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出手的正是剛纔和白解有過溝通的“人”,他們似乎力量大得出奇,雖說已經很收着力道,但還是在白解的臉上留下了瘀紅的掌印。
得到幫助,白解暫時擺脫了“惡”的控制,就着勢頭,往車廂角落滾去。
“你以爲能夠逃脫我的手掌心嗎?”“惡”冷冷地發笑,然後對着空氣說着,“等會再收拾你!”
現在還沒有到達下一站點,白解雖說暫時擺脫了控制,但是車廂如此狹窄,還都站着看不見的“人”,他想要完全擺脫“惡”的控制,看上去近乎不可能。
“惡”哼斥完了幫助白解的“人”,便朝白解這邊大步走來,微微敞開被黑血浸溼的外衣,氣勢如同出山猛虎。
看見隱藏在外衣下的黑影,白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竟然是由爬動着的黑蟲組成的軀體,這些不足拳頭大小的蟲子,帶着銳利的牙口,身軀上佈滿了尖銳的細毛,傳出一股彷彿啃咬着骨頭的聲音。
“本來想好言好語地讓你訂下契約,結果你這麼不上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惡”自語自語地走來,右手往懷中一掏,抓住兩隻正在蠕動的黑蟲,然後朝着白解邪邪的一笑。
絕對,絕對不能被這些黑蟲沾上。
發自本能的排斥讓白解有些領悟,如果沾上了這種東西,恐怕就只能成爲這傢伙手中的提線木偶了。
只是這裡空間狹窄,唯一的躲避之處就是通往旁邊車廂的黑洞,至於那裡到底能不能通往別的車廂,現在完全不清楚。
猶豫了片刻,“惡”的腳步聲已經逼近白解,他將心一橫,拿出作爲能力者的勇氣,轉身就朝黑洞縱然一躍,彷彿錦鯉越過龍門的一跳。
“惡”也沒料到白解會這麼果決,想要把白解攔下,時機已經晚了,就只好把黑蟲往那邊用力扔去。
兩道黑影咻地劃過空氣,白解覺得後背像是被重錘擊中,一口悶血脫口而出,然後消失在了幽暗孤寂的黑洞中。
眼看着白解完全消失,“惡”轉過身來,一臉冷然地看着剛纔白解坐過的位置,語氣如同海綿般柔和。
“剛纔表現得不錯,那傢伙應該信了。”
幫過白解的“人”顯出身形,像是奴隸般地匍匐到地上,雙膝緊緊貼着地面。
“大人,那我能不能···?”它的語氣發自心底的畏懼。
“怎麼,想離開這了?這裡可是你們這種徘徊在幽冥之間的唯一的歸所,如果不是大人可憐你們,你們恐怕早就迷失在幽冥之間了。”
“惡”說出一段關於這些“人”的隱秘。
原來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人,他們只是無數徘徊在幽冥之間的意識的集合體,正常人看不到它們,正是因爲它們本身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只是在血窟主人的庇護下,暫時保存沒有迷失的意識。
“不過,”“惡”又語氣一變,“看在你剛纔表現得不錯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離開這裡。”
“惡”的准許換來了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他露出冷冷的笑容,腦海中同時在感知白解那邊的情況。
“大人一定會滿意我選的這個宿體。”
漆黑的光幕像浮煙般掠過白解的身體,黑洞中暗到了極致,完全不知道旁邊的情況,唯一讓白解欣慰的是,背上的傷勢不重,那兩隻黑蟲進來這裡後就消失了。
不過,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明亮的光芒閃爍的時候,白解感覺有道疾風襲向他的身體,完全沒有抵抗之力,腦袋便被它給擊中。
“這是······”
一道散發着黑芒的印記,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色蓮花,摧枯拉朽地穿破腦海中的精神防禦,直到意識核心所在的位置。
“絕對不能讓它衝進意識核心。”
白解感覺不妙,連忙將腦海中的力量全都調動起來,想要在意識核心面前將它阻止。
但是白解所剩無幾的力量,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在它面前猶如螳臂當車,沒有讓它的腳步停下分毫。
“可惡!”
白解像只幼獸般低吼,神色變得扭曲,渾身不住地發顫。
印記在白解的意識核心的外面徘徊,似乎在打量眼前這團光亮的成色,沒有直接鑽入進去。
“難道······”
白解心底涌出一絲絲的期待,意識跟着它的軌跡不斷徘徊。
但它其實只是在等待着什麼,白解很快發現,又幾道疾風襲來,並且毫無阻攔地進入到他的腦海深處。
這時,白解的期待被無情地擊碎,他有些心灰意冷,也有些無奈,只能看着它們匯合成一圈,然後衝向他的意識核心。
就在印記散發的光芒觸碰到意識核心的剎那,一股如同衝擊波般的彩芒,突然從意識核心中射出。
碰到這股彩芒的衝擊,這些印記發出人性化的驚顫,連忙往旁邊一躲,並且匯聚成一團。
白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意識核心,完全不知道這股彩芒從何而來。
這股彩芒的目的似乎只是爲了喝止這些黑色印記,它們只持續了一瞬,過後意識核心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但是這些黑色印記重新將白解的意識核心圍住,它們並十分懼怕這股彩芒,剛纔只是戰術上撤退而已。
重新將意識核心圍住,它們往裡面傳去一股波動。
白解是意識核心的主人,他當然瞬間明白了這股波動的意思。
“這是你的宿主?”
“你”,白解覺得有些奇怪,是在對他說嘛,可是語氣上明明不對。
“回答我,不知名的意識體。”
意識核心像是睡着了一樣,面對黑色印記的逼問,遲遲沒有迴應。
白解想要反問這些黑色印記,當他嘗試着將意識往那邊靠近,卻發現黑色印記的旁邊,已經成爲了無法靠近的區域。
“你想要激怒我嗎,不知名的意識體。這裡如果是你的宿體,那麼我就退出,不然,我就要動手了。”
白解聽到黑色印記的波動,很想代替意識核心來回答它,但是他無法控制意識核心,只能在旁邊默默期待。
黑色印記的耐性是有限的,等待這麼久,已經足夠給意識核心中的存在面子。
就在黑色印記停止傳遞波動,再次朝意識核心衝去的時候,一股虛弱並且陳舊的意識波動,終於在意識核心中響起。
“好久不見了,小花。”
彷彿朋友般的親密話語,立即驚到了已經行動的黑色印記,衝刺的身影不由得停了下來。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
黑色印記有些語無倫次,像是在質疑自己,又像是在質疑別人。
“不對,”黑色印記發出不正常的輕顫,“你早就死了,我親眼看到過你的屍體。”
黑色印記的本體曾經在幽冥海中看到過一具屍體,那具屍體徘徊在幽冥海的最深處,經受着無窮幽冥的侵蝕,可是卻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
對於這具屍體的主人來說,黑色印記覺得是當然的事情,當初九天火海,十絕煉獄,百萬冥族都沒辦法將這具屍體的主人殺死,光是屍體散發出來的一縷微弱的氣息,就可以鑄就無數異族,這具屍體的主人,實力可想而知。
“我已經死了。這只是我的一縷殘念。”
黑色印記覺得這樣的回答纔是對的,畢竟他知道這股殘念的主人是怎麼死的,雖說他對這股殘念的主人的實力非常敬服,但也不認爲這股殘念的主人能夠在那樣恐怖的戰爭中保得性命。換做他,恐怕連完整的屍體都無法留下。
“所以這是你的宿體?你想要用這具身體恢復?”
意識核心傳出一股否定的波動:”我既然已經失敗,就算再嘗試一次,也不可能成功。”
殘念的回答讓黑色印記有些失望,當初殘念的主人可是他的崇拜對象,他就只崇拜過兩個人,一個是開創覺醒時代的那位存在,另外一位就是這股殘念的主人。
“所以,那些東西真有這麼厲害,就連你,也沒有戰勝它們的信心。”
“它們···終究會被別人打敗的。”
“別人?除了你,還有誰能夠達做到那種程度?”
當初,殘念的主人可是被尊爲禁忌的存在,軒然凌駕於封王存在之上,真正的實力,無法想象。
殘念似乎對黑色印記的問題不感興趣,用平緩的語氣問着。
“你現在還好嗎?”
“你在問我的情況?”黑色印記輕顫着,“就我目前的狀況,你覺得還會好嗎?”
當初黑色印記的主人也被那些東西傷過,根基受到了重創,如果不是因爲他的本體與幽冥存在難以割捨的關係,那些東西已經徹底毀滅他了。
“我現在只能在這裡苟延殘喘,偷偷地躲避着它們的目光。倒是你,既然這具身體不是你的宿體,那麼你剛纔爲什麼阻攔我?”
“他不能成爲你的宿體。”
殘念果決地迴應着,波動異乎尋常的穩定。
“爲什麼?至少也有個原因吧,難道······”
黑色印記再次打量白解的意識核心,暗暗猜測。
“你猜不到的,”殘念回着,“我留在這裡是有原因,但我不能告訴你。”
“這麼神秘?”
黑色印記更感興趣,對於深知殘念主人過往的他來說,能讓殘念主人如此重視的事情,絕對有着深遠的奧秘。
白解已經被他們的溝通驚訝得合不攏嘴,意識像風浪般混亂起來,既有對於他的腦海中存有其他意念的震驚,也有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好奇。
他們似乎這時才記起來白解的意識在旁聽,黑色印記向着周圍發出一圈黑芒,然後白解就什麼都感知不到了。
“你竟然沒有阻止這個小傢伙,他的身上到底有着什麼隱秘?”
黑色印記隔斷了白解後,便向殘念認真地問着。
“我可以讓你宿入這裡。”
黑色印記聽到殘念突然轉口,不由得感到疑惑。
“爲什麼你又不阻止我了?”
“我有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就不再阻攔你。”
“你說吧。”
殘念從白解的意識核心中傳出一股不尋常的波動,像是突然激起浪花的水流。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這個小傢伙難道是你的後代?”
黑色印記忍不住問着,剛纔殘念告訴他的條件,讓他沒辦法輕易接受。
只是殘念沒有迴應黑色印記的問題,一言不發,似乎篤定黑色印記會答應他的條件。
“好吧,既然是你說的,那我就答應了。我倒想看看,有了我的力量加持,這傢伙會有多大的驚喜給我。”
原來,殘念的要求是讓黑色印記在白解身上留下力量烙印,讓白解可以通過印記藉助黑色印記本體的力量。
這種要求對於黑色印記來說有些過分,因爲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將力量借予別人的事情,不過由於殘念主人的關係,他還是答應了下來。因爲黑色印記知道,殘念主人曾經是多麼厲害,被殘念主人看重的事情一定有不尋常之處。
再說,以白解目前的實力,就算有印記幫助,也不會借到印記主人的太多力量,對於印記主人來說,這個要求可以嘗試一下。
白解不知道黑色光圈裡面的兩個存在已經達成協議,當黑色光圈散去,黑色印記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而意識核心也恢復了正常。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解看着散發着淡淡光芒的意識核心,又覺得哪裡隱隱不對。
在意識核心的旁邊來回了一圈,沒有找到不對的根源,白解的意識終於向其發出一股探尋的波動。
“你好,”白解覺得自己有些傻,“爲什麼我的意識核心中會有你?”
等了一會,得到預想的冷遇,白解沒有在意,繼續問着。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剛纔你爲什麼會幫我?”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白解不甘心就這樣放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
“難道你是想要用我的意識核心做什麼壞事情?回答我!你這個潛入別人意識核心的賊!”
終於,先前感應到的波動再次響起。
“不是,你不用猜了。”
“那是什麼?”
白解抓住這個時機,連忙追問。
“你該離開這裡了,回到外面去。”
“喂!喂!”
殘念說完這句話,就徹底地不理白解。
白解無奈地看着意識核心,有些束手無策,他不是沒有想過其他辦法,可是控制不了意識核心,這些辦法都沒有用。
好在這股殘念沒有表現出對他不利的意思,白解才稍微鬆了口氣。
意識轉回身外,外面還是茫茫白光,只是溫度漸漸冷了,似乎到了寒冰凝結的地界。
“剛纔他說,我可以回去了。難道···”
白解想到可能的結果,心情立即通暢起來,連帶着對於殘念的怨念,也漸漸弱了下去。
就在皮膚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立起的時候,白解周圍的茫茫光影漸漸消散,一座冰雪皚皚的冷酷冰山,像隱秘的宮殿,緩緩展現在白解面前。
“這裡是?”
白解試着探望周圍,除了這座冰山,旁邊只剩下深不可測的幽淵。
一縷光影帶着白解落在冰山上,雙腳踩着厚實的冰雪,白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明明剛纔還在黑暗的通道中穿梭,現在竟然來到了真實的地域,就像夢境掀開了一樣。
微微蹲下身體,白解用手捧起一團冰雪,沒有一絲寒意的雪塊,像飛絮般在手中化作了淡淡白芒。
“不是雪?”
白解又捧起一團,雙手滿滿的,放在眼前仔細觀察,眼睛眨也不眨。
無數纖細的白芒在白解的瞳孔中放大,它們像蠶絲般纏在一起,組成帶着翅膀的小飛蝶,然後像精靈般飛了起來。
沒一會,雪塊化作漫天飛絮,漸漸的,消失在空氣中。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那黑色印記的老巢?”
白解想到了剛纔同樣進入黑洞的黑衣人。
對了,白解似乎想到什麼,又蹲下身體,在剛纔捧過雪塊的地方,將積雪完全扒開。
雪層並不硬實,在白解的努力下,很快便挖出個半米左右的小坑。
“骨頭?”
冰層下面竟然有着一堆白骨,骨頭潔白如玉,看上去像精美的裝飾品。
白解探出手去,打算敲碎冰層,拿出一根來觀察一下,只是手還沒有碰到冰層,它們就突然消失不見,留下透明晶瑩的冰層。
怎麼回事,白解覺得奇怪,用手在檢查了一下,手背碰到薄薄的冰層,涼涼的,就像秋天的湖水。
真是奇怪的地方,白解想着。
當白解又在旁邊按同樣的方式挖了幾個深坑,冰層下面同樣出現色澤一模一樣的白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相同,只要他想要用手觸及,這些白骨就會突然消失。如果不去觸碰它們,它們就會一直留在那裡。
白解隱有所悟,這裡的一切恐怕也不是真實存在,雖然看上去栩栩如生,實際上可能是某種禁制構成的產物。
白解知道有很多特殊的禁制陣法,可以構造出美輪美奐的虛幻世界,讓人完全沉迷其中。
但是這裡也是那樣的一個世界嗎?
白解擡頭仰望着遙遠的山頂,絕壁險峰之上,似乎有着晶光閃閃的宏偉建築,像珍貴的水晶般吸引着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