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旗鼓相當,只是顧離的棋藝並非長驅直入,而是忽快忽慢,引人入勝,南宮銘城吃掉了顧離的大半江山,他卻只是輕揚眉梢,淡淡一笑。
染傾修長的眉睫一挑,露出詭異的目光,她從南宮銘城的棋藝之中,看出了他稱霸天下的雄心壯志,而顧離,卻恰恰相反,他羅衣輕袂,淡泊明志。
“看來這局我們要和局了。”南宮銘城輕揚眉梢,輕輕一笑,能夠找到顧離這樣的對手,也是難能可貴,這樣可敬的對手,他覺得很驕傲。
“爲什麼要和局呢?”顧離擡起黑亮的眸子,笑容詭魅,他輕輕的落下一子,便讓南宮銘城失去了大半疆土,“不過三子我就能贏。”
南宮銘城這才恍然大悟,顧離死守疆土,目的就是爲了讓他認爲他放鬆警惕,這才忽視了主心位置,他瞬間如同被雷擊一般傻眼愣在當場,忽然大笑出聲。
“顧離,你真不愧是禪宗大師的入室弟子,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南宮銘城拍了拍腿,他站起身,將桌上的大碗拿起,丟給顧離,被顧離一手接住,他羅衣未動,衣袂絲毫不紊,武功超凡。
“來,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他灌滿酒,雙手舉起,與顧離相敬,“喝下去。”
顧離與他幹了一碗,一口飲盡,酒水絲毫不露。
染傾默默記住棋盤上的棋局,她不禁微微蹙眉,這棋局顧離雖勝,而南宮銘城卻也不是非輸不可。
“現在你可以帶這位上官小姐離開了。”南宮銘城雙手背立在身後,不禁長嘆一聲,“只是,上官小姐……”
染傾徐徐擡眸,驚錯流水的美目閃爍着一絲靈動,微微笑道,“不知道首領有何賜教?”
南宮銘城長嘆一聲,他轉身背對着他們,神色落寞憂思,“數年前我身受重傷,流落成爲難民,命懸一線之時被一女子所救,而後來細細追查,意圖報答她救命之恩,而線索追查到上官府的竹林,沒想到,就再也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染傾眉思緊鎖,恍然大悟,“原來首領是想知道究竟是誰救了您的。”
“如
若上官小姐知道,還請告知。”南宮銘城雙手抱拳,恭敬的對染傾拱手相敬。
“可我確實不知。”染傾搖了搖頭,她美目收斂眸光,清冷寒芒,“父親一直不讓我們上官家族的人踏足竹林,竹林是上官家的秘密之處,每日都由我義兄阮慕寒把守,我們姐妹都不知竹林秘密。”
南宮銘城面露失望,只是無奈的長嘆道,“原來如此,多謝上官小姐相告。”
染傾微微福了福身子,行了個禮,顧離拱手抱拳道,“那麼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南宮銘城同樣與他相敬,輕輕一笑,卻透着幾分玩笑,“有朝一日,如若你從朝堂之中退隱,我這裡的好酒都爲你準備好。”
顧離與他擊掌抱拳,二人惺惺相惜,竟然有幾分默契,染傾看着二人,神色不動,面上依舊掛着盈盈淺笑。
離開“暗門”的時候,夜已深沉,染傾與顧離並肩走在路上,翻過蜿蜒的山路,便到了市集,市集此刻已然人煙稀少,夜色漸濃。
“我父親知道此事麼?”染傾緊蹙眉心,擡起頭略略瞥了他一眼。
顧離搖了搖頭,他眉頭緊鎖,不禁嘆息一聲,“此事除了北城宅子的令兄,無人知曉。”
“我義兄知道了?”染傾垂下眸子,那麼安平一定會知道此事的,如若她大做文章,那可如何是好。
顧離見染傾沉思不語,染傾偷偷瞅見顧離,他這樣的容貌氣度,風流卻不失穩重,瀟灑張狂卻不失氣度,莫名的穩定人心,她側過頭,不禁喟嘆一聲。
“染傾。”顧離輕輕喚道她,一雙墨眸如上好的黑玉,晶瑩深邃,“現在朝堂看似平靜,其實內裡已經翻江倒海,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驚天變故。”
染傾心裡明白,她微微點頭,“我知道,你身爲皇子,很多事身不由己,我看到那局棋上你表面輕揚瀟灑,自信滿滿,內心卻惴惴不安,似乎有很多將你束縛着。”
顧離長嘆一聲,微微頷首,“你總是這麼會揣摩人心。”
染傾緩緩側過頭,月色照耀下,顧離的眼神莫名的多了幾分冰
冷,“顧離,如若紜赫真的當上皇帝,你要如何?”
他忽然無奈的淺笑,揚眉色舞,乖張不羈,“誰當皇帝都與我無關。”
他神色泰然自若,淡然無痕,背立着手朝着前面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笑道,“那麼你呢?”
染傾不想欺瞞他,她跟着顧離的步子朝着前方走去,慢慢的擡起頭,黑漆漆的水眸下,藏着洶涌的心機跟智謀,溫柔的眸光卻又狡詐,“嫁入皇宮。”
“無論誰是皇上?”顧離微微蹙眉,他似信非信的盯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笑了笑,卻隱藏不住目光裡的深邃和難以置信。
“不,只有紜赫當皇上。”她輕描淡寫的輕聲說道,俯身貼在顧離的耳畔。
她緊握成拳的小手,連指甲都要嵌進了肉裡,恨意如毒蟲鑽着她的經絡,她的骨髓,連呼吸一口氣都覺得痛楚,每走一步,連皮肉都是翻滾的,這樣的恨,這樣的怨,顧離能懂嗎?
顧離凝視着染傾的神色,她低着頭,潛藏在眼底的恨意無所遁形,他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徐徐道,“我不知道你跟紜赫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染傾,我明白你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他悲涼的苦笑,此刻的心卻被毒針狠狠的戳中的了一般,面上波瀾不驚,隱匿着內心的苦楚,彷彿心被刀子硬生生的捅開,再撕扯着。
“顧離,這一輩子我註定不會與任何人長相廝守,那四個字對我來說太遙不可及。”染傾深吸一口氣,她擡起頭,決絕的目光不帶任何遲疑,緊盯着他,“我明白你對我的好,你是世間上少有的男子,只是我並非你的良配。”
她字字雪亮的說完,忽然長舒了一口氣,心口莫名的有一股悄無聲息的疼痛,卻很快被恨意侵蝕。
顧離沒有說話,深邃的眸光被月色渲染的朦朧悽迷,他盈盈淺笑,隱藏着他的無奈,“這世上沒什麼是絕對的,染傾你有你的路要走,而我也一樣。”
染傾不知何時已然走到了宅子門前,她昂起頭,望着匾額上的金漆大字,神色素淨安謐,緩緩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