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許看

隨着“吱呀”一聲,房門緊緊的閉上,黃莫依覺得自己的心臟又恢復了跳動,連空氣的窒息感也消散了。

因爲害怕,兩隻小爪子都沁滿了汗,隨意在衣服上抹了兩把,她擡手掀開大紅蓋頭的一角。

兩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着,很快把屋裡的一切看了個清楚。

之後,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呢!

原本是想下山尋找父母,誰知還沒走多遠,就被一羣大佬給抓了。

那些人拿出傳送符,拎着她不知道傳送了幾次,就來到這個地方。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人摁着換上喜服、拜堂成了親。

她只是一個練氣中期的小修士,在這羣大佬面前,弱得跟小雞崽子似的,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她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到洞房裡的人都走光了,才輕輕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疼,不是夢!”

這可怎麼辦?她是第一次下山,完全沒有應付突發事件的經驗。

而她的門派南山門,是個芝麻小的門派,報出名字來別說嚇人,大概率是沒有人聽說過。

要不先看看她相公怎麼樣再說?

說到相公,她雖然蓋着蓋頭,但她印象裡,跟她拜堂的,並不是哪個人,而是一個綁着大紅花的綠色石碑。

這什麼風俗?

想着想着,黃莫依突然覺得這種場景有點熟悉,很像凡人說起的配陰婚。

配!陰!婚!

三個大字在她腦海裡炸響,只嚇得她渾身顫慄,冷汗爬滿了全身。

那可是要陪葬的啊,她還沒找到爹孃呢,還不想死。

饒是黃莫依再害怕,生死存亡之際,她也是渾身長滿了膽子。

她從乾坤袋裡摸出自制的瞌睡粉,又用力在大腿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只彪淚,帶着哭腔喊道:“疼死我了,來人啊!”

兩個喜婆聞聲跑進屋,“夫人,你怎……?”

只見黃莫依手指輕彈,喜婆的聲音嘎然而止,兩個腦袋同時一栽,倒在了牀上。

她膽子小,即便放到了兩個喜婆,還是不敢大意。

悄摸摸扒在門縫上,瞧見院子裡,站了兩排身穿月白色長袍的弟子。

這麼一看,她又來了主意。

撕下一塊布料捂住口鼻,倒出指甲蓋大小的瞌睡粉,放在正燃着的紅燭裡。

將燭火對準門縫,她用力揮着袖子,瞌睡粉順着蠟燭的熱氣很快飄散出去。

只聽“咚咚咚”聲響不絕,院裡的守衛無一例外的栽倒在地。

等了大約一刻鐘,確定院裡沒有任何異樣,黃莫依才拎着裙子,跨出門檻。

剛走到院子中央,就聽一聲呵斥,“誰?”

緊接着,暗紅色身影飄進了院落。

聽到聲音的瞬間,黃莫依就迅速臥倒在地,手裡還緊緊攥着瞌睡粉瓶子。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暗紅色身影站定在她一步之外,目光掃過倒了滿地的守衛,還有趴在地上裝死的黃莫依。

看了看自己天蠶絲織就的黑色皁靴,玄蒼到底是沒忍住,一腳踢在黃莫依的身上。

黃莫依只覺肋骨斷裂一般,還沒來及喊聲疼,整個人就像被風掀起的落葉,高高捲到空中,旋轉幾圈後,又“嘭”的一聲,撞到了一棵大樹上,再順着樹幹滑落地上。

內臟怕是都碎了,撕心裂肺的疼從腹腔傳出,剛纔肋骨的疼,根本不算什麼了。她疼的咬緊牙關,沒有力氣再發出一個音節。

這人出手也太狠了,最不能忍的是,他竟還用清風訣洗了下靴子。

黃莫依:……

好在她是臉朝地,玄蒼沒有機會看到她的臉。

不過,他並不着急,反正他也不是來看她長什麼模樣,而是來送她——去死。

爲了煉製玄天鐲,他閉關三百年。誰知剛出關,就聽守關弟子報告,那幫不讓人省心的徒子徒孫替他成了親。一氣之下,他撕裂蒼穹趕了過來。

他向前踏出幾步,高高在上的俯視着一動不動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醋無情的笑,手掌翻轉,手心多出一團黑紅色火焰。

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黃莫依嚇得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沒暈?玄蒼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一下。

就算剛纔是裝的,自己一腳下去,也該疼暈了纔是。

思索間,地上的女人動了,她一手捂着臉,一手用力將所有的瞌睡粉朝着他的臉揚出,同時貓着腰,從他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被她算計的人可是玄蒼,蒼神教教主,活了上萬年的化神期老怪物,自然不可能這麼輕易着了道。

只見他虛空一抓,剛跑了幾米遠的黃莫依,就被人抓住了後衣領。

情急之下,她用力掙扎,只聽“刺拉”一聲,大紅嫁衣就裂成幾片碎布,從她身上脫落下去。

“啊~”她帶着哭腔喊道,“流氓,不許看!”

看着自己手裡的衣料和只穿着中衣的女人,玄蒼唰的閉了眼,他也沒想脫人衣服。

可閉上又覺得不對,他憑什麼要閉,嗖的又睜開眼。可就這一睜一閉間,眼前的女人居然跑沒影了。

玄蒼有些惱怒,手中火光炸起,大紅嫁衣眨眼間化爲灰燼,又消散在風中。

同時,他人也追出了院落。

等暗紅色身影徹底消失在月色下,原本敞開的兩扇大門,其中一扇門後探出個腦袋。

黃莫依一手摟着肚子,一手扶着牆,從門後蹣跚着走出來。她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源源不斷的向外溢血。

剛纔玄蒼那一腳,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拼着最後一口氣從他手裡逃脫,自知跑不遠,便藏在大門後。

擡袖抹去又溢出來的血,她剝了個弟子的外衣穿上,藉着房屋和樹木的影子,逃出了建築羣。

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在天上,慘白的月光照在黃莫依身上,使得原本跌跌撞撞的人,更像夜行的鬼魅。

她忍着劇痛不知走了多久,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咬牙爬起來,只爲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像把五臟六腑拿到案板上剁碎了一般,她疼的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一陣清風攜着淡雅的花香送入她的鼻腔,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兩口氣,好像快渴死的人遇到了甘露,七經八脈都得到了滋養。

她掙扎起身,踉踉蹌蹌地朝着香氣飄來的地方走去。

兩刻鐘後,樹木漸稀,一望無際的淡紫色花海呈現在眼前。

月輝撒下,爲每一片花瓣都鍍了層銀光。微風輕撫,紫色的海浪上下起伏,銀光閃爍,像是生出一層淡淡的薄霧,薄霧升騰,直達月上。

清雅誘人的香氣,讓黃莫依忍不住撲了進去。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一路走來,身上的疼痛已經少了七八分。

恍惚間,彷彿每一朵花都變成了小小的紫色星光,從花海中升起,匯成一條紫色的星河,向她飛來,緩緩沒入她的眉心。

她猛的睜開雙眼,哪有什麼星河,只是清淡的花香讓她神清氣爽,“不疼了,我的傷好了!”

她驚歎一聲,“這花居然能療傷!”

正想着,卻突然感到一股殺氣懸在頭頂,猛然擡頭,就發現幾米開外站着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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