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在“仁厚”和“殘暴”爭奪王業的時候，總是那和顏悅色的“仁厚”最先把它贏到手。
“舅舅，誰是莎士比亞？”
若若擡頭看了一眼佘奕後，低頭繼續數銀子。今天打麻將，她贏的最多。
“嗯，是一個……是我老家很有名氣的大儒……”
佘奕正坐在若若對面，望着飯店門外，聽若若如此一問後，思索了下，平靜的說道。
“哦……徐志摩呢，你那鳥語是不是他教的？”
若若接着問道。
她說的鳥語，是指佘奕說的英語。之前兩人住一起的時候，她每次不肯睡覺嚷着讓佘奕講故事時，佘奕只要讀上一邊英文版的再別康橋，她就睡着了……此效果看過舒伯特的搖籃催眠曲。
“這……也是一個大儒……舅舅的英語是自學的……”
佘奕一臉尷尬的表情……
“小奕，若若，東西收拾好，回家了……”
嶽莫愁和嶽珊兒從樓上走了下來，兩人的手裡面各自拿着一大堆東西，這些東西有蔬菜日用品衣服……。
後天是除夕，她們聽了佘奕的建議，決定關店幾天，收拾好東西，回家好好過個大年。董必成的那個親戚店小二，已經發了工錢給放假了……
這時候，董必成也出廚房出來了，廚房裡面的東西都處理妥當了。冬天現在時冬天，氣溫低，蔬菜之類的東西在廚房裡面放不壞。
“噢耶，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若若哼着小曲兒，笑眯眯的撫摸着鼓鼓的荷包。今日戰果豐碩……
“你個小丫頭，是不是最後使了詐，贏了姨娘和你阿孃那麼多銀子，還沒錢……今個兒回去後，一定要贏回來！”
嶽珊兒白了一樣若若，氣不打一處來。下午最後幾圈，若若運氣突來，把把自摸……她和姐姐嶽莫愁的剛開始贏的銀子全被這小丫頭贏走了……
“嘻嘻……手氣決定一切，本小姐以後就是那個……那個雀……舅舅，那個叫雀什麼來着……”
若若想自我吹噓一下，一時間忘了佘奕說給她的那個詞兒了。
“咳咳，雀後……”
佘奕說道。
“對……就是那個雀後……嘻嘻……”
若若的臉蛋兒就像樂開了花兒一樣。
嶽莫愁微微一笑……看見女兒如此開心，自己的心裡也甚是寬慰。遇見佘奕，認了他當弟弟，是她們母女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
五個人出了店，董必成在關門，佘奕嶽莫愁嶽珊兒朝馬車走去。隔壁傢俱店霍剛的妻子燕兒恰好站在門口，看見嶽珊兒一家都出來了，連忙問道。
“珊兒妹子，你們這是作甚，一大家子這麼早就回去……”
“嗯，我們休息幾天，過了年兒再營業。燕兒姐，有空到我們新宅院來串門。”
嶽珊兒笑呵呵的應道。
“好的……珊兒妹子，你弟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有媒妁之約。”
這個叫燕兒的婦人用毫無掩飾的目光在佘奕身上打量，那眼神似乎能看穿佘奕厚厚的衣服。
“這個……家弟尚無媒妁之約，難道燕兒姐有合適的姑娘……”
嶽珊兒一邊往馬車上放東西，一邊隨意的問道。
“哎呀，真讓珊兒妹子猜中了，姐姐有一遠房妹妹，年方二七，端淑大方，尚未婚嫁。和你弟弟特有夫妻相……趕初一，姐姐帶她來給你瞧瞧，如何……”
這個叫燕兒的婦人，很是認真的說道。
嶽莫愁、若若、佘奕都停止了手來的動作，齊刷刷的看着那婦人。嶽珊兒和董必成也愣愣的看着那婦人。
“呵呵，那我們這就說定了……初一，姐姐帶妹妹到你家來。”
這婦人忽視了嶽莫愁、若若、佘奕驚愕的表情，也忽視了嶽珊兒答應於否，徑直轉身回了房間。
“這……”
嶽珊兒的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來，她本是隨便說所，沒當回事，不料……那燕兒……
“姐，小奕……我……”
嶽莫愁猶豫了下後，微微一笑上了馬車。
“妹妹，無妨……小奕年歲不小了，該娶房妻室了……”
“額……”
嶽珊兒上了馬車……董必成也上了馬車……
佘奕和若若面面相覷了一眼後，也跟着上了馬車。
……
太原城，今年的冬天很冷……大雪飄飄灑灑的下了好幾天，到現在依然沒有消停的跡象。
在佘府竹香院前院通往後院半圓門，緊緊閉合。後院，是一片百十平米的小院，堆着厚厚的積雪，北邊靠牆的位置，有一破敗的房子，房子門口長着一棵碗口粗的梧桐樹，梧桐樹下，站着一個繫着紅色披風的小女孩，小女孩十一二歲左右，身上落滿了潔白的雪花，她面帶微笑，安靜的看着天空中飛舞的雪花……
“好大的雪……”
這個小女孩正是佘玉，她的臉上隱隱約約可看見五道指印，這是一個月前父親佘復僵留在她臉上的。
那日，幾個叔叔聞聲匆匆趕來後，終阻止了怒火燃燒的佘復僵。母親丁氏遍體鱗傷……
十幾年來，這是父親佘復僵第一次打她……那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足足腫了二十天。若不是母親丁氏拼死保住父親佘復僵的雙腿，他冰冷鋒利的鐵劍早已刺在了她弱小的身軀……
她沒有哭，甚至連一滴淚都未落。在她離開綏德城的那一刻，她早已和這個所謂的父親形如陌路。
就像那天她殺明珠時說的，縱然是佘復僵站在那裡，她也依舊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一個月了，她一直被關在這個院子裡面。相對於偌大的鎮北將軍府，這個院子很小，小到可以和綏德城佘府的後院差不多。
好在有一棵梧桐樹，就像綏德城佘府後院的那株桃樹一樣，若是梧桐可以開出像桃樹一樣的美麗的花兒就好了……
記得那時，哥哥說過。
東海邊，有一處桃花林，每到春天，站在桃花林中，可看，潮起潮落，花謝花開…………
父親佘復僵殺氣騰騰的告訴她，他會像踩死一隻螻蟻一樣，殺了哥哥。她心裡其實很想笑……笑父親佘復僵的無知和懦弱。
昔日數萬夏軍大軍兵臨城外，挾幾百婦孺耀武揚威的時候，他在哪裡？他站在那裡一動也未動……哪怕小虎被射即將命喪當場的時候，他也依舊沒有那個勇氣……
一個外表道貌岸然實際上自私自利懦弱無知男盜女娼的僞君子而已，她現在明白了，爲什麼他堂堂太原將軍府三公子被家族拋棄，蜷縮一個小縣城當縣尉。爲何起初願爲他背上世間惡名退隱呂梁的江湖第一女俠紅娘子，十幾年從未找過他……
西風吹來，捲起天空中的雪花，撲撲的落在佘玉稚嫩的臉龐上。梧桐樹上，幾片乾枯的梧桐葉被風吹落，因爲結着冰雪，翻騰了幾下，徑直朝院子裡面落下來。
佘玉的眼睛緩緩閉上……右手指縫之間，出現一把寒光閃爍、一寸有餘的飛刀……在那邊梧桐葉出現在視線範圍以內時，她的手腕忽然動了……
“嗖”的一聲，破空聲響起，飛刀猶若一道流光……穿過紛飛的雪花，噗的一聲，擊穿了那片梧桐葉。
梧桐葉緩緩落了下來，消無聲息落在雪地上。在前方几十米遠的牆壁上，多了一把柳葉鏢。
佘玉看了眼兩三米高的圍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世人庸俗，誹我謗我，我佘玉都記住了！區區兩三米高的圍牆便想困我，你等想的太過兒戲了……飛刀，我佘玉會，輕功，我佘玉照樣會！三年後，你們會看到的，世間任何人都休想阻我。哥，三年後，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會一起看潮起潮落，花謝花開……”
佘玉的拳頭緊緊捏住，冰冷的眼睛泛起嗜血的殺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