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二貴得了瘟病?!”二貴娘嗷的一聲叫出來,跟着就嚎啕大哭起來。
“你才得了瘟病!”柳麻子眼騰地就紅了,連額頭的青筋都蹦了起來,他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脖領。
“我的確見過這種病人。”看劉麻子五大三粗跟頭豹子似的,誰知一把竟沒拎動那男子,反被他一把撫開,那男子和聲和氣地指指柳二貴的腦袋,“頭腫的這麼大,任誰見過一次都不會忘!”又指向甄十娘,“若不是她說能治,我是死也不會說出來的,這位大哥您也別生氣,我又不是大夫,只是看着這孩子頭腫的跟那種瘟證一模一樣,纔想起了當初巫熹鎮的那場瘟疫,您就當我瞎說好了……”
不解釋還好,他這一解釋,人羣立時炸了鍋,有人已經開始悄悄向後退去,如躲避瘟神般躲着劉麻子一家人。
連李齊都驚的臉色煞白。
古代醫療技術落後,一旦染上瘟疫,十有八九是死,一提到瘟字,沒有不怕的。
見場面失控,甄十娘啪啪啪,使勁拍了幾下手,“大家靜一靜!”見柳麻子兀自鬥雞似的瞪着那男子不依不饒,就沉聲道,“我說過,這病我能治,你再鬧下去,你兒子真就沒救了!”聲音不高,卻透着十足的威嚴。
柳麻子立即退到門板邊,又朝甄十娘連連作揖,“求簡大夫好歹救救我兒子!”
二貴娘也止了哭,跪在地上朝甄十娘連連磕頭,儼然甄十娘就是能起死回生的觀世音菩薩。
嘴裡說不信,但柳二貴病的這麼奇怪,聯想起自己這兩天身上也直髮冷,和二貴剛剛染病時的症狀一模一樣,二貴娘心裡早已相信了那男人的話。
自己一家很可能染上了瘟病!
“簡大夫是遠近聞名的神醫,你就給咱們一個準話,他到底是不是瘟病?”人羣中有人大喊。
當然是瘟病!
可甄十娘也知道,一旦她說了真話,這裡立馬就會發生一場八級地震。
“……他不過是風邪入體,幾副藥就好,還談不上瘟。”見衆人鬆懈下來,她話題一轉,“雖不是瘟病,但這病也像傷寒一樣會傳染,大家別圍都在這裡,散了吧,事後我會留下方子,若有人擔心被傳染,下午過來抓副藥吃就沒事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令場上緊繃的氣氛頓時輕鬆下來,雖然聽說這病會傳染還是有人緊張,但卻不向先前那麼恐懼了。
眼前的這位簡神醫,自出道就從來沒有失過手,她說不是瘟病就不是瘟病,她的話這鎮上沒有不信的。只是,難得見到這位遠近聞名的簡神醫,場上卻是沒幾個人肯走,都想看看她怎麼出手治病。
不再理會遲疑不去的衆人,甄十娘兀自叫人將柳二貴擡入病房。
爲了方便那些需要隨時觀察的重病號,在甄十娘建議下,李齊特意在藥堂後院加蓋了十幾間屋子做病房,遇到住在這裡治病的人,除了收診療費以外,還另外單收一份房租,不僅病人多了,收入也高,李齊打心裡信服甄十娘,逢人便誇她的奇才。
也因此,甄十娘名聲纔會傳的這麼快。
“……他真不是瘟病?”吩咐了藥鋪小夥計去後院收拾病房,李齊壓低聲音問甄十娘。
“給他單獨一個房間,閒雜人等一律不許探視……”沒正面回答,甄十娘沉穩地交代着一些預防傳染的注意事項。
本身就開藥堂,李齊哪有不懂的,直驚的臉色瓷白,他神色嚴俊地轉身就走。
見甄十娘又稱了黃芩、玄蔘分放在櫃上平鋪的六張草黃紙上,馮喜眨眨眼睛,“……既然簡姑娘也說是寒證,爲何不用承氣湯,卻用黃芩,玄蔘?”剛剛進來時,他就問過甄十娘,也說是寒症。
寒症自然要用承氣湯瀉下,發汗,他出的方子中去了板藍和甘草,就是時下太醫院有名的承氣湯。
“雖然同是寒症,但病人頭面腫大,明顯是邪毒上攻,病邪是在心肺,用承氣湯瀉下,只能泄去胃腸裡的熱,並不能清除心肺中的邪毒,所以才用黃芩瀉肺經邪熱……”一邊熟練地分着藥材,甄十娘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前世接觸的大都是西藥,對於中藥,甄十娘雖懂藥理,知道許多藥方和炮製方法,但見實物的機會卻不多,她看到的幾乎都是藥廠已經按方制好的中藥,直接拿來用就是。因此,每次來瑞祥藥鋪,她都抓緊一切機會“實習”,學着品嚐辨認各種藥材的氣味形狀,分揀藥材,她以後要開藥鋪,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基本功。
幾年下來,竟也練就了一手好功夫。
早習慣了她每次給人瞧病都自己配藥,以爲她是保密,馮喜也不好說什麼,只眉頭緊鎖地品着她的話。
“……他真的不是瘟病?”甄十娘正分着稱好的生甘草,耳邊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她一擡頭,卻是先前那個身着錦緞的中年男子,竟一直沒走,站在櫃前看着她,“……你真的能治這種病?”
淡淡掃了他一眼,甄十娘沒言語,低頭把稱盤上剩下的甘草倒在最後一份藥堆上,回頭熟練地拉開裝了白殭蠶的抽屜。
“……我妹妹就住在巫熹,七年前一家七口都死在這種病上。”那男子聲音有些悲哀,帶着絲隱隱的不安。
這小姑娘是無知還是真的有把握這不是瘟病?竟敢如此託大,這麼大的事都不通知官府,及時採取隔離措施。
要知道,只她一個不慎,就會給這小鎮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更爲甚者,這裡雖偏遠,卻是京畿要地,位於上京城和沈將軍的豐谷大營中間,離兩處都不過幾十里的腳程,果真爆發瘟疫,一陣風就刮過去了,豐谷大營可是駐着幾十萬大軍!
越想越怕,那男子臉色微微泛白。
馮喜錯愕地擡起頭,那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看着甄十孃的背影,誠懇的目光中帶着股毫不遮掩恐懼,馮喜不由也轉臉看向甄十娘,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扶在櫃檯上的手指微微發顫。
稱藥的動作停在了那兒,甄十娘慢慢轉過身。
“……那場瘟疫叫蛤蟆瘟,染上的人和剛剛那個病人一模一樣,都是頭面紅赤腫大,兩眼如線,兩腮鼓脹形是蛤蟆。”見甄十娘終於又回過頭,那男子真誠地說道,“初時鎮上的大夫也和這位先生一樣,以爲是寒症,用了承氣湯,後來越來越嚴重,死的人越來越多,才怕了……驚動了朝廷,官府把整個鎮子都隔離了,只許入,不許出……簡大夫不信,可以去查查,官府都有記載……”
“這……這……”馮喜額頭的冷汗刷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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