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總說道:“幾年沒見,怎麼變得古里古怪的。”
我還在向家屬陪不是。躺在擔架上的植物人剛好嘴裡開始叫喚起來,呻吟一聲比一聲痛苦。這人雖然沒了思維能力,但是還能感知痛苦。他的家人連忙去照料。
十一點左右,車到了這家人的屋外。我看了這家的房子,心裡想到,原來世間的任何人和事物,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聯繫。表面看來不相干的人和事,總會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例如這家人,雖然我已經不認得他們,但我小時候,卻是和他們打過交道的。
他們的家在沮河旁的一個村落裡,我小時父親在附近大山裡的江北廠上班,所以夏天我經常到沮河來游泳,到沮河的路上,必須要經過他們家。
我之所以能很快的想起,是因爲他們家門口的那個手壓式的抽水機,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時候,我不止一次的向這家討水喝,這家的女主人,就讓我自己去壓水上來喝。其實我更多的是想去玩抽水機,而非口渴。但這家人還是給我很深的印象。
曲總和病人家屬進屋去了。我在稻場上轉悠,走到抽水機附近見了個泥塊到手上,看了看。
等曲總在病人家裡安頓好了,走出來。病人的家屬也跟着出來送曲總。我對着家屬其中一個年長的男人問道:“你們家以前的那顆皂莢樹死了,爲什麼不重新種一顆呢?”
年長男人把我看了看,很隨意的說道:“哪有這個精力去買樹苗回來。”
“那你們爲什麼不在別的地方重新挖口水井?”我緊接着問道。
“打口井要最少千把塊錢。。。。。。”這個然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曲總上了車,這家的男人才突然領悟到我說話的用意。他一臉的驚愕,估計他剛想起來,我這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他家門口曾經有顆皂莢樹。
曲總倒是好奇,問我,“你爲什麼要他們重新挖井呢?”
我和曲總在車上無聊,我就把這個事情當談資跟他日白:“這家的水井裡面的水已經髒了,導致家運不好。所以家裡窮。不然你看,現在路邊的農戶,門口有抽水機的都是用的水泵抽水,但剛纔那家,還是用手壓的。”
“這跟他家人出事有什麼關係?”曲總問道。
“這家水井地下四五米的地方附近,有個很大的蟻穴。。。。。。。”
“地底下有螞蟻,沒什麼好稀奇的吧。”曲總說道。
“關鍵是這個螞蟻與一般的有點不一樣。”我耐心的解釋:“螞蟻都是在地上覓食,然後召集同伴,再搬回巢穴的。”
“你狗日的跟我講生物課啊。”曲總笑道。
“可是這家人水井旁地下的螞蟻,是從來不會到地面上來的。”我對曲總繼續說道:“這種螞蟻很少見,它們的食物是人類埋在地下的遺體,所以有這種螞蟻的地方,附近絕對有墳墓。”
“你又跟我日大瞎(宜昌方言:扯淡),這家人房屋附近,哪有什麼墳墓。”
“你看不到,”我輕蔑的笑笑,“不見得地下就沒有。這些螞蟻,就喜歡在底下的泉水旁築巢,然後挖出很多細微的通道,到地下的棺材裡,然後一點點的把腐爛遺體銜回巢穴。它們吃了這種肉,會分泌一種物質,拿來餵養蟻后。它們分泌的這種物質。是很多神棍巫醫很想要的東西。”
“你格老子的越說越玄乎了。”曲總扶着方向盤跟我說話。
“呵呵。”我估計曲總是不會相信的,他當過兵,應該是不信邪的。但閒着也是閒着,我就當故事說下去,“這種螞蟻分泌的東西,不僅有毒,而且溶進水中,這家人喝了,不僅僅人會生病,而且家道會衰敗。你看他家裡這麼窮,估計屋裡橫遭厄運,不止那個植物人。”
“你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曲總說道:“他們屋裡好像還有個傻子,被關在小屋裡面。”
“所以我要他們重新挖井,重新種皂莢樹。”我見曲總有點興趣聽,不等他問,就往下說:“他們家水井很早就有那種螞蟻了,可是一直都很少,是就是因爲水井旁有顆皂莢樹。這種螞蟻和皂莢樹相生相剋,有皂莢樹的地方,這種螞蟻纔會存在。但是他們之間又相剋,這種螞蟻喜歡咬皂莢樹的樹根,而皂莢樹的樹根也會釋放一種東西,讓有螞蟻毒素的水過濾潔淨。可是這家人的皂莢樹枯死後,水井的水就髒了。。。。。。就這麼簡單。”
“你從那裡知道這麼多的?”曲總問道:“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東西?”
我苦笑起來,沒有回答曲總。當年我和我王八在荊州紀南城附近的荒地裡,到處找這種螞蟻,幾乎被當地派出所當做盜墓賊。那時候我們那裡找得到呢,我若不是學會了聽絃,也聽不到這些地下幾米深活動的螞蟻動靜。
我突然發現,曲總開車的路線不是遠路返回的,而是往當陽的方向開去。
我連忙問曲總。
“我當陽的兄弟已經把菜都點好了,在館子裡等着我們呢。”曲總把手裡的手機晃了晃。
曲總說話就是喜歡誇張,他開得再快,也還要一個多小時到當陽啊。
“那你要記得一件事情。”我說道:“我們喝了酒,走到鴉鵲嶺了,就往枝江的方向走,從太保場那邊走白洋回宜昌。”
“爲什麼要這麼走啊?”曲總問。
我說道:“問這麼多幹嘛啊。”
我就是不想我們路過金銀崗,可是我也沒什麼藉口敷衍曲總。只是一再堅持。
曲總沒問什麼就答應了,過了幾分鐘,突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是不是那邊有你的相好,想過去看看。”
我呵呵笑着說:“就當是的吧。”
可是我們當天最終還是走了金銀崗,遇到我最擔心的事情。不僅這樣,我們還沒到當陽,就開始出事。我們陰差陽錯的走錯路,偏離省道,走到百里荒去了。明天再說,我和曲總,是怎麼迷路的。
和曲總從舊縣不一會到了遠安縣城外,然後順着路往當陽的方向開去。一路上,曲總老是問我那種螞蟻的問題,把我問的山窮水盡,其實我對這種螞蟻的瞭解,也僅限於古老的書籍記載。具體是什麼情形,那裡知道。
我隨口向曲總敷衍,“我有個同學,知道的很清楚,等他回來了,我帶你去問他。”
曲總說道:“那好啊,找個時間見見面。”
我隨即醒悟,我和王八已經翻臉了,哪有機會再在一起。突然又想到了王八和我的芥蒂。我心情,立即惡劣起來。就不願意再說話,靠着窗子,閉目養神。心裡計算,還差一個,還差一個。
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打盹中,總覺得曲總在開着車繞圈子。這是人的方位感,天生的能力,我不曉得別人是否具備這個能力。我連忙睜開眼來。看見曲總在一個很簡陋的廠區裡開車。
我連忙問道:“你在路上開車,怎麼就開到別人的廠裡來了撒?”
曲總鬱悶的說道:“剛纔在路上開的好好的,突然就前面的路就在施工,有個標識,方向指向就是這邊。我開了過來,路越來越窄,又不能倒車,剛好看到有個廠,我就打算進來倒車,再往回走。哪曉得,進來了,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緊張起來,問曲總,“你在這裡耗了多久了?”
“估計有十幾分鍾了吧。”曲總摳着腦袋說道。
“快把車往高處開。”我看了看地形,這是個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廠,佔據了一個小山包,整個廠區沒有一個人。到處長的是茅草。
“我剛纔已經開上去過了。”曲總回答我:“我就是找不到出廠的門。”
“再開一遍,”我說道:“我要去看看。”
曲總把車順着水泥小路又開向小山包上。車停了,我下車,往小山包四周看去。我的擔心,被印證了,山包四周都是綿綿的丘陵,而且丘陵上下,都是漫山遍野的枯黃茅草。
我問曲總:“你看遠處是什麼地形?”
曲總說道:“不就是公路和水田麼?”
我能確定我和曲總被鬼打牆了,這個廠很邪門,看樣子以前是出過事情的。曲總開救護車開了很多年,救護車陰氣重。我又把鎮在車上的鬼魂都散了,現在曲總和車都容易被鬼迷住。以至於大中午的被鬼給迷住了,走迷了路。
大中午,大中午,午時。。。。。。
我猛地把自己的腦殼拍了一下,想曲總問道:“現在幾點啦。”
“十一點一刻。”曲總車上的計時器,指了指。他看見我的表情很古怪。連忙把手機掏出來,把時間指給我看,“沒錯啊,你看,十一點一刻。”
我不想嚇曲總,對曲總說道,“哦,我們歇一會,在開出去。”
曲總還在埋怨,“當陽的朋友,菜都點了好了,等着我們去吃午飯。”
聽了曲總這句話,我明白,原來我們從小溪塔出來,就被惦記上了。我收的那個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是十一點了。可是到了舊縣那個病人家裡,然後出來,還是十一點左右。現在開車開了這麼久,曲總的時間,還是十一點。。。。。。。
曲總一點都沒意識到他時間上的錯亂。當然這不是時間上的錯亂,這是被蠱惑後,對時間感知的誤差。
我心裡有點得意,這種誤差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了,畢竟我學會了詭道的五種算術。用最簡單的水分算術,就能破了這個謎術。
我仔細想了一下,在黃花的時間。然後心裡慢慢的算着水分,用水分的刻度來想,不去想曲總告訴我的時間。
廿三刻四分七釐餘不盡。就是這個了。實在是雕蟲小技。我不僅笑了笑。然後對着曲總說道:“你把你的手機再看看,到底是十一點鐘,還是下午五點二十一四十七秒,不,四十八秒、四十九秒。”
曲總把手機拿出來一看,“唉呀,剛纔明明是十一點。”他又看車上的計時器,“媽的車上的也是下午五點半。我剛纔眼睛花了?現在應該天開始變黑了啊?怎麼還這麼大亮。”
我卻知道,現在已經是傍晚的天色了。我看清了出廠的路,然後把手上的鬼魂放出去一個,對着曲總說道:“我們走吧。”
一個鬼魂在車前探路,我指點着曲總在路上走着。
車在這個廠裡又轉了很多路,曲總都不耐煩了,“剛纔這路走過的,走不通!”
我耐心的說道:“別急,再試試。”
曲總說道:“媽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我下意識往車窗外一看,外面一片漆黑。
這到底是個什麼廠呢?我不停的想。
正想着,救護車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曲總嘴裡咒罵,連呼倒黴。
我和他連忙下車去看,原來是一個石塊從高處滾路,撞到車身。接着又滾了一個下來,這個比剛纔那個更大,狠狠的砸在車前燈,把燈泡砸碎。我和曲總都看不清,石頭到底是從哪個地方掉下來的。因爲剛纔的兩個石頭,方向來源並不同,一個是車的左側,一個是前方。
我和曲總連忙上車,我喊道:“快點開!”
曲總還在納悶,“這個麼小山包,那裡來的石頭。”
我在剛纔就想起來我父親說起的一個往事,他那時候剛剛被安排到江北廠。他說,在江北廠的深處,有一個很隱秘的軍事機構,研發頂級軍事科技的。
當是我就對我老頭說,誰不知道啊,江北廠,萬山廠。。。。。。。表面是做車的,是軍轉民企業,可核心工廠是做導彈。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老頭當時就說,他說的那個廠,比做導彈工廠的更加機密。當時連很多廠里人都不知道,在大山的更深處,有這麼個機構。
我問老頭,你怎麼知道的。
老頭說,一個倖存者告訴他們的。那個倖存者,到了江北廠,到處喊:“***所被山壓了,山崩了,山崩了,***所被山壓了。”
後來這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蹤。
領導就告誡他們別聽這個瘋子的胡言亂語。可是父親他們那一羣年輕人,都不相信,但是他們也只是私下說起,那個瘋子出來喊胡話之前的幾個小時,他們的確聽到了動靜,大地震動了一會,他們當時以爲是地震。然後又以爲是敵對國的軍事打擊,都準備往防空設施裡躲了。可是廠裡的廣播,隨即告知大家,只是個實驗,不用慌張。
當時大家都將信將疑。這個航天工業部安置在遠安大山裡的工廠,只負責生產和組裝導彈的,並不進行試驗。導彈試驗的基地在甘肅。。。。。。。
父親在幾十年後,跟我說起的時候,還是一副很懷疑的口氣,他相信那個失蹤的瘋子的話,肯定是有個山體崩裂了,並且把***所給掩埋。
我現在相信我父親的話有點靠譜了。
因爲我已經在剛纔路過的一個老式車間門口,看到了“***所外部車間機修。。。。。。”的牌子。
***所的前面的三個字是數字,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你怎麼把車開到這裡來了?”我不僅爲自己的大意懊惱。但是嘴裡還是埋怨曲總。
“我那裡知道。”曲總有點摸不着頭腦,“我只是順着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