恨恨地說道。
公莊大師的眼睛又眯了起來,用手撫着下巴,緩緩說道:“若然如此!這個事情可是不簡單呢!你先起來吧!這樣不好說話。”
西萊爾把長時間壓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心裡也輕鬆了一些。她依言起身,一雙美目滿懷期盼地望着大師。
“無論如何,那件事情之後你並沒有來找我是對的。能讓察罕這樣的家族一夜消失的勢力的確非同小可。不過既然現在咱們見面了,你也就不必再隱瞞身份。有我在,還沒誰能動得了你們!”公莊大師緩緩說道,語氣中卻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西萊爾點點頭,又俯下身子,摟着珠珠說道:“我的寶貝!要記住今天我們說過的話。另外,從現在開始,你還要記住,你的本名叫做明珠·恩斯勤·察罕!”
察罕:再偉大的家族,也是永遠需要推薦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