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奪愛挖坑
陳氏見到秦湘眼圈通紅,咬着脣瓣,滿腹委屈,走進院子,被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帶着吳公子去長房串門了嗎?怎麼你自己回來了,還這幅模樣?誰欺負了你不成?”
秦湘咬着下脣,瞪圓了雙眼盯着母親,忽然淚水就吧嗒吧嗒地滾落下來。
陳氏更加吃驚,忙拉着她坐下,吩咐丫鬟倒了杯熱茶,用布抹掉她頭髮上已經化水的頭髮:“你這個傻孩子,冬天頭道雪太涼,怎麼就這樣站在外面啊,你是傻了嗎?”
秦湘用力吸了氣,搖頭,想着又哭了起來。
陳氏想了想,無奈的嘆道:“又是吳公子甩臉了吧?我早就說過,他不是你可以想的。吳家是什麼人家?不久都要上三品了。我們是什麼?你爹一沒有功名,二沒有產業。你娘我的家裡也不能讓你依仗,吳夫人什麼時候把你看在眼裡了?可你偏偏要往這上頭撞。不是自討苦吃嗎?”
“我就要嫁給吳飛揚!”秦湘忽然尖叫起來,眼淚頓如雨注,一把抓住她母親的衣袖:“娘,你求求夫人去,夫人最疼爹了,也最疼我。只要我們有可以比沉歡還多的嫁妝,我就可以和她爭一爭。”
陳氏頭痛:“你這話說得太不懂事了。嫁妝向來是母家給的,你瞧你娘能和長房比嗎?誰讓你那個不爭氣的爹不考個舉人,或爭個產業回來呢?就算夫人偏疼我們,那也是偷偷摸摸的給,哪能和長房比呢?”
秦湘氣得摔開陳氏的手:“我就是有你們這對沒用的爹孃!要錢沒錢,要體面沒體面!”她衝到門口,看着天上的雪花,咬牙道:“這幾年,我和吳哥哥一直在一起,我們纔是青梅竹馬,她沉歡算什麼東西!吳家又爲什麼會看上她!吳夫人其實本來就看不上她的,如今不過有兩個臭錢罷了!”
陳氏被女兒罵得愕然,可說得也是事實,皺眉:“也是,喪母的女兒有什麼好,怎麼這些貴公子們都當她寶一樣呢?”
“哼,小小你年紀就知道勾三搭四,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秦湘諷刺道。
“這臭丫頭其實也是有點本事,你說你祖母恨她入骨,幾次制她都被她幸運的躲開,這是她運氣好呢,還是她有什麼古怪呢?”
秦湘猛轉身:“娘,我不管,你讓夫人給我向吳家提親去。反正沉歡已經表明要退婚了,可老爺和三叔並不情願。這可不就是我的機會嗎?”
陳氏搖頭:“我怎麼說?憑什麼說?”
秦湘急得跺腳,“你不說,我去說!橫豎臉子都不要了,嫁過去就是吳家少奶奶,到時候再掙回面子來。”說着,沒披斗篷,衝進雪裡。
陳氏急得想叫,人已經跑沒影了。想了想,趕緊吩咐丫鬟去尋丈夫來,這事還真得好好的商議商議。
秦湘一口氣衝到吳飛揚住的客院,他居然怔怔的一個人站在迴廊上,看着遠處。他身材修長,一襲簡單的袍子,只繫了一條鑲着玉佩瓔珞的帶子。他是那麼的俊雅,那麼的優美。
她不知道多少次就這樣呆呆的看着他,可她猛然發覺,他眼裡從來沒有自己。
“吳哥哥。”
吳飛揚緩緩回頭,看她半響,似乎沒她這個人,自顧自的轉身往屋裡走。
秦湘忙跟了進去,屋裡兩個小廝兩個丫鬟正在收拾東西。
“吳哥哥!”她吃驚叫着:“你這是要去哪裡?”
“哪裡來,哪裡去。”吳飛揚將桌面的書拾起,哀傷的道。
秦湘急了,怎麼能讓他回去?她娘求了夫人好久,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到府裡讀書,他一走,自己也就再難有機會了。
“你這是爲什麼?難道就是爲了沉歡嗎?她就那麼好?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秦湘越說越氣。
吳飛揚不理他,繼續和下人一起收拾東西。
秦湘怒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書:“她不過一個喪婦之女,註定是沒有前途的,她哪裡值得你如此對她一心一意!吳哥哥,你清醒點!”
“你住口!”吳飛揚猛然轉身,大聲怒吼。
秦湘被他吼得一愣,他什麼時候那麼兇過?
一會兒,她便怒從心生,也衝着他吼過去:“我不住口!死爹死媽的女兒,憑什麼和我爭你!”
吳飛揚氣得臉色鐵青,忍了好半響,望着她道:“她再沒爹媽,也比你有教養。她不會像你這樣像瘋女人一眼衝着一個男人吼。她不會在背後使壞,她不會妒忌,不會蠻不講理。你自己又是什麼?你算千金小姐嗎?若說起身份來,你不過是寡婦奪了人家嫡妻的位置爬上來冒充嫡出的人,你金貴嗎?你是我認識的大戶人家千金小姐中最沒有教養的人。”
這麼難聽,這麼尖酸刻薄的話竟然從吳飛揚的嘴中傳出。
秦湘氣得渾身發抖,小臉煞白。
“你說我沒教養?她有教養?”她越說聲音越尖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她忽然衝過去,將小廝整理的書箱一扯,嘩啦的一下,書箱裡的書和雜物散了一地。
轉身衝着吳飛揚吼:“你憑什麼說我沒教養?她有教養?”她抓起地上的書就砸出去。
吳飛揚咬牙,冷了臉,一摔門走了出去。
吳飛揚帶來的人也趕緊避出去。
秦湘氣得胡砸一氣,一邊罵着,一邊哭着:“她死爹死娘,會比我有教養?那我就沒教養給你看!”
砸累了,氣呼呼的叉腰看着空無一人的院子,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我總會讓你對她死心的!你等着!”
秦湘氣呼呼的回了自己院子,正聽見她爹和她娘在說話,聽見說道吳飛揚和吳夫人,趕緊趴着窗下聽。
“你說吳夫人又來提長房小四兒的婚事?”陳氏語氣不好。
秦中矩嘆口氣:“可不是,今天送吳公子來時,和母親說的。母親搪塞過去了,但保不定吳家只盯着四姐兒,那也是沒法的。恐怕是因爲秦鈺中了秀才,考得又好,預想着前途不會比三弟低吧。”
“那怎麼辦?今天湘兒發瘋似的一定要我說服母親向吳家挑明婚事。”
“哎,湘兒心太大了。這事不能急的。”
秦湘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裡,卻不知道痛,她心大嗎?不過是喜歡吳飛揚罷了,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吳夫人本來不是很喜歡沉歡,現在怎麼又來了?何況沉歡之前因爲農莊的事情,和吳家是有仇的,還被秦鈺親口退婚,吳家就不生氣嗎?難道她就這麼好?能讓吳夫人不顧顏面求親?
秦湘陰鬱的眼睛射出一抹毒辣。
她要去質問秦沉歡!
剛下完初雪,天空還沒恢復晴朗。烏雲中露出半邊月亮,讓雪白的地面化成一片銀色。
儒風院外穿過小徑有一片風景優雅的假山流水。
穿着戴帽子的披風的秦婉,輕輕的踏雪而來。外院的迴廊正對着一片桃樹,月光下的桃樹悄然綻放着點點桃花,顯得分外迷人。
迴廊中,立着一人,披着灰色裘皮大氅,琯了束髮,寬帶繫腰,顯得格外俊逸利落。
聽見聲音,寧逸飛轉身,落入眼中的那抹窈窕身姿,在銀月下徐徐落影,不由心頭一動,輕聲道:“在下約大小姐來,實在唐突了。”
秦婉羞澀低頭,好半響,方柔聲道:“公子說哪裡話。之前人多,民女不好問,寧公子別來無恙。”
“我很好。”寧逸飛縱然往日裡風流倜儻慣了,卻從來不是來真的,更加沒有對一個女子如此用心過,難得認真一會,不由侷促。
可時間不饒人,他這次來就是有話要說,也就一晚的時間,住久了沒有理由。
“我母親提及要說親一事。”
他忽然冒出來的話讓秦婉一怔,飛快的看他一眼,情緒忽然低落,似有什麼堵在胸口,隱隱生痛。
怔仲了好半響,道:“是好事啊,何況郡王府選的女子定是才情出衆的。”
“是。”寧逸飛雙眸盯着秦婉,見她半天沒吭聲,卻看她胸脯起伏,似壓制心情,不由放大膽,輕聲問,“我若娶她人,你可願意。”
秦婉猛擡頭,心又難過,又急切,不由脫口而出:“我有什麼資格說願意不願意?”
寧逸飛見她急了,自然心裡不是沒有自己,心裡狂喜,壓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堅定地說:“你有。你若願意,說明你心裡沒我,那我任娶誰都一樣。”
秦婉一怔,呆呆的看着他,他是什麼意思?
寧逸飛見她這幅模樣,心一軟,柔了聲,“如你不願意,我誰也不娶。”
秦婉驚愕地看着他,“你說……什麼?”
寧逸飛走上前,月光下,本就美麗的她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低頭看她,認真地說:“我說,我心裡已經有了一位女子,佔據了我全部的心。她讓我朝思暮想,她的影子總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第一次有人敢笑我,她居然笑我泡茶不精,大膽說我是花架子。表面上,她那麼溫柔似水,卻在太子不但榮辱不驚,還敢大談律法。她讓我驚奇、讓我驚喜、讓我控制不住的心動。就算家人將牡丹似的女子畫像放在我面前,我都視爲草芥,心裡只有江南這位仙女。你說我該怎麼辦?”
秦婉臉頓時通紅,心如脫兔,心跳不已,卻不知要如何回答他的話。
就算他說的話已經融化了她的心,但她是清醒的。
“你我……不太可能。”
寧逸宏握住她略微冰涼的手,低聲道:“只要你願意,再難都可能。”
秦婉羞澀的要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
“你只要回答我,你不願不願意?我這次爭取回來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爲了你。我外祖母最疼我,所以,我是來求她的。她喜歡江南,也喜歡江南女子。她若是見到你,一定會喜歡你的。”
寧逸飛被母妃抓住逼着要他和大哥一起準備相看人家。寧逸宏也是個倔性子,從去年就被母親逼着了,他索性躲到軍營裡,藉口皇上病了,要他日夜守護,就算回家,給父母行了禮就跑。
母親無法,只好抓住他,要給他說親,同時逼哥哥說親。
可他們這樣的家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確由不得他們。但只要皇上不賜婚,父母沒有給他們訂婚,他就有機會爭一爭,反正他不是長子,次子娶妻沒有長子那麼重要。
秦婉怔住了,她從來不敢想能和寧逸飛走在一起,只是心裡難掩對他的那份莫名心動。
“你,願意嗎?”寧逸飛急了,追問。
秦婉咬脣,輕輕的點頭,卻又搖頭:“不能因爲我,讓你和父母有分歧。”
寧逸飛聞言知道她關心自己,心頓時飛了起來,低笑道:“放心,我父母心疼我,我外祖母更疼我。而且我父親很憷外租母,外祖母說一,他不敢說二。你只管等我消息便好。只是,萬一秦府硬要給你議親……”
他緊張得看着她。
秦婉臉羞紅,抽出手,低下頭:“放心,秦府做不了我們長房姑娘們的主。”
臉一紅,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停住,轉身,輕聲道:“我等你。”
寧逸飛樂得一個跳躍,“好。等我明日就回去。”
秦婉淺淺一笑,轉身離去。
寧逸飛笑着雙手用力握拳,用力一揮。
“寧公子。”秦鈺的聲音在喊,他忙應着:“來了。”
寧逸飛消失在迴廊盡頭,兩個纖細的身影從迴廊中間走了出來。
一張美麗的臉被銀月映着,寒如鬼一般。
“姑娘,沒想到寧公子居然喜歡二姑娘。”秋葵好奇的問。
秦嫣深幽的眼神帶着微微的寒意。她剛纔特意去大廚房要了最好的點心,親自送過來要給寧逸飛。
入宮,她一百個不願意。
凌鳳,心裡似乎只有秦沉歡。
按照父親的思路,只有榮郡王府是她的最好出路。只有嫁給寧家人,褚貴妃纔會高看她一眼,纔會幫到父親的仕途。所以,她刻意過來,想和寧逸飛靠近些,看看有幾分把握。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喜歡秦婉。
忽然間,她有股莫名的怒氣充滿胸膛。
憑什麼,比自己條件差千萬裡的長房兩個女孩子都能讓這些貴極人臣的公子們另眼相待,而自己卻得不到一個正眼?
她輸給秦嫣和秦沉歡什麼了!
如果沉歡嫁給了凌鳳,秦婉嫁給了寧逸飛,哪怕她們只是個妾,也會比他們三房威風幾倍。那父親的前途呢?她憑什麼幫父親?憑什麼讓父親爲自己驕傲?
“姑娘……”秋葵看着表情有些猙獰的小姐,有些害怕。
秦嫣瞬間恢復柔和:“回去吧。”
“那點心呢?”
秦嫣看她一眼,想了想:“你將點心送進去吧。我先回去。”
秋葵擔心的看她:“天色太黑,要不姑娘在這裡等會,奴婢送完就回來陪着姑娘回去。”
“我慢慢走,你趕上來就是了。”秦嫣轉身往回走去。
秋葵忙提着點心盒快步往儒風院走。
暗處,本來要去玉春園的秦湘,剛好路過此地冷冷的看着秦嫣的背影。
寧逸飛竟然喜歡秦婉?凌鳳又喜歡沉歡。憑什麼好的全讓長房給佔了?
不行,沉歡不能嫁給凌鳳,秦婉不能嫁給寧逸飛!
她看了一眼秦嫣,又看了一眼儒風院,吩咐冬雨幾句,冬雨轉身走了。
沉歡正在看書,外面聽見有腳步聲,雲裳挑了簾子伸出腦袋去看,一臉詫異:“三姑娘。”
握着書的手微頓,擡頭看走進來的秦湘。
“哎呀,今天可是下了第一場雪,你坐在家裡多沒趣啊。走,我們一起喝茶吃點心去。”秦湘笑着上來拉沉歡。
沉歡笑着說:“天都黑了,怪冷的,不想動了。三姐要喝茶,就在這裡煮了吃就好了。”
“這太沒勁了。你不知道府中賞雪最美的就是外院的疊翠廳嗎?周圍的桃樹都開花了。在那邊一邊賞着雪後桃花,一邊吃着點心,豈不愜意。我讓丫鬟去大廚房要最好的點心去了。剛纔我還看到二姐姐讓人送了點心去寧公子房中呢,想必二姐姐也沒睡,我派人一起約了。”
秦嫣送點心給寧逸飛?
沉歡挑眉,看秦湘,這兩人好忙啊。
雲裳微微蹙眉:“剛下雪,外面的確有點冷。”
“沒事,反正剛喝了點酒,這會還真想醒醒酒。煙翠,你去叫上姐姐吧。”
“不要了。”秦湘故作神秘的湊過來,低聲道:“剛纔看見大姐和寧公子在儒風院門前的假山下說話,就不要打擾他們了。大哥也不叫了吧,就我們姐妹說說私幾話。”說着還眨了眨眼睛,好似心照不宣。
煙翠和雲裳聞言一愣,臉色大變,大姑娘和寧公子私會?
沉歡揚了揚眉:“那好吧,三姐姐,我們走吧。”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似兒童不知事,下了貴妃椅。
見姑娘不出聲,煙翠和雲裳自然也不敢對這件事說話。煙翠趕緊取了雪狐披風給她披上,取了個熱鉢子塞在她手裡,再套一對雪狐毛的護手,這才放心跟着。雲裳無奈,趕緊點了一盞琉璃風燈跟在後面。走到外面不放心,低聲吩咐紫菱到大姑娘的房間看看,如果人在就不打擾了,不在就趕緊去儒風院叫回來,特意吩咐別叫人看見。
紫菱機敏的點頭:“姐姐放心,凌
”四妹妹,那個……傲古就不要帶了吧,它怪嚇人的。“秦湘可憐巴巴的道。
沉歡咧嘴一笑:”和三姐姐喝茶帶它幹嘛,難不成三姐姐還會下毒不成?傲古又不會聞毒。“
秦湘臉色微變,很快的笑着掩飾自己僵硬的臉:”四妹妹真會開玩笑,這是在府裡,我請喝茶,我下毒,我又沒病。“
”沉歡點頭:“嗯,對的。”
知道就好。
疊翠廳裡,已經有丫鬟在準備茶具。
沉歡看見矮茶几上擺着一對白玉茶杯。
“咦,這麼貴重的茶杯啊?”沉歡好奇的端起來看,玉質是上層的,秦湘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是我向錢隴媳婦借來用用的,那日我在庫房看見,覺得漂亮得緊,正好和你喝茶,就拿出來玩玩。這不是第一次請你和二姐姐一起喝茶嘛,所以拿出來啊,否則,配不上你們二人。”秦湘一番解釋,沉歡點頭。
“不是還有二姐姐來嗎?一對茶杯不夠啊。”
“二姐姐她那邊有好茶杯,她說等會帶來。”秦湘將一個紫銅燒水壺放到火爐上。
“還是屋裡暖和。”她伸着腦袋看着外面,“怎麼搞的,二姐姐還沒來嗎?我去瞧瞧。你先坐着,吃點點心。”說着起身,帶着冬雨出去。 ωwш ⊙тt kдn ⊙¢O
屋裡一個小丫鬟將點心擺好,行了禮退了出去。
秦嫣情緒低落的往回走,忽覺有人迎面走來,爲了不讓人看見她到儒風院來,趕緊閃身一邊,見是個丫鬟。夜色太暗,沒看清是誰,難道是秦婉的人?
情不自禁的悄然跟了上去,秋葵送往點心出來,迎面撞上冬雨,兩人詫異下,因都心懷鬼胎,只是點了點頭,趕緊各走各的。因秦嫣在暗處,秋葵沒有到她。
冬雨徑直進了儒風院,看見守在屋外的寧逸飛的小廝,便招手讓他過來。
秦嫣悄然靠近,聽見說秦婉二字,忙豎起耳朵聽。
“這位小哥,四姑娘吳公子邀請秦婉姑娘去疊翠廳吃茶,我家姑娘讓我來告訴吳公子一聲。”
跟着寧逸飛的人自然清楚自家公子喜歡秦婉,忙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家三姑娘去尋四姑娘吃茶時聽見的。我家姑娘好心,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免得被人利用了弄壞了秦婉姑娘的名聲。”
“吳公子爲什麼要請大姑娘吃茶?”小廝懷疑的看着冬雨。
“吳公子喜歡我們四姑娘,四姑娘不喜歡他,他是求大姑娘幫忙的啊。只是我家姑娘知道你家公子喜歡大姑娘,好心來提醒下的。”
秦嫣聞言一驚。
她的話聽起來倒是可信。要是換其他人,不可能巴巴的跑來告訴寧逸飛身邊的人,畢竟寧逸飛是外人。但是如果是秦湘的人來搗亂就說得通了。
“那我去告訴吳公子,謝謝你啊。”小廝不管信不信,這件事一定得告訴主子,讓主子定奪。
秦嫣迅速將身子隱身在假山後,不一會兒便見寧逸飛匆忙出來,冬雨還站在原處沒動。
見他來了,忙行了禮:“奴婢見過寧公子。”
寧逸飛皺着眉頭看她,“這種事你直接告訴秦鈺和沉歡就好。”
他雖然這樣說,可他着急的臉色冬雨是看懂了,嘆了口氣:“公子是不知道,剛纔大小姐來和公子私會就讓我家姑娘看見了。大姑娘是回玉春園的時候半道上讓吳公子的丫鬟叫去的。長房的小主子們都不知道呢。我家姑娘面皮薄,不好當面將事情告訴四姑娘,否則,四姑娘誤會我家姑娘看見大姑娘和寧公子私會,四姑娘可是眼裡不揉沙子的人,萬一來個棒打鴛鴦,寧公子也是不想的是嗎?”
寧逸飛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剛纔他們見面讓人看到了?他怎麼這麼大意?
他自己倒是不怕,可秦婉是個女孩子,閨譽丟了,什麼都完了。
“好。賞。”寧逸飛說完拔腿要走,冬雨接了小廝遞來的賞錢忙追上,指了指外院,“疊翠廳就在外院大花園左邊遊廊進去,過了角門的梅花園中就是。”
冬雨見事情辦成,忙擡腳跟了上去。
秦嫣看着寧逸飛去疊翠廳的身影,渾身緊張起來,不知道吳飛揚怎麼會不顧禮儀約見秦婉,如果是真的話,寧逸飛對秦婉也會覺得膈應的,她趕緊跟了上去。
“寧公子,你這是去哪裡?”
寧逸飛停住腳回頭,見是她:“二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我隨便走走,消食。不知寧公子去哪?”
寧逸飛猶豫了,他能說去看下秦婉是否被吳飛揚約了嗎?當然不能。
“我剛從玉春園來,聽說大姐會去疊翠廳和大家一起品茶。要不我們一同去湊個熱鬧?”秦嫣索性捅破窗戶紙,其實是爲了打消吳逸飛和她一起走的顧慮。他們回來的一路上,寧逸飛爲了避嫌,總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吃飯時也從來不一桌吃飯。但爲了秦婉,他肯定想第一時間趕到疊翠廳。
“好。”寧逸飛率先走在前面。
沉歡自己泡了茶,舉了茶杯聞了聞,茶葉還算好,自然不能浪費,將茶喝了。對雲裳道:“我不放心,你回去看下姐姐和哥哥那邊,別有什麼貓膩。”
雲裳自然知道她說什麼,赤冰在暗處,姑娘的安危不用擔心,點了頭就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忽然跑進來,滿臉是汗:“四姑娘,我家姑娘滑倒了,人都站不起來,冬雨姐姐辦事還沒回來,能不能讓煙翠姐姐幫奴婢將我家姑娘擡回去?”
“這怎麼行?就剩我家姑娘一人在這。”煙翠立刻反對。
“去吧,我又不會出去,把三姐擡回去你再回來和我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煙翠皺着眉,既然姑娘這樣說了,她也只有招辦。
小丫鬟行了禮:“多謝四姑娘了,那勞煩姑娘在這裡等煙翠姐姐。”
沉歡笑笑,安然的將茶壺放到茶爐上。
等她們一走,沉歡立刻就站起來,往外看了眼,似乎有個小丫鬟站在不遠處。
這樣走,自然會有人給秦湘通風報信。她費了這麼大的勁就是等着秦湘耍花招,萬一讓她察覺自己離開了,豈不是看不成好戲了?
想了想,轉身往裡走,疊翠廳分爲內外兩間,內間多數在宴請人多的時候才用。她推開門,裡面漆黑一片,卻你能看到透着月光的窗子。
心裡一喜,忙跑過去,用手一推,居然能推開。
天助我也。
窗戶有點高,抹了一把椅子搬過來,爬上去,往下一看,天啊,忘記這個廳後面是個湖,連落腳點都沒有。大冬天的,要是硬跳下去,不被人發現也被凍個半死。
正發愁,一道黑魅的影子從天而降,長臂一攬將她整個人抱了出去,兩人飛上屋頂。
“你真聰明。”沉歡贊她。
黑暗中,赤冰哼了一聲:“看你故意上當跑到這裡喝茶就知道你要高鬼搞怪。”
沉歡低下頭看屋下梅林的小徑,咬了咬牙,腹誹,侍女太聰明,太嘴毒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還真有燈光啊。”秦嫣輕聲道。
寧逸飛四下看了看,見一個人在院子裡走着。屋內點着一盞琉璃燈,燈光不是很清楚。可他明顯的感覺周圍還有人,擡頭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
秦嫣已經走近房間,咦了一聲。
寧逸飛心裡一緊,顧不上警惕,跟上前去。
屋裡居然沒人。
沒有捉到吳飛揚和秦婉的現行,秦嫣有些失望,卻忽然有個念頭飛快一閃,回頭看了一眼寧逸飛,深夜和這樣如玉公子一起的感覺,很異樣。
寧逸飛鬆了口氣,剛要調轉頭離開,秦嫣道:“說不定吳公子和大姐一會就到了,倒不如在裡面等他們。至少我們都在,不會有人說他們的閒話。”說着,她已經提裙走了進去。
“喲,只有一對杯子啊。吳公子是怎麼了?不怕影響大姐的閨譽嗎?”
寧逸飛聽見秦嫣的話,臉一沉,走了進去。
茶爐上燒着水,水已經沸騰了。矮茶几上洗杯盅裡放着一對白玉杯子。
“好茶好杯,不如我們先喝一盅如何?”秦嫣笑着坐在竹編的矮墩上。
寧逸飛看了一眼外面,覺得不妥,秦嫣又道:“聽聞寧公子是盛京一流的泡茶高手,我家大姐也是茶神女,我也很期待看下你們二人的手藝究竟誰更好。”
寧逸飛想了想,坐下,“好,在下就泡一杯讓二姑娘品品,品完這杯茶,我們就各自回去休息。”
秦嫣微微一笑:“好。”
面上柔情如水,可她心裡卻如滾開的茶水一樣沸騰。
透過瀰漫的水霧,對面的寧逸飛越發俊逸非凡,穿着隨服多了份鄰家大哥哥的感覺。
瑾如曾經將京城幾位出名的公子和皇子們的個性,優點、缺點都一一講過,說道寧逸飛時,瑾如總是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在她口中寧逸飛留戀風月場所,和當紅的勾欄女子談詩作畫,應該是個好色之徒。可父親卻不是這樣評價,他認爲寧逸飛的才情比寧逸宏高,甚至和凌凰朝不差上下。只是他喜歡自由,不願意爲官,才做出這等模樣。
這一路上,她也在觀察,寧逸飛若是傳聞中那樣,面對她這樣如花美貌的女子,他怎麼會連一句玩笑話都沒有,而是小心謹慎的拉開距離。如果說剛纔他對秦婉說的一番話是真心的,也不會妨礙他和自己自然喝茶,甚至。
這不是盛京那些風流公子哥常做的事情嗎?
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靜靜的泡茶,低着頭可以看到他鼻樑完美的輪廓,擡眼可見那雙如明月般清透精靈的眸瞳,這樣的公子若是終生爲伴,也是一樁美事。
可是,他喜歡秦婉,偏偏是她不太放在眼裡的喪母之女。
父親說過,她若能嫁入兩王府中,比入宮還要好。如果她成了寧逸飛的妻子,權傾後宮的褚貴妃爲了籠絡榮郡王府也要對她好些吧?
她從懂事起,就知道她一定要嫁個極貴之人。父親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也是她最崇拜的人。能幫到父親這是她一生最大的願望。而她能夠得着的家世最好和條件最好的也就是隻有寧逸飛。
她很清楚,若是嫁個二品官員以上的家庭,光憑才情容貌都不行,她的家底終究輸那些貴女們一頭。所以,她自從和寧逸飛一道回來,她就想了一路。
她不能輕易放走眼前這個機會。必須嫁給他父親認爲對的人,用自己的力量回饋父親,哪怕是犧牲自己,奪得體面的婚姻。
夜深人靜,正是鴛鴦呢喃之際,任何未婚男女同時出現在這梅林深處的幽靜軒室之中,都會讓人覺得有違禮儀。
秦嫣忽然心中一緊,她在想什麼?
十五年的正統閨訓教育實在難容她有這種不潔的想法。
可是,若果錯過了這次機會,寧逸飛和秦婉好事成了,她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既然冬雨刻意來引誘吳逸飛過來,秦湘一定做了什麼安排,雖然她不清楚爲何這裡沒有人,她是爲秦婉設計的還是爲沉歡設計的?她不知道。但不論如何,得到這個機會的卻是自己。
他們走來到坐下喝茶已經過了快半刻鐘,秦湘要做什麼,也該出手了,或是有人來撞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寧逸飛想洗脫也未必那麼輕鬆。
秦嫣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渾身熱血沸騰,面上微微的紅了些,偷看寧逸飛。
寧逸飛低頭聞着茶香,警覺屋頂有人,本想走的卻忍住留下,就算被人誤會半夜與秦嫣喝茶的禮儀問題,也不想秦婉來了後陷入陷阱。吳飛揚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秦婉那樣善良溫順,她若是被人陷害……後果他不敢想。秦嫣應該是個坦蕩的人,就算被人誤會,事情也是能解釋清楚的。
而他這樣坐着不動,卻不知道反而助長了秦嫣的膽量。她迅速思考着要怎麼做,才能將事情坐實。
蹲在屋頂的沉歡急得就想下去,寧逸飛怎麼會和秦嫣一起來了呢?秦湘的陰謀是衝着她來的,萬一寧逸飛中招,她豈不是對不起寧家?對不起恩人寧逸宏?
“下去。”她用只有赤冰才聽見的聲音道。
赤冰攬住她的腰,從側面跳下,落在假山背後,剛想動,便覺得有人悄然靠近房間,又聽見有腳步聲漸近,兩人立刻俯下身子。
沉歡咬牙,看了一眼屋內,希望寧逸飛機警些,避開秦嫣的一些動作。
寧逸飛擡眸,對上秦嫣的眸瞳,忽心底一涼,她的雙眼充滿了熱烈和忐忑,還有一種蠢蠢欲動的衝動,暗叫不好,說不定這局和她有關,秦婉可能根本不會來,以他的功夫,他也聽見外面的響動,猛站了起來。
“夜深了,在下不便再次,先告辭了。”說着拔腿往外走。
“寧公子……”秦嫣急了,忙站起來,手裡還握着茶杯,茶水頃刻全倒在她的胸襟上,可她不顧一切的一大步跨來,誰知寧逸飛一個箭步便跳開了,撲空的秦嫣一愣,有些羞怒,她忘了寧逸飛是會武功的。
“我的丫鬟還沒過來,我一人害怕,寧公子可否再陪我一會兒……”她不得不柔弱爲難的道,低頭看着自己溼透的衣襟,咬牙擡頭。
寧逸飛面一沉,眸一冷:“孤男寡女,如何陪得?久聞二姑娘讀了許多閨訓文,卻連這點也不明白嗎?姑娘趕緊回去換衣服罷。”
秦嫣雙手緊絞,臉掙得通紅,忽然像是不經意的轉身,衣帶被什麼東西帶開,一邊衣襟落了一般,露出雪白的肩頸。
寧逸飛腳尖一動,本欲用輕功迅速離開。
忽然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秦嫣剛回頭,發覺有東西從腳面串過去,嚇得低頭看,老鼠,居然是兩隻大老鼠。
“啊!”秦嫣嚇得跳起來。
寧逸飛被這突如起來的東西弄得怔了怔,條件反射的手一捲氣衣袍,氣流頓時掃翻老鼠,啪的一聲,老鼠被拍上牆。剛回神,猛然間,自己被香軟的身體抱住。
秦嫣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哭叫着,“老鼠,我害怕啊。”她的頭用力埋進他的懷裡,因爲身體扭曲而用力,腰帶崩斷,衣裙散開,極度曖昧。
寧逸飛氣得熱血衝頭,表面端莊的秦嫣居然比勾欄女子還下作!
咬牙,抓住她的手要將她甩出去,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吳哥哥,你看。寧公子果然在裡面。”秦湘尖利的聲音叫着,衝了進來,見到寧逸飛抱着衣衫不整的女子的樣子,頓時血脈賁張,顧不上看清寧逸飛抱的是誰,興奮的轉身對吳飛揚說,“吳哥哥,你看,我才走開一會兒,沉歡和就和吳飛揚抱成一團了。你還說她有教養,這就是你說的教養嗎!她勾搭世子、太子、寧大公子,如今連寧二公子都不放過,你還說她冰清玉潔?”
吳飛揚呆呆的看着,忽覺不對,抱着寧逸飛的女子身量很高。
寧逸飛憤怒地將身上的秦嫣扯下來,狠狠的往地上一甩。
秦嫣慘叫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擡頭,剛好是被寧逸飛摔死的老鼠屍體趴在牆上,血肉模糊,髒血順着牆壁留下,剛好落在她面前。
嚇得她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二姑娘?”吳飛揚看清了人,忙走進來。
秦湘一愣,忙上前看,呆住了,怎麼會是二姐呢?沉歡這個死丫頭呢?她忙四下看,不見人影,可守在外面的人沒看到她離開啊。她不甘心,看見內屋的門是開的,忙衝進去,窗戶洞開,往外看,後面是湖,她是怎麼逃出去的?
門外的沉歡眼神一冷。赤冰已經飛了出去,瞬間便抓住了放鼠的人,他手裡的籠子裡還有兩隻沒放出去。那人見被抓,拼命的掙扎,衣服被撕爛,卻被人抓住腳裸,一下倒栽蔥,丟上邊上的大樹叉上,卡了個正好,剛想叫,嘴裡被塞進一個軟軟東西,還在蠕動,只看到一條細細的尾巴在眼前晃,老鼠!
那人嚇得頓時暈厥過去。
沉歡咬牙,寧逸飛已經身陷圈套,不得已走進了屋子。
看着安然無恙走進來的沉歡,秦湘頓時瞪大眼睛:“你……”
沉歡笑着說:“三姐姐你不是請我吃茶嗎?我來了啊。哦,對了剛纔聽我的丫鬟煙翠說,你摔傷了,都不會走路了,不知摔到哪裡了?可否叫府醫看下。”
寧逸飛陰沉着臉,看着秦湘,是她!
原來她要暗算沉歡還順帶拉秦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