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壯士到膠州公園後,被鐵絲網圍在一個約十五畝大的空地上,並被“萬國商團”的白俄兵監守。孤軍每日堅持徒手隊列訓練、拳術訓練和體育比賽,後又用木頭做假槍練刺殺,國恥不忘。崇敬八百壯士的中外人士多次提出解救方案,但謝晉元一一謝絕,表示:“餘自奉命撤退之始,即知今後環境之艱危,當十倍於固守四行之時。餘爲奉令撤退,光明而來,亦當正大而去。”
鄭蘋如遠遠地站在一旁,看着鐵絲網內的孤軍戰士在操練,聽着激昂的口號聲,抿着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既未成功,又未成仁,僅僅做到絕對服從命令六個字而已。”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不合諧的聲音,讓鄭蘋如不禁皺起了眉頭。
吳銘背對着鄭蘋如,拄着根手杖,指指點點,旁邊的任寶川也聽不太懂,只是胡亂點頭。
“寶川,你說他們亂喊口號,亂蹦達什麼呢?”吳銘用手杖指了指正在操練的孤軍。
“鍛鍊身體呢!”任寶川這點看得很明白,還補充道:“等以後出來再和日本人幹。”
“哦,我看是在瞎胡鬧。”吳銘搖着頭,“他們根本不想出來,鍛鍊好身體,不過是以後給日本人提供些勞工,爲日本的侵華事業做貢獻。”“胡說八鬧。”鄭蘋如終於忍不住了,這個混蛋竟敢如此侮辱自己心中的偶像,她被氣得漲紅了臉,走上前來與吳銘理論。
吳銘裝作愕然的樣子。轉過身來,“小姐,是在說我嗎?”
鄭蘋如伸手一指孤軍營,大聲說道:“不准你侮辱這些民族英雄。國軍楷模。留有用之身。另圖報國之道。國家所期於此八百壯士者至深且遠,不是你這種人能理解的。”
哼,哼,吳銘冷笑了兩聲,“膚淺,你說地這些話是《中央日報》所解釋的吧,你自己沒長腦子嗎?是誰命令孤軍停止抵抗。。,。撤進租界的,又是誰命令他們放下武器,繳械投降的?留有用之身,另圖報國之道,說得好聽。爲什麼任由他們被關押在此處?”
“任其死守,壯烈犧牲,爲國家莫大之損失。”鄭蘋如眨了眨眼睛,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國家沒有盡力營救,謝將軍說過,奉令撤退,自當光明而來。正大而去。”
吳銘搖了搖頭,“快兩年了吧,還談什麼光明而來,正大而去。既然前途黯淡,爲何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在這牢籠裡,做些樣子又給誰看?”
“你,你……”鄭蘋如被吳銘地歪理氣得身子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前可敬,後可嘆。”吳銘惋惜地嘆了口氣,“我敢說,即使現在我給他們個機會,把槍支彈藥都送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拿起來再重顯當日地榮耀與無畏。。,。”
“熱血也是會冷卻的。”吳銘眼望着孤軍營,很滄桑的樣子,“時間,時間便是最好的磨刀石,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他們也只能在夢中回味了。”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鄭蘋如穩定了下情緒,繼續說道:“不象某些人,嘴上說着歪理,實際上什麼利國利民的事情都沒做過。”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吳銘緩緩吟誦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一股殺氣從身上油然而出,“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吳銘雙手拄着手杖,身體象淵嶽一樣凝重,無堅不摧,傲視羣倫,氣勢,他的氣勢壓迫着鄭蘋如和任寶川,任寶川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鄭蘋如的聲音稍微平和了一些,緊盯着吳銘問道。
“其實我是……”吳銘很嚴肅地轉過頭,突然換了副諂媚地笑容,伸手從懷裡掏出《良友》,“我是鄭二小姐的崇拜者呀,你看,有你封面的雜誌,我保存得很好,天天揣在懷裡。”
暈,有些頭暈,鄭蘋如退了兩步,使勁晃了晃腦袋,睜大了眼睛望着吳銘。
“嚇着你了吧?”吳銘笑呵呵地走上前一步,“夢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鄭二小姐,你讓我想得好苦啊!”
“別,別過來。”鄭蘋如向後退去,用手指着吳銘,“再向前走,我可喊巡捕了。”
“喊巡捕?”吳銘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怕,難道真心表白也有罪嗎?鄭二小姐,你是讀過書,有學問的新時代女性,怎麼也這麼封建呢?”
“我,我……”鄭蘋如象只受驚的小鳥,使勁向後退,轉身便跑。從深沉到跳脫,從哲人到瘋子,這其中地變化着實把她嚇壞了。
“唉!”吳銘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來,“要是我腳沒傷,肯定能追上她。”
“那個……”任寶川吧噠吧噠嘴,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搖了搖頭。
“你自己回去吧!”吳銘擺了擺手,“我心情不好,在這附近轉一轉,一會兒再回去。”
任寶川猶豫了一下,好心地說道:“先生,您,您要是真想,就找個媒人去她家提親。這個樣子,恐怕不好吧?”
“知道了。”吳銘笑着拍了拍任寶川的後背,“我本以爲她會喜歡這樣浪漫又新潮的方式,沒想到卻把她嚇着了。你說得很對,先回去吧!”
任寶川憨厚地一笑,“先生,其實早該找個主母了,您是個好心人,肯定有好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