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座座的新墳,我的確是有點內疚,回想起那天的談判,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話,會不會真的會停火,不會發起戰爭呢?
不會!我心中的答桉是不會!
他們根本就給機會我們談判,提出的條件,是埃森根本不可能答應的!
只是,我該提前想到,讓他們撤離這裡的,一定該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抵抗,儘早離開的!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戰火的殘酷,我們出生和長大在一個和平年代,一個安定的國家,絕大多數人是根本沒機會去經歷這些生離死別!上一刻還是鮮活的生命,下一刻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即使不是你們的親人,朋友,也會感慨在這裡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他們會對生命是如此的漠視,死幾個人根本就是平常事。
我從華哥的眼神裡看到了對我的敵意和仇視,我能理解他,我不怪他,如果找個可以怨恨的人,眼前的也就只有我了,我沒做過多的解釋,我覺得也沒那個必要,雖然這場戰爭不是挑起的,但我總覺得多多少少和我有關係。
我走向周扒皮的洞穴,想看看南宮家在裡面還有沒人在?
假山的迷宮沒有被破壞,說明這裡沒人來過,門自動開了,我警惕了起來,說明裡面還有人,南宮他們不是已經走了嗎?難道是撈仔?大營裡沒看見他,如果他還沒走的話,那就只有他還在這裡面了。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一羣孩子和老人從裡面跑了出來,然後我就看到了南宮和撈仔的笑臉。
還在忙碌着挖墳,埋屍體的人們,看到了自己的親人,都放下自己手上的東西,跑了過去和他們擁抱,劫後餘生我相信他們會更加珍惜彼此。
我好氣地對着南宮問道:“你們怎麼沒走?”
南宮笑着說道:“你都沒走,我怕你不兌現自己的承諾,等着你一起走呢!”
我笑了笑道:“你不是還打算和你借種吧?賊心不死啊!”
然後想起撈仔還在,這樣的場合開這種玩笑,的確是不太適合。
南宮卻毫不在意地說道:“只要你肯,沒有任何期限!”
我擺了擺手道:“還是算了吧!你們家沒什麼損失吧?”
撈仔哎了一聲道:“死了12個精英,大部分都撤走了!這場仗真是慘烈啊!不過,真沒想到的是,西寨的人都這麼有血性,只要有手的人,都出去戰鬥了!”
南宮接着說道:“我們本來打算走的,可太多孩子和老人了,根本來不及,車也裝不下那麼多人,沒辦法,就只好把他們都藏在這裡面了,你這地方選的還真是好,太隱瞞了,他們根本就沒發現!”
我好氣地問道:“可這樣的話,你的基地不是也暴露了!”
南宮澹澹地笑道:“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基地啊!這裡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家了,這裡很快就會變成了一片廢墟!死了這麼多人,政府肯定會想辦法掩蓋事實,找個理由,把這裡都推平了,我想,這些墓地也會一併消失!”…
我無奈地說道:“可現在也只能安葬他們了!他們連自己的故鄉都回不去了!你們也早做打算吧!什麼時候走?”
南宮回答道:“明天吧!我們還有點事沒做完!”
看着她堅毅的眼神,我有些擔憂道:“你不會還想着去刺殺辛賽兒吧?”
南宮沒回答我的問題,撈仔對着我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們會在你的古鎮見面的!”
我沒去多想,留給了他們我的聯繫方式,然後和她們告別道:“那咱們就後會有期吧!如果咱們還都活着的話!”
南宮拉住我了,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道:“我們都會活下去的!”
短暫的休整過後,我叫來了華哥和乾巴,華哥很不情願地坐了下來,我看着他怨恨的眼神,沒有介意,而是問道:“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乾巴猶豫着說道:“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沒地方可以去了!”
華哥不忿地說道:“我們哪都不去,就在這裡和他們鬥爭到最後一刻!”
我搖着頭,耐心道:“你們還有戰鬥能力嗎?真要打到最後一個人爲止嗎?那些小孩,老人怎麼辦?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這裡不值得你再留戀了!南宮說,這裡很快就會有清洗大行動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趕快走吧!”
華哥失落地說道:“走?往哪裡走?我走到哪裡都是通緝犯,沒有護照,沒有身份!這裡纔是我們的家啊!”
我哎了一聲道:“有人的地方纔會有家!我幫你們想好了,可以先過老撾邊界,安頓下來後,再想辦法!”
華哥埋怨道:“再想辦法?你幫我們想辦法嗎?你能有什麼辦法?再給我們建一個賭場,一個西寨出來嗎?”
乾巴聽出了華哥的怨恨之詞,開解道:“你爲什麼要把怨氣撒在他頭上,這裡發生的一切,你難道覺得和他有關嗎?是他的責任嗎?他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沒有他,我們還都是無名小卒,我們可能早就死在戰場上了!你的怨氣如果無處發泄,就去找那些殺害你同胞的人,而不是對着幫助你的人胡攪蠻纏!”
華哥火冒三丈,剛想反駁,可能又覺得自己沒理,低下頭哭訴道:“都死了,我最親近的人都死了!我什麼都沒了!這些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不客氣地說道:“我從來的那天起就告訴過你,你所經營的這一切都是不現實的,不會長久的!你們在販毒啊!這在哪個國家都不可能是合法的啊!這片土地早晚會被人剷平的,只是時間問題,爲了孩子,爲了下一代,作爲他們的領導人,你早該爲他們的未來打算一下了,難道等他們大了,和你一樣去販毒啊!?這不正是個機會嗎?帶着你的人走吧!”
看到華哥不說話了,再次看向乾巴問道:“你怎麼打算啊?”…
乾巴目光堅毅地說道:“我要帶着我的族人回家了!經過了這次的洗禮,我們已經無比的團結和強大了,回到家鄉後,我們會找到自己存活之道,只要我們團結,上下一心,沒有做不成的事!”
我欣慰道:“經歷過生死的人,果然脫胎換骨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地方,儘管提出來!”
乾巴搖着頭道:“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還是那句話,你永遠都是我們的族人!”
我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和我自己戴着我戒指,嗯了一聲道:“我永遠是你們的族人!”
夜晚,我和小黑坐在墳地前,看着這大片的墓碑,說道:“這要是以前,我得被嚇死!可你看看我現在,膽子都大,就坐在墳包上,澹定地望着整塊墓地,沒有一絲絲的恐懼!”
小黑嗯了一聲道:“人啊,都是怕自己心裡的那個鬼!心裡的鬼沒了,就無懼無畏了!我剛參加緝毒行動的時候,第一次殺人,我不開槍,自己的戰友就得犧牲,可即使給自己找了這麼好的理由,還是讓我整整內疚了一年多,直到我殺了第二人,我才意識到,殺一個人救一人,殺一個人救十人,和殺十人救一個人,都是一樣的!不存在數量上的差別,而是你該不該這麼做,你想不想這麼做,沒人會給你評價,沒人會把你放在天平上去衡量!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是思考!”
我哦了一聲,突然看到了一高一低的身影,我吹了一聲口哨,虎牙兩兄弟向我們走了過來。
我關切地問道:“你們兩兄弟沒受傷吧?”
兩個人搖了搖頭。
我嗯了一聲,又問道:“這裡是住不下去了,沒人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兩個人再次搖了搖頭。
我有些爲難地問道:“你們還能回老家嗎?”
兩人又搖了搖頭。
我哎了一聲道:“你們是什麼國籍啊?有合法身份嗎?”
哥哥從身上掏出了兩本護照,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是印度的,然後問道:“你們兩個身上有血桉嗎?”
兩個人急忙搖頭。
我想了想說道:“這裡離老撾邊境還有40公里,明天咱們一起過老撾邊界,在那裡先安頓下來,之後我想辦法,幫你們辦張去中國的護照,你們願意去嗎?”
哥哥終於開口道:“我們想跟着你!”
我有些爲難道:“跟着我,就有點難了!跟着我回國,身邊兩個這麼強壯的外國人,到哪兒都會引起人的注意的!就先跟着我吧,我再想辦法安頓你們!”
兩個人要給我鞠躬,我急忙站了起來道:“快別!沒必要!我儘快做我能做的!”
他們兩個走後,小黑問道:“咱們不直接回去嗎?”
我搖頭道:“暫時回不去了!安仔他們發過來消息說,邊界那邊已經開始戒嚴了,一下子跑過去那麼多人,想都想得到,那條路走不通了!咱們現在老撾,再從老撾回去吧!這邊的事,鬧得這麼大,國內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咱們就這麼回去了,也是麻煩!先看看情況吧!”…
小黑遲疑道:“咱們不會都上了黑名單了吧?不會真的回不去了吧?”
我安慰道:“那到也沒那麼不樂觀!不過,你別忘了,咱們搶埃森的那幾車貨,可是又到了他手上,你覺的這意味着什麼?”
小黑一聽就明白了:“這裡面有內鬼!”
我嗯了一聲道:“我以前從來沒懷疑過張隊,他可是救過我命的人啊!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由得我不信啊!他肯定是有問題,就是不知道是被逼的,還是他自願的!”
小黑笑了笑道:“還顧得上他,咱們先自求多福吧!”然後看向遠處,一個人奔跑了過來,看清了來人,小黑才放鬆了警惕。
這人是乾巴的一個手下,對着我先是鞠了個躬,然後客氣地說道:“有人進來傳信,限時我們明天中午12點前,全部離開,他們要開始第二次清洗了,可能還會有飛機轟炸!”
我點了點頭,那人走了。
我對着小黑說道:“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你說他們知道,咱們也在這裡面嗎?要是讓辛賽兒知道,埃森的拍檔還在,他們會不會想要抓活的呢?”
小黑搖頭道:“他們現在根本就不想和埃森合作了,在埃森身上已經找不到一點好處了,這裡都要被他們給毀了,抓你還有什麼用呢?”
消息通知了下去,這下子,想不想走的,都要走了。
40公里的路程,老人和小孩都不好走,現在不走,到時候真有飛機來轟炸,他們可就慘了。
小孩子還好,聽大人的話,可有些老人覺得自己年紀打了,不想再折騰了,死也想死在這裡,老人不走,很多孝順的兒女就跟着不想走了,本來應該動身的大軍,又被拖延了下來。
乾巴開始動員自己的族人,實在不想走的,就直接擡走。
華哥那邊就很麻煩了,他自己都不想走,更不會去勸其他人,都開始想着怎麼抵抗了。
我走到他們中間,大聲地呵斥道:“你們想什麼呢?打算和飛機大炮抵抗啊?你們憑什麼啊?就憑你們手上那幾杆槍?別說有飛機大炮了,就是沒有,你們覺得你們就可以打得過,人家正規軍了?乾巴的人可都走了,你們是真的想被埋在這片土地裡啊?到時你們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一個年紀大的香港人對着我憤怒道:“那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去到哪裡,也不受歡迎的!聽說,到了老撾就是直接進難民營,然後還不知道,會被安排到哪裡?就像當年被賣到舊金山似的,被人當豬仔給賣了!那我還不如就死在這裡呢!我們祖祖輩輩在這裡都生活了40年了,我不走,走了外面的生活我也不會適應的!我想好了,他們軍隊來了,我就站在西寨的門口,等着他們的坦克從我身上壓過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