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理會他,繼續往前走的,可走了一會兒,看見他還在原地躺着不動,只要讓阿曼先停下來,走了過去,揪住他說道:“你必須得起來走!你再這麼趟一會兒,就會睡着的,你在雪地裡睡着,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是長眠不起啊!打起精神來啊!”
可馬總還是無動於衷道:“真走不到了,走不到了!沒辦法啊!”
我只好拖起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這麼躺在地上,不用多長時間,你就得全身凍僵,就算不死,也會生凍瘡,到時候,不死在雪地裡,也會被截肢的!”
馬總這才勉強站了起來,扶着我,可還有走幾步,身體一沉,又想躺下了。
實在沒辦法,我把他扶到了爬犁旁,估計了一下載重,把兩個病號往旁邊推了推,再把馬總也塞了進去。
三個人的重量,讓老牛開始有些吃力了,但仍能艱難地往前走。
天終於亮透了,雪也停了,我們可以依稀看見遠處的村莊了,這時候的我,也已經筋疲力盡了,臉也被凍得沒了知覺,現在走路都是機械的,麻木地往前走。
阿曼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南方人,對待大雪,更是無力,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行動。
只有老牛還是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終於,我終於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倒在了大雪中,我現在才知道,在大雪裡行走,其實是和沙漠裡行走一樣的危險。
阿曼也好不到哪裡去,看我倒下了,想着來扶我,可他自己腳一軟也倒了下去,老牛還在往前走,像是看不到我們都跌倒了。
爬犁裡的馬總卻緩了過來,伸頭看見牛車在往前走,我們兩個卻不見了,極不情願地跳下了牛爬犁,先是走到我面前,開始拖拽我:“起來啊,馬上就到了,你眼睛睜開啊!別睡啊!怎麼還困了呢?不行,你上爬犁裡啊,我還能走一會兒啊!你快點啊,老牛都走了,一會兒追不上了!”
我雙眼都開始看見星星了,腳是一點都擡不起來了,完全是馬總推着我走,可也沒走幾步,他就拖不動了,勉強把我拖到阿曼的位置,無奈地看着我們兩個,然後丟下我們兩個,去追牛車了。
我心想完了,這是要丟下我們,自己跑了啊!牛車上還有兩個人呢!
可我也一點力氣都沒有,管不了那麼多了,眼睛越是越來越沉,身體倒沒覺得有多冷,但我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說明我身體開始麻木了!
我和阿曼頭頂着頭,就躺在雪地上,我叫了一聲:“阿曼,別睡啊!睡着就真的起不來了!”
阿曼用微弱的聲音迴應着我道:“你也別睡啊!真的太困了!”
我知道這是身體長期處於低溫狀態,導致的大腦缺氧,一旦失去意識就再也沒法醒來。
我努力地使自己睜開眼睛,同時用盡力氣想站起來,可真的是無能爲力,讓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了,沒想過雪地上行走會這麼難,這要是就這麼丟了命,就太不值得了!可眼睛還是睜不開,開始產生了幻覺,甚至看見天空中有個人在向我招手,我知道自己快要去見上帝了,縱然我想反抗,奈何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正當我絕望的時候,臉突然一疼,然後就覺得一個人騎在了我的身上,左右開弓,扇我耳光,一邊扇一邊說道:“睡什麼睡,起來,起來!”
我呲着牙睜開了眼睛,看見馬總騎在我身上,正向我的臉上掄過來巴掌,我急忙說道:“別打了,我醒了!”
馬總又來了一巴掌,才從我身上下來,給我蓋上了毯子,又跑到阿曼身上扇耳光。
臉上火辣辣的,但清醒了不少,身上的毯子讓我身體有了些溫度,我慢慢地坐了起來,阿曼那邊也有了反應,我捂着自己的臉,對着馬總埋怨道:“你這是報仇呢吧?行了,行了,他都醒了,你還打!”
馬總把阿曼扶了起來說道:“這可是爲了救你們啊!牛車都到鎮上了,你們能走不?”
我搖搖頭道:“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馬總哦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10分鐘?15分鐘?能不能,扶着你,走到屯上啊,就幾百米!”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讓我再緩緩,現在是真沒一點力氣了!”
突然,不遠處看到那輛牛車又回來了,我緊張地問道:“牛車怎麼又回來了?”
馬總也不解地看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把牛車給栓到樹上了啊!怎麼老牛還會自己解繩啊?牛都成精了啊!”
再仔細看,原來是有人在趕車,兩個農民模樣的人,趕着牛車向我們走來。
到了近前,一個年紀大點,穿着厚厚的棉襖,還帶着頭巾的說道:“你們城裡人,真不知道死活啊!這是什麼天啊?還穿這麼少,在雪地走!不是找死嗎?”
另一個穿着紅色羽絨衣的女人說道:“你廢什麼話啊!把人先擡上車,不然,一會兒就凍死了,快點!”
說完,幾個人把我和阿曼擡進了爬犁裡,牛車開始往前走。
車到了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前,那個穿棉襖的男人把我給扛了下來,放在了坑上,火坑燒的很暖和,屋子裡的溫度也很高,我望向炕上還躺着的小黑和南宮,這才放下心來。
男人一邊燒着爐子,一邊和女人說道:“這城裡人都缺心眼,之前來的那個,也是一身單衣,還好他是開車過來的,不然,就得凍死!這幫人更是可笑,這種天氣,穿着單鞋,單褲就敢在雪地裡走十幾公里,沒死真的是他們運氣好啊!”
女人把一口大鍋放在爐子上,一邊拍姜往鍋裡放道:“說那麼多幹什麼?沒來過咱們這裡的,肯定不知道這裡的天氣了!現在才10月份,南方還在穿短褲呢!一會兒,我薑湯煮好了,你挨個給他們喂下去,驅寒用的!你自己也喝一碗哈!”
男人不情願地說道:“我不喝,我又沒事!那玩意我喝不管,還不如二兩小燒有用呢!”
女人不再和他說話,自己幹自己的活了。
馬總裹着毯子,坐到我身邊說道:“放心吧,當地的農民!”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房子,裡面乾淨整潔,卻一件家用電器都沒有,連個電視機都沒有!不免有些奇怪地問道:“這裡是哪裡啊?”
女人看着我回答道:“這裡是蓮花村!”
我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這裡是你們的家啊?”
女人搖頭道:“不是,這裡是我們秋天大麥子的穀場,臨時休息的地方,你們現在這樣,就不適合再移動了!你們是來滑雪的吧?怎麼這麼傻呢?都不知道多穿點,這種天怎麼敢在雪地裡亂走啊?還帶着兩個病人!我已經和我們村長說了,他一會兒就領大夫過來,給你們看看!”
我感激地說道:“太謝謝您了!我們也不知道這天氣冷得這麼快啊!我們來的時候,沒下雪,白天出太陽的時候,一件衣服就夠了的,晚上雖然涼,還能接受,可這一下雪,天氣就成冬天了,我們也是措手不及啊!”
女人很實在,沒聽出,我沒回答她問的問題,把煮好的薑湯端到我面前,餵我喝下後說道:“你體質還算不錯,在雪地裡躺了10分鐘,都恢復過來了。去年,也有兩個大學生,說是去山裡探險,大冬天的不知死活,結果迷了路,其他離他們不到1公里的地方,就有個救急站,那是以前給狩獵的獵戶,臨時搭建住的,他們就走不過去,愣是要等待救援,結果,救援的人到了,他們自己在雪地裡太久了,雙腳都凍傷了,直接截肢了!”
我哎了一聲道:“第一次來沒經驗,確實太危險了!”
女人嘆氣道:“怎麼就沒人提醒你們呢!”
男人在一旁說道:“我就說了,那個滑雪場是瞎搞的,都不提醒遊客的!這裡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嗎?就算是當成旅遊點,也得先把安全設施做好啊!這裡人煙稀少,覆蓋廣闊,還沒有通訊信號,別說上山了,就是在鎮子上,都經常丟人,聯繫不上,你說咱們這地方,能隨便亂來嗎?”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道:“你懂個屁!這叫搞活經濟!沒這些遊客,咱們這裡怎麼發展得起來啊?靠種地啊?一年有半年是冬天,一到10月就封山,他們不來,咱們吃啥喝啥?”
這時門外有了動靜,一個大嗓門喊道:“大生,大生媳婦,支書來了!”
女人推開門,笑着說道:“哎呦,支書都來了啊!村長,王大夫!快進來,人都在裡面呢!”
一個禿頂的男人揹着手先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個男人,一個拿着藥箱,一個也是揹着手,跟在禿頂男人身後。
大生媳婦指着我說道:“他身體最好,沒啥事了!牀上躺在的兩個最嚴重,剩下這兩個是累的,應該沒啥大事!”
禿頂男人看了看我,走出來很親切地問道:“你怎麼樣了啊?”
我猜他可能就是支書,急忙感激地回答道:“感謝領導關心,我已經沒啥大事了!”
禿頂男人哦了一聲問道:“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啊?”
我回答道:“我們是從廣東過來的,本來是想滑雪的,可臨時有事,就打算回去的,就趕上下雪了,被堵在路上了,還好你們熱心的鄉親,救了我們,感謝,感謝!”
支書一擺手道:“這都是他們應該做的!一會兒,我叫人,把你們都拉到鎮上去,先在我家裡住下,好好休息!”
另一個男人搶着說道:“支書,就沒必要麻煩您老人家了,就去我家村上住就行了!離這裡近!”
支書做出很爲難的樣子道:“這……這不好吧?”
村長笑着說道:“這有啥不好的?我家近,地方也大!”
支書欲言又止,看來是有啥目的的?大生媳婦心直口快道:“這不是還有兩個病人嗎?王大夫在村裡住着,方便點!支書在鎮子上,也不好來回跑!”
支書沒說話,我想了想說道:“多謝各位的好意了,我就住這裡就行了,等他們稍微好一點了,我們就離開了!”
支書急忙和王大夫說道:“對,對,趕快給看看!”
王大夫放下藥箱,去看小黑和南宮。
這屋子地方太小,一個火炕上躺在4個人,還加我一個,地上支着大鍋,站的地方都沒有,支書和村長站在門口,想進來,就得讓王大夫或者大生兩夫妻出去,可他們都有事做,他們兩個就顯得十分尷尬,只好說道:“那……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你們住到村子裡,我們再來看你們,歡迎你們來到我們範家屯啊!”
我急忙說道:“感謝領導們的關心!”
兩個當官的走了,大生才說道:“這又是想找人投資吧?”
我好奇地問道:“投什麼資?”
大生媳婦哎了一聲道:“說是投資,咋投資啊?啥啥沒有,投資了,錢就沒了!”
大生笑着說道:“那就算支持建設吧!主要就是想建個基站,這裡通訊的信號太差了,平時聯繫什麼的太不方便了,村裡沒錢,鎮上也沒錢,所以,只要來個遊客,就想着讓他們投資,其實就是捐款!你要是主導他們家了,你就多少會捐上一點,有錢的呢,就讓你投資,作爲回報呢,就是等山裡的有山貨了,給你們寄點過去,就算是投資的回報了!”
我啊了一聲道:“這也行啊?建個基站,大概得多少錢啊?”
大生回答道:“怎麼約莫着也得30萬塊吧!”
我哦了一聲道:“還挺多錢的啊!”
大生點頭道:“那是啊,我們一年收成還不到8000塊錢,再說了,這錢也肯定不能我們各家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