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圍繞着不少小孩子,都是被鞭炮聲吸引過來的,張嬸似乎早有準備,一把一把的喜糖分發出去,一個個歡天喜地的嬉鬧着。
葉歡顏有些恍神,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真是一場悉心準備好的婚禮,只等着她的良人來牽着她的手,將她正式的帶入這原本已經無比熟悉的老宅。
身側響起陵寒的聲音,“奶奶,我先扶你回屋吧,這兒煙太大了。”
“你扶着顏顏就行了,我有張嬸呢。”
老太太推了他一把,朝着他直使眼色。
葉歡顏攥着外套的下襬,直等到手心一陣溫熱,他真的走來,牽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並肩而立,望着老太太和一衆人,露出溫和的笑意。
一旁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子,十二三歲的樣子,嘴裡含着糖,大聲問道,“是結婚嗎?新娘子是誰啊?”
張嬸指着葉歡顏,笑道,“小雨,你什麼眼神啊?這可不是新娘子麼?”
那被喚作小雨的小男孩一雙眼睛在葉歡顏身上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詫異道,“哇,新娘子肚子裡是有小寶寶了嗎?”
“可不是麼!”
得到肯定之後,那孩子又看了葉歡顏和陵寒一會兒,一雙眼睛笑的只剩下兩條縫,“新娘子這麼漂亮,以後生出來的寶寶一定很好看!”
“嘴真甜這孩子,快給這孩子個發紅包,”老太太笑眯眯的依着張嬸,樂不可支。
見小雨說吉祥話得了紅包,一旁四五個孩子面面相覷之後一擁而上,簇着陵寒和葉歡顏兩個人一窩蜂的炸了開來,什麼‘百年好合’‘花好月圓’‘早生貴子’‘白頭偕老’的說個不停,就連‘恭喜發財’都說出來了。
陵寒愣在人羣中,先是有些惱火,卻礙着都是一幫半大孩子不好發作,反倒顯得不知所措起來。
而葉歡顏見陵寒沒冷嘲熱諷的給她難堪,而小孩子們又十分可愛,想到自己肚子裡面這個,蒼白的臉色登時染上一絲緋紅,下車到這會兒,門口才真是難得的多了喜氣。
“真好啊。”老太太站在臺階上望着不遠處一對璧人,越看越高興。
年前的時候,她已經讓張嬸着手準備婚禮的事情了,只等着兩個孩子同意,最多是半個月,婚禮就能風風光光的辦成,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後來顏顏入獄,她的身體一下子就不行了。
這婚禮,如今也只能走個簡單的形式了。
進了老宅的門,也就相當於陵家承認了葉歡顏的陵家兒媳婦地位。
張嬸領着葉歡顏回房換了身衣服,再回來時,已是完完全全一副中式新娘的打扮。
盤起的一頭烏黑秀髮上彆着珊瑚珠鑲嵌的金飾,耳垂上懸着一對翡翠耳環,大紅的中式對襟大褂,腰上繫着價格不菲的一塊和田玉,青色的穗子隨着走路的姿勢微微搖晃,腳上一雙細緻的牡丹花開蘇繡繡鞋,這一身行頭,都是老太太親自挑的款式。
陵寒站在院子門口,原本已經等得不耐煩,擡眸的時候,便看到葉歡顏穿着這一身走來,腳步輕盈,環佩叮噹,加上那一身柔美溫婉如蘭的氣質,再找不到人比她更適合這一身中式喜服。
張嬸在一旁看的真切,將陵寒眼中那失神的模樣都記了下來,打算一會兒悄悄告訴老太太聽。
“少爺,還不趕緊拉着顏顏啊?老太太等着你們倆去敬茶呢。”張嬸提醒了一句,便偷笑着先行去了前廳。
陵寒瞬間回過神,眉頭微微一皺,沉聲道,“結個婚而已,有必要穿成這樣麼?”
葉歡顏面上的緋色黯淡了幾分,緊抿着嘴脣沒有說話。
手腕上一道大力扯得她踉蹌了一下,沒等她站穩,只聽得他不耐煩的催了一聲,“還不走站在這兒準備給誰看?”
前廳,張燈結綵,窗戶上都貼着大紅的窗花喜字,喜氣洋洋。
老太太端坐在太師椅上,也換了一身暗紅色的旗袍,圍着灰毛坎肩,整個人十分高雅有氣質,一看就是名門出身,更難得的化了妝,掩蓋了幾分灰敗的氣色,見陵寒牽着葉歡顏進來,臉上驟然露出笑意,
一雙眼睛在兩個人身上看了一圈,可惜道,“原本還有一身男款,可惜我選款式的時候太晚了,裁剪衣服的師父還沒做好,可惜了……”
陵寒在進門前已然換了衣服和順恭敬的模樣,聞言不以爲意道,“結婚的時候人家一般都是隻看新娘子,新郎的存在感本來就不高,您就別費這個心了,她這一身加起來沒有千萬也有百萬了吧?賺足眼球了。”
可不是麼,光是一頭臨鳳樓的金釵步搖加上腰上那塊和田玉佩就已經過百萬了,更別說這一身嵐江百年繡樓手工製作的中式喜服了。
老太太嗔怪的瞪了陵寒一眼,“哪裡來的眼球?顏顏嫁給你連個賓客都沒有,這是我現在最大的遺憾了,別說百萬,就是千萬我也捨得,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陵寒便低垂着眼,“是,反正都是花的您的錢,我可不虧。”
“你倒是會打算,臭小子。”老太太笑了。
一屋子人也都跟着笑了起來,屋裡氣氛活絡了不少。
見他還有心思打趣,葉歡顏心中不免有了些安慰,也試着讓自己去相信,其實這樁婚事他也不是那麼的心不甘情不願。
說話間,張嬸已經把青花瓷的茶杯和托盤端了過來,遞到兩人手上。
葉歡顏端着杯子,跪在老太太面前的軟墊上,低聲道,“奶奶,喝茶。”
老太太喝了茶,便從椅子下抽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紅包塞到她手中,笑的十分和藹,“好孩子,快起來。”
陵寒也敬了茶,拿了紅包,跟葉歡顏兩人並肩站在一旁。
“奶奶,不要弄得太複雜了,醫生說了,您還是要多休息。”陵寒估摸着後面還有什麼程序,便提醒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擡起手示意他不用說話,然後看向門口,咳嗽了兩聲,眼中泛起一絲悲傷,“都請來了吧?”
張嬸點點頭,望向門口,遠遠地見到一個人影,“老張來了。”
葉歡顏疑惑地看向廳門外,待看清張伯和身後傭人手中捧着的東西時,臉上的血色驟然褪盡。
“大喜的日子,你們倆也該給父母敬茶。”老太太的聲音一遍遍的在腦海中迴盪,葉歡顏只覺得嗡的一下,腦中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