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晨仍在熟睡,張揚點了她的昏睡穴,他並不想安語晨經歷這漫長的心理煎熬。
望着熟睡中的安語晨,張揚恍惚中彷彿回到了過去的年代,想起了他爲貴妃接生的那一刻,不過即使是在那一刻,他所承受的壓力也不如現在這般大,他現在所面對的是自己深愛的女人,她腹中的又是他的骨肉,張揚的手掌輕輕落在安語晨的腹部,感覺到掌心下的位置輕輕地蠕動,胎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在通過這種方式和父親交流着。
張揚的內心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這種壓抑感就快讓他透不過氣來,他閉上眼睛,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證你們平安。”
陳雪能夠體會到張揚的緊張,她輕聲道:“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可以改天再爲她治療!”
張揚搖了搖頭,他可以等,可是安語晨卻不能再等了,錯過了最佳時機,如果新生經脈一旦老化,那麼再爲她治療的難度就會增加無數倍,風險自然也就隨之增加。張揚深吸了一口氣,摒棄腦中的雜念,讓自己的意識歸於平靜。
陳雪道:“恩禪法師就在外間爲我們護法。”
張揚道:“你的傷好了沒有?”
陳雪淡然道:“完全好了!”她意識到此時張揚的心境並不平靜,輕聲道:“如果你不能完全冷靜下來,非但救不了他們母子倆,恐怕還會害了你自己。”
張揚道:“放心,我在等待!”
陳雪順着他的目光向桌上望去,桌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五十分。
還有十分鐘,正午的時候,是人體內息運行最爲活躍的時刻,張揚選定這一時機開始,這是爲了儘可能保證胎兒可以得到足夠的供養,張揚道:“你記得我剛纔對你所說的話了。”
陳雪點點頭道:“都記得。”
張揚道:“小妖中途極有可能會醒來,行功的過程中我必須全神貫注,如果她醒來,你要叮囑她運用冥恆瑜伽術,延緩內息運行的速度。”
陳雪道:“你放心。”
張揚道:“金針已經準備好了,金針刺穴的方法你也已經學會,關鍵時刻,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陳雪柔聲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張揚笑了笑,最後看了時鐘一眼,將安語晨從牀上抱到了地毯上,脫去她的周身衣物,雙掌貼住她光滑細膩的裸背,內力緩緩透入她的體內。
治癒安語晨的天生絕脈本來就是很難的事情,現在不但要治癒她的頑疾還要保證腹內胎兒無恙,這對張揚來說更是難上加難,想要達到這一目的,必須精確的控制內力的大小,太小無法衝開安語晨的經脈,太大卻又擔心傷到胎兒,治療的難度就在於此。
張揚的內息注入安語晨的體內,開始在她的體內遊走,他的意識也在瞬間完全集中了起來,進入了一個空明的世界之中,外間的一切動靜都已經和他無關。
他的意識隨着他的內力遊動,彷彿進入了一片沉睡二十多年的荒蕪沙漠,母體和胎兒之間新生的經脈,恰恰是沙漠中的綠洲。張揚要用自己的內力在沙漠之中開闢出溝渠,將綠洲和安語晨的周身經脈貫通,過去他也曾經憑藉霸道的內力在安語晨的經脈之中強行開拓出通路,可是那樣的通路畢竟是後天所爲,沒多久就會再度面臨閉塞之危,安語晨受孕之後,體內新生了經脈,也只有利用先天和後天結合的方法,方纔又希望徹底治癒她的頑疾。
張揚的腦海中印象出一個完整的脈絡圖,一邊是母體,一邊是胎兒,他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切斷脈絡中的旁支,最後將母嬰之間的交通完全封閉,改爲安語晨自身的經脈,在此過程中,爲了保證經脈無損,不到最後一刻不能切斷胎兒和母體的聯繫,也就是說,在行功的過程中,胎兒和母體之間的位置會有逆轉,原本是母體向胎兒提供供養,在短時間內改爲胎兒向母體提供支持,這對胎兒來說是極其兇險的過程。
想要保證胎兒的平安,就必須儘可能的縮短這一過程的時間。
張揚先以內力強行打通安語晨體內部分閉塞的經脈,如同開挖河道,在放水之前,必須先將前提條件準備好,這一過程極其損耗內力,雖然張揚學會了大乘訣,在爲安語晨打通經脈的過程中,因爲巨大的損耗,功力也是急劇下降,沒過多久,他的周身已經滿是汗水。
接下來的第二步是點穴,穴乃人體之關口,如果說經脈是縱橫交錯的河道,那麼穴位就是河道上的閘口,想要讓水流順暢的流通,就必須確保閘口全部打開,張揚運至如風,點落在安語晨的身上,隨着治療的進程,張揚的頭頂蒸騰起一縷縷的白汽,到最後,他的身體周圍都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安語晨潔白細嫩的肌膚,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穴位關口打開之後,張揚以內力幫助安語晨經脈逆轉,這一過程是最爲兇險的過程,胎兒體內的血液會逆流入母體之中,雖然只是一週,時間不過一刻,對胎兒的考驗卻是最大,張揚咬了咬嘴脣,身體轉向安語晨前方,手掌平貼在她的丹田處,內力緩緩吐出。
來自周身撕裂般的劇痛讓安語晨從夢中醒來,她睜開雙眸,看到此情此境,驚恐萬分,正要張口尖叫的時候,陳雪及時按住她身後的大椎穴,一股清冷的氣流沿着她的脊椎,直灌腦海,陳雪道:“拋卻雜念,利用你的冥恆瑜伽術延緩痛感!”陳雪幫助安語晨鎮定下來的同時,她的內力透入胎兒的體內,幫助胎兒挺過難關。雖然陳雪的內力遠不及張揚渾厚,但是勝在精純,宛如一股涓涓清流,在張揚雄渾霸道的內力下絲毫沒有受到干擾,這正是張揚請她相助的根本原因,換成別人,一定會和他的內力相沖突。
安語晨腹內的胎兒開始感覺到不安,胎動漸漸變得頻繁,陳雪因爲緊張,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看了看張揚,此時的張揚仍然雙目緊閉,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溼透,頭頂蒸騰的白汽直衝而起。人體經脈得自先天,而安語晨的特殊情況,讓她唯有借用這種方式才能重續經脈,利用自身的內力幫助安語晨開經拓脈,易經洗髓,對於張揚的武力是一種極大的挑戰。
恩禪法師靜靜在外面坐禪,小喇嘛多吉不安的在室內踱步,他終於忍不住道:“師父,你說安姐姐會不會有事?”
恩禪法師緩緩睜開雙目,微笑道:“萬事萬物都有定論,你又何必着急?”
多吉道:“可是安姐姐是好人!”
恩禪法師道:“你覺着自己比佛祖如何?”
多吉惶恐道:“弟子怎敢與佛祖相比!”
恩禪法師道:“你都能看清的道理,佛祖又怎會看不清?所以你無需擔心,只需祈禱!”
多吉點了點頭,正準備靜下心來祈禱,卻見師父站起身來,緩緩向門外走去,多吉慌忙跟上。
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停在別墅外,身穿黑色皮風衣的文玲從車上走了下來,摘下墨鏡,打量着這間木屋別墅,輕聲道:“恩禪法師,別來無恙!”
恩禪法師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
小喇嘛多吉道:“女施主找誰?”
文玲道:“我找這裡的主人說話!”
“主人生病了,現在不適合見客,還請女施主回去吧!”
文玲雙手負在身後,一雙陰冷的眸子在恩禪法師古井不波的面孔上轉了轉:“大師不去尼勒寺誦佛講經,卻來這裡幫人看家護院,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多吉聽她出言不善,怒道:“我師父的事情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恩禪法師淡然道:“多吉,不得無禮!”
文玲道:“大師乃是得道高僧,爲什麼不請我去裡面坐坐!”她緩步走向別墅大門,多吉想要上前將她攔住,卻被恩禪法師喝下。
文玲脣角帶着冷笑,一步步逼近了大門,可是恩禪法師站在那裡攔住她的去路,文玲道:“大師,請讓一讓。”
恩禪法師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文玲足尖一點,身軀騰空躍起,恩禪法師不見任何動作,他的身體也騰空升起,擋住文玲的去路。
文玲怒道:“一個出家人,居然多管閒事!”她一掌劈向恩禪法師。
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恩禪法師雙手合什不變,一招普普通通的童子拜佛,雙手向前送去,封住文玲打來了的這一掌,兩股力量在半空中相遇,發出空氣爆裂之聲,恩禪法師瘦削的身軀劇烈震動了一下,從空中落在了地面,而文玲也因爲恩禪法師的阻擋,前行的勢頭爲之一滯,雙足落在地面之上。
她咬牙切齒道:“你以爲可以阻攔得住我?”
恩禪法師面色祥和,仍然站在那裡,一如從前,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