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都重要。無論你們誰有事,我都會第一時間出來陪你們。”
匡伊揚又問:“你不愛我小舅了嗎?”
我臉色直接就變了,因爲太突然,我做不到面無表情。
很努力地控制着情緒,我強忍着心下的翻騰,說:“伊揚,你好好戒毒,以後……”
我還沒等說完,匡伊揚就搶先道:“沒有以後了。我知道你爲什麼願意陪我戒毒,你是想以後走的坦蕩,再也不用覺得欠我什麼。”
我眉頭一簇,因爲軟肋被他給戳中。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我只是想讓自己堅強一點,不要總是哭。
匡伊揚邁步走到面前,他微垂着視線看着我,半晌,輕聲說:“我以爲看你難過,我心裡就會好受一點,但你現在讓我心裡更不舒服了。”
我睜大眼睛,強忍着眼淚,擡頭對匡伊揚說:“以前是我不好,如果我知道……”最沒出息莫過於一開口就哽咽,我只是想好好說一句話而已。
匡伊揚面不改色,可稍微抽搐的脣角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秘密。
果然,他出聲說:“不愛就是不愛,我也是最近才明白。”
他忽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我滿眼希冀的看着他,他想通了嗎?
匡伊揚說:“我可以戒毒,等我把毒戒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走了。”
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因爲於匡伊揚而言,我無論說再多道歉的話,也是冠冕堂皇,因爲我連喜歡都給不了他。
跟匡伊揚一起下樓的時候,我沒想到會在酒店大堂碰見駱向東,他倒更像是有備而來,不過是過來找匡伊揚,沒料到我也在。
我們三個一起出現在酒店大堂,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
匡伊揚之前的面色已經緩和了不少,如今看到駱向東,他臉又撂下來了。本打算直接走,可駱向東卻說:“站住。”
匡伊揚停下腳步,我不停的打量他們兩人臉上的神色,生怕再出點什麼差錯。
駱向東對匡伊揚說:“別再纏着她了。”
匡伊揚扭過身,雙手插兜,似笑非笑的說:“你問問她,是她來找的我,還是我去找的她?”
駱向東頓時面色難看,我趕忙道:“沒事,我準備陪伊揚去吃飯,你走吧。”
酒店大堂還有別人,我不好明目張膽的說陪匡伊揚戒毒,但我猜駱向東應該會懂。
我不着痕跡的給駱向東遞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刺激匡伊揚,駱向東也是壓下了自己的脾氣,臨走之前對匡伊揚說:“再惹出什麼事來,我送你回英國。”
說完之後,駱向東頭也沒回的離開,我看見匡伊揚臉上露出模糊了傷心和高興的笑容。
駱向東走後,沒幾秒匡伊揚也邁步往外走,我只得跟上。
坐在車裡,匡伊揚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有些發抖,我看着害怕,所以輕聲道:“伊揚……”
匡伊揚卻突然發了很大的脾氣,他猛地伸手砸了下方向盤的中間,車外發出‘嘀嘀’的鳴笛聲。
他紅着眼眶說:“他要送我回英國……他答應過我不會讓我離開夜城……”
我不知道英國那裡有什麼,是讓匡伊揚這麼忌憚的。
他忽然就哭了,哭的很傷心,甚至是不知所措。
我有點慌,可還是本能的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出聲道:“伊揚,駱向東只是一時氣話,你別生氣……”
匡伊揚渾身都在發抖,我不確定他是氣的還是毒癮犯了,只得緊緊地抓着他。
他不停的大喘氣,出聲說:“難道你就從來都不詫異,爲什麼我叫他小舅,可駱家卻從未正大光明的承認有我這個人在?”
這個問題,我只聽駱向東說過一次,當時又因爲我太過震驚,整個人都是懵的,所以沒仔細想。
我記得駱向東說,匡伊揚沒有父親,母親又再婚。
確實,很早之前我查過,網上說駱向東只有一個姐姐,而她姐姐卻嫁了個外國人,生的孩子也要比匡伊揚小十幾歲。
就算匡伊揚他媽媽是再婚,那前任丈夫,甚至都有了孩子,怎麼會網上隻字未提?
我納悶的時候,匡伊揚已經哽咽着說:“我媽恨我爸,甚至連我都不喜歡,她只給了我一個姓,從此沒有再跟我說過任何只字片語關於我爸的事情。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夜城,是我外公在照顧我。你能想象的到嘛,二十二年了,我只見過我媽不到五次。”
“很小的時候,我偷聽到外公和外婆聊天,他們說我媽恨透了我爸,就因爲我爸在她懷孕的時候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所以我媽這麼多年一直不肯原諒他,甚至不願意承認我的存在。”
“我想我媽,小時候總是哭,哭着想去英國找她。還是我小舅跟我說,她不要你,你也不要理她,反正夜城有的是家人,讓她跟她老公和兒子在英國待着吧。我小舅說他永遠不會送我去英國,因爲我在那邊沒有家人……”
可是剛剛,駱向東撂下狠話,如果匡伊揚再惹事,他就送他去英國。
一個狠心拋下親生兒子,二十多年不見的女人。雖然有着骨血,卻比陌生人還冷漠的媽媽。怪不得匡伊揚對英國諱莫如深。
我一直心疼他,可如今,我幾乎是可憐他。
他姓匡,是駱家的外孫,可卻是連親生母親都不承認的存在。
匡伊揚哭的像個小孩子,我忍不住傾身過去抱着他,出聲安慰:“不會的,駱向東不會送你回英國的,他就是一時氣話。”
匡伊揚說:“可他之前氣瘋了都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他是害怕我再纏着你。”
我伸手擦掉眼淚,對匡伊揚說:“誰說你是纏着我了,你是我弟,我願意陪着你。”
匡伊揚慢慢側身,他緊緊地抱着我,極度哽咽着道:“姐……你別不要我了……”
他這一聲姐,我倆簡直如難兄難弟一樣,抱頭痛哭。
哭到筋疲力竭,我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伊揚,你好好戒毒,以後也好好生活,沒什麼大不了的,除了死人都是小事兒。”
匡伊揚說:“我會好好戒掉。”
都說患難見真情,我倆是眼淚見真心。哭完之後,我們去附近飯店吃了頓飯。要說夜城大,可圈內人去的飯店大抵是那麼幾家,我們在明月軒裡碰見了前來吃飯的張耽青,麥家輝還有成霖。
幾人見到我跟匡伊揚在一起,皆是面色各異。尤其是張耽青,眼中一閃而逝的,是反感。
成霖最先發問:“子衿,貫新回來了,你們見面了嗎?”
我紅着眼睛點頭:“見過了,我們上午還在一起。”
張耽青掃了眼匡伊揚,然後說:“你們兩個怎麼了?剛抱頭痛哭過?”
匡伊揚‘啪嗒’一聲放下手中的勺子,臉已經沉下來了。
我趕緊說:“你們着急吃飯就先走吧,我們改天約。”
麥家輝說:“不用改天了,我們剛剛打給三兒,他馬上就來。”
匡伊揚站起身,面帶嫌棄的說:“走吧,吃頓飯還堵得慌。”
我也站起身來,張耽青伸手搭了下匡伊揚的胳膊,出聲說:“走什麼啊?子衿男朋友馬上就來,大家一起坐下聊聊唄?”
匡伊揚馬上一甩胳膊,冷眼看着張耽青說:“想打架嗎?”
張耽青愣了一下,隨即嗤笑着說:“哈,乳臭未乾還哭鼻子的大姑娘,氣兒還挺大……”
我見匡伊揚的拳頭已經攥起來,所以馬上一個箭步衝到兩人中間,一邊攔着匡伊揚,一邊轉頭對張耽青說:“耽青哥,貫新知道我跟誰在一起。”
張耽青也是有些不爽,他看着我,皺眉道:“子衿,你這成天陪這個哭陪那個哭,這是導遊乾的活兒?”
我知道,他是說我那天從駱向東車裡下來,淚流滿面的事兒。
被他當衆這麼說,我面子也有點掛不住,可還沒等我說什麼,我身後的匡伊揚已經不爽了。他揚聲道:“關你屁事?”
張耽青沉着臉,盯着匡伊揚道:“是不是找揍?”
“你他媽……”匡伊揚才罵了一聲,我一個沒照顧到,沒成想麥家輝出手了。他一腳踹在匡伊揚側腰處,匡伊揚也是始料未及,因爲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張耽青身上。
匡伊揚被麥家輝踹的往後一退,正好身後就是個大花瓶,花瓶晃悠幾下,‘砰’的一聲摔碎,這下整個店的人可都朝着我們這頭看來了。
我一個轉身的功夫,匡伊揚已經跟麥家輝打在了一起,我剛要往前衝,成霖就給我拉住。
我眼看着張耽青也衝上去打架,大聲道:“別打了!”
成霖拉着我,我甩不開他,只得瘋了似的喊:“你們想幹什麼?別打他!”
匡伊揚哪裡是張耽青和麥家輝兩個人的對手,我眼看着他吃虧,卻不能把他們拉開,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正當店內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正門口推門進來一個人,紀貫新。
紀貫新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忽然看到這一幕,他愣了一下,然後看向被成霖拉着,正在大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