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本無心江湖事
柳煙煙和月南香那代人的事,原身之前知道得並不多。現在柳煙煙都跟我說了,看來是真的在交待遺言了。
她還告訴我,如果有一天她們的師父回來,讓我幫着轉告一聲,他兩個徒弟葬在何處。
她與世隔絕多年,在山下只有月南香一個朋友。
她和原身老闆的父親不是和平分手,分開後此生便不復相見。
跟覆雨天宮的帝羣則是工作關係,沒有私交。
挑來撿來也就我這個女兒用心培養的暗衛最可託付。
雖說從我的表現來看,我是個不完全忠心的下屬,但只要不涉及性命,其它事我都能照辦,這是柳煙煙對我的新評價。
她把想交待的交待完,就開始傳授我武功。
說到武功,便不得不說瑤月臺的另一個秘密。
世人只知瑤月臺的武功非得童身之人練不可,卻不知她們也有一門任何人都可以練的功夫。
她上瑤月臺那年,已經生下原身的老闆,不可能是童身之人。
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外界都以爲她未婚未育。
她能在瑤月臺混到頂端,自然是練了厲害功夫的。
她原本有武功,算是帶藝上山,通過層層考驗,進入最後的體檢面試階段。
本來人家不會收她,只因當時的月臺之主見她根骨奇佳,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捨不得浪費,所以破例將她留下。
傳授她那套不爲外人所知的功夫。
實踐證明,她練的那套功夫,比瑤月臺常用的那套厲害。
知道她當年入門是月臺之主破例批准的人,陸續死去,多年後瑤月臺內已無人知曉這件事。
那些人是意外身亡,還是她殺人滅口,她沒明說。
她既然決定收我爲徒,這個大秘密也沒必要瞞着。
最近發生的事多,一件接一件,我的腦子有點亂。
練練功也好,有時間思考,可以理清頭緒。
柳煙煙哄走了月南香,我也沒責備雲舟,幫他洗了手,收拾乾淨桌子,叫人送午飯過來。
武林盟如大廈傾覆,堅守正義的非死即傷,還有一部分囚在牢裡。
剩下的要麼早就是覆雨天宮的人了,要麼就是牆頭草、見風使舵。
比如元城的城主,午飯後我出門給雲舟買零食,剛巧在羣芳閣大廳碰到他。
白天我沒跳樓,那樣更顯眼,不如正常走樓梯。
在大廳見到一個人,身邊圍着一圈人,正在聊什麼。
有人稱呼被圍在當中的那人‘城主’,那人臉上帶笑,眼角眉梢盡是喜色,似乎正是春風得意時。
他們說到陸羽死了,今後城主便是元城的真正掌權者、再不是從前的小透明。
不怪人常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元城遭遇大難,敢情城主是幫兇之一!
的確,元城的城主權力不大,城中鎖事歸他管,大事全由武林盟作主。
說得好聽是一城之主,實際做的事跟居委會大媽差不多。
歷任城主中,難保沒有人心生不甘,想要奪權滅了武林盟。
但依靠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行,只能抱大腿。
城主瞥到我下樓,目光一變,撥開人羣看着我問:“這不是安神醫嗎?”
我替陸盟主解毒,醫術超羣的事、元城無人不知。
那天在壽宴、婚宴上,我也見過這位城主。
他年紀跟陸盟主相仿,留着一把花白鬍須,看着慈眉善目,說話謙遜有禮。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時竟沒發現他的心境有何不妥。
我不想理他,徑直往外走,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在覆雨天宮的地盤,見我大搖大擺地出入、無人阻攔,也知道這其中必有緣故。
沒像百里芽他們那樣無腦衝動,他轉而問身邊的人,這是什麼情況?
常在大廳活動的人,昨晚我殺歐勇幾人時,他們也在場。
爲城市介紹說,我是柳煙煙的徒弟,是自己人。
城主立刻收起敵意,客氣地跟我打招呼,一點前輩架子、城主威嚴也沒有。
我還是和宴會當天一樣,不回禮、不應聲,從他們面前走過去,周身散發着‘別和我說話’的孤傲氣場。
城主操控自己的情緒那是相當到位,能量團只微微波動一下,便重歸平和安靜。
這種幅度的波動人人身上都有,不能代表負面情緒,真實狀態很難判斷。
我離開前把雲舟放到月南香那屋,以防有人趁我不在對他不利。
出門買零食只是幌子,我真正要去的地方是陸宅。
陸家客房裡有我一路購買的書籍,我們的行李還在陸家。
距離陸家遭劫那晚已經好幾天了,但陸宅周圍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一晚的暴雨並未將鮮血衝淨,也許它們已經滲入泥土裡。
屍體被運去哪了我不知道,現在陸宅裡空無一人。
我忽然回想起原身死的那晚,她老闆放火燒了自家宅子,火光映紅了夜空,空氣中也飄着血腥味。
如果我不是帶着異能穿過來,即便原身不毒發,我也會葬身火海。
跳火牆時身上多處燒傷,沒醫沒藥的情況下,若是沒有治療異能,光是傷口感染髮炎也能要我的命。
陸家大門緊鎖,我翻牆進去,到客房找我們的行李。
客房沒什麼變化,沒有被人破壞過。
有人打過架的地方就不行了,牆上裂開幾個大洞,園中涼亭的頂不翼而飛。
連荷花池也沒能倖免,水不知怎麼全消失了,露出塘底的淤泥。
荷花與池中的魚就甭想了,只能在周圍的草叢裡找到它們的‘殘肢’。
整座陸宅都散發着臭烘烘的味道,腐爛的味道。
“安神醫。”
我扛着行李走出客房,本想看看陸盟主的屍體是否安葬了,但陸家一個人沒有,屍體全被運走了,陸盟主的屍體也不知去向。
突然被人叫住,我下意識地做出防備動作。
“安……或許我應該叫你暗七。”來人仍是風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洛閣主這話從何說起?”我看着緩緩走來的洛修然。
他是從後花園方向過來的,手裡拎着一個小布包。
“從何說起呢,要不就從…你最後一個任務說起?”他面帶微笑,像是在談天氣。
“我最後一個任務?雲舟叫我出來買糖炒栗子。”我繼續裝傻。
“她死了,你活着,我只是想問清楚,是因爲最後的任務嗎?”
“你怎麼知道我是暗七?”
“好,我們交換秘密,我天生嗅覺靈敏,而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味道,我能聞到、也能分辨,從未出錯。”
“不是,我活着是因爲我不想死,也不想繼續執行任務,就這麼簡單。”
洛修然嘴角的笑像是刻在臉上的,眼睛裡也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從他的表情很難判斷他的真實想法。
所以我很困惑,原身老闆爲什麼愛他如癡如狂?莫不是被下了降頭?
別人是女追男隔層紗,他們倆是女追男隔層山,這個人心裡也許就沒有情情愛愛。
“你很明智,要不要來留仙閣?”
“不了,我打算買地種田。”
“不加入覆雨天宮?”
“我只個再就業暗衛,沒有野心、不想蹚渾水。這些都是我買的農耕書籍,我希望和從前的生活說永別。”
我揭開行李包的一角,露出裡邊的書,路上辛辛苦苦攢的,豈能輕易丟棄。
至於他爲什麼折返陸家,手裡拿的是什麼,那晚又是怎麼逃出去的,我一概不想知道。
“她所謀劃的,不是正在逐一實現嗎?她的厲害之處就在於,無論她是生是死,她佈下的局,都會按她預想的發展。”
洛修然與我並肩同行,因爲距離近,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
“我一直沒看透,是她算無遺策,還是真如傳言所說,她生來便有窺破天機的能力。”
“主人的秘密,我不便透露。”
“如果我願意買這個秘密呢?”
“你本可以親自問她,她對你向來坦誠,我就不同了,死無對證,我未必對你說實話,假如你執意想買個真相,我沒意見。”
“你在怨我,你對她還是有感情的。”洛修然的微笑臉譜開裂,露出面具後的苦笑。
“怨你倒是沒有,只是覺得她傻,我不想當傻子,所以沒有殉主。”
我感覺很離譜,原身和洛修然從沒說過話。
我以爲我和他該是無話可說的,不知怎麼地竟聊起來了。
原身老闆最後給她佈置的任務,是刺殺洛修然。
原身老闆曾想帶着這個男人一起死,但她突然反悔,先殺了她自己。
她沒有撤銷任務,也沒有給原身規定任務期限。
她可能也無法做出最終的決定,於是將選擇權交給了原身。
原身可以選擇先執行完最後的任務,再回去殉主。
也可以選擇直接殉主,放棄任務。
但她沒想到原身在前一次的任務中受了暗傷,原身沒說,便不會有人替她檢查。
這傷雖然沒讓她喪失行動力,卻提前引動她體內的毒物,讓她的毒提前發作了。
所以那晚原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執行最後的任務。
原身老闆擅長的不是預知未來,而是探知人心。
只是她終究看錯了一個人的心,她最放心的暗七。
她以爲暗七是個只知道執行命令的木偶機關人。
或者再升升級,是個人工智能型機器人。
但她不知道,暗七對她的忠心裡,還參雜着幾分愛護。
暗七正是感覺到老闆的不對勁,纔沒提在任務中受傷的事,因爲那樣她就不能日夜守護着老闆了。
不管是作爲看客,還是受到原身感情的影響,我對她老闆的結局,多少是感到惋惜的。
她如果不突然長出戀愛腦,這四國的格局也許會有不同的變化。
我和洛修然一路走、一路聊,感覺出奇地,像是認識許久的熟人。
或許是洛修然的態度與宴會那天不同,或許是我不再擔心被他認出來。
我們聊到原身、原身老闆,以及那場大火。
“你知道她葬在哪嗎?”我問。
我剛穿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根本顧不上別的。
而且原身老闆何等身份,她死了有一堆人會接手她的後事,自然有人爲她舉辦葬禮。
她不可能曝屍荒野,也不可能草草下葬。
“京城八十里外千渺山。”洛修然回答問題,按說是要收費的,但我和他都不再提買消息的事。
“謝了。”此時我們已走到陸宅大門口,我朝着牆根走去,運功上牆,跳出牆外。
只聊幾句,還不夠我相信洛修然這個人。
他雖表現出幾分對原身老闆的情誼,但是真是假我不敢肯定。
我記憶力超常,不代表智商也超羣,我必須承認,跟他和原身老闆比起來,我宛如弱智。
回羣芳閣的路上,我給雲舟買了幾盒乾果糖塊。
等我回去,發現羣芳閣的守衛變多了,街邊隔幾米就站一名紅白衣守衛。
好像來了什麼大人物,我看看天色,晴天白日的,我不好爬窗戶回去。
走到大門口,守衛也沒攔我。
我揹着行李、提着零食往裡走。
大廳裡的人多了一倍,周圍特意佈置過,舞姬成羣、樂師穿得都喜氣洋洋。
從人羣的交談中我聽到‘慶功’二字,心說難道這是覆雨天宮爲打敗武林盟辦的慶功宴?
早上給我們送飯的小丫頭穿過人羣,跑過來向我行禮,說她等我半天了,今晚有重要活動,她給我送衣服才知道我出門了。
於是她在大廳等我,見我回來立刻催我上樓換衣服。
我跟着她回到頂樓,雲舟和月南香在一塊很安全,柳煙煙親自看着他們。
我和小丫頭先回屋換衣服,老實說我不想參加覆雨天宮的活動。
但小丫頭說是帝君安排的,他要求我必須出席今晚的活動。
我一個無名之輩,小小暗衛,居然被反派大BOSS點名了?心慌啊……
我放下行李,走到換衣服的屏風後面,拎起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問:“你們給我準備的禮服,就是這個?”
小丫頭歪着頭,笑得眼睛變成了彎月牙:“對呀,知道姑娘喜歡黑色,特意爲您尋來的,保準合身。”
這哪是禮服,就是照着柳煙煙的那身做的,款式一模一樣,只不過她那身是素白,我這身是純黑。
柳煙煙一身素衣,廣袖飄逸、行走間猶如天上流雲。
裙子左右拉起來能扯成180度角,由腰間垂下的白絲帶墜以白玉環佩壓着。
好麼,到我這全換成黑的就完事了。
原來這就是師徒親子裝嗎?
不,穿這樣走出去,只會讓我們變成黑白無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