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樓梯間裡響起悠揚的音樂。大提琴低迴悠揚的唱起。
她聽着覺得很遙遠。一時也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來。
綠瑩瑩的鬼火一般的光漸漸清晰,音樂聲戛然而止。
她反應過來,是口袋裡的手機在響——不知何時,手機鈴音被換成了音樂?她總是使用那種單調的默認鈴音的。手機在手掌上,屏幕處亮的刺目。她眯了下眼,似聽見笑聲……晚上坐在姑姑牀邊說話的時候,Allen似乎是拿了她的手機玩了一會兒的。
她想起Allen和姑姑來,意識到自己出來太久了,急着起身。膝蓋骨處咔吧一聲細響,伴隨着便是尖銳的疼。她吸了口涼氣……打進來的這個電話,來自葉崇磬。她一邊走,一邊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打回去。
大提琴音再次響起,她接通了。也許是樓梯間讓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怪,葉崇磬喂了一聲便問:“你沒事吧?還好嗎?”
她看着那安全通道標記,黑洞洞的空間裡唯一的亮,回答:“沒事。還好。”
葉崇磬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欲蓋彌彰,更知道葉崇磬這樣的沉默,顯然是不信她,可也只好跟着沉默。
葉崇磬片刻之後便嘆了口氣,說:“晚上跟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太鬧騰了,散了席纔看到有一個你打來的電話……”
“我沒有……”她忙說。
Allen那可愛的小臉兒出現在黑暗的視野內。她走的腳步重了些,燈光驅走了黑暗。她眼睛被光亮刺着,熱乎乎的有些什麼在涌動。
她每走一步,膝蓋都在疼。越疼越清醒。
“我也覺得你沒有。你主動給我打電話的次數,數都數的過來。”葉崇磬此時講話比平時要緩慢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了點酒的緣故。“不過我還真希望是你打的。我還是剛剛回家見到崇碧,才知道你回來了。打過來問問你,這幾天過的怎麼樣。”
“還好。”她又說。
“你已經說過一遍了。我知道,只要我問你,你永遠是還好。”葉崇磬說。
“嗯。”她應着。喉頭很硬。這個字也就是硬擠出來的。她隨後掩住了話筒。
“你在哭?”葉崇磬問。
屹湘想說沒有。擦了下臉上,溼乎乎的,卻真的是兩行淚。
“你喝了多少酒?”她反問。有點兒不太像葉崇磬。他總是看穿也不說穿……不是,此時是聽出來也不會說出來。他卻偏偏說出來了。
“也不算多。四個人,三瓶茅臺兩瓶五糧液外加一瓶不知道哪兒來的冰酒。我喝的是最少的。”葉崇磬輕聲的笑着。還能這麼清晰的算計着喝了多少酒。“有話要跟我說?”
“嗯。”屹湘應着。她推開樓梯間大門。一身的汗,走廊中的溫度低,忽然的罩在身上,她渾身寒毛驟然豎起。“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爲了亞寧吧?”葉崇磬輕聲的問。沒等屹湘回答,他說:“找我幫忙,你這會兒能幫上他的,恐怕只有那一樣。這幾天我忙,抽不出時間來,方便的話,你上來我辦公室吧。具體的等見面再談。”
屹湘聽着葉崇磬和緩中變的有些冷淡的語調,咬了下嘴脣,說:“好。我明天再給你電話……你休息吧。晚安。”
葉崇磬沒有吭聲,也沒掛電話。
屹湘說:“喝點蜂蜜水,明早起來再來一杯,不然……”
電話掛斷了。
她對着空氣說:“……明天早上會頭疼的。”
粟茂茂剛進恆泰大廈的大門,便看見一個小巧玲瓏的背影,正站在前臺處,與接待員講話。她走近些,聽見她跟接待員說我找總經理辦公室秘書Sophie小姐,請告訴她我是郗屹湘。
粟茂茂打量着屹湘:一身芥末綠的絲綢衣衫,頭上隨意的挽了個髮髻,看上去清爽無比。
接待員很快便給了屹湘一張卡片讓她別在身上,告訴她說:“Sophie小姐一早打過招呼,請郗小姐乘專用電梯直接上去——前面左轉,2號電梯。Sophie小姐馬上下來。您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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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接過卡片來看,上面印着訪客號碼,她隨手夾在衣襟上,照着接待員的指引往2號電梯走去。
屹湘站定後發覺身後站着人,一側臉見是粟茂茂,略點了點頭,打個招呼:“你好。”她是知道粟茂茂在恆泰工作的。當然也知道粟茂茂爲什麼會在恆泰工作。
“你好。”粟茂茂一對眼睛仍沒離開屹湘的臉,目光銳利到咄咄逼人。
屹湘已經適應了粟茂茂每次見到自己的時候流露出來的這種不友善。粟茂茂絲毫不掩飾這種情緒,大概不是因爲不知道這並不禮貌,而是粟茂茂覺得有必要讓她知道這是爲了什麼,更確切的說是爲了誰。
打過招呼之後似乎也沒有進一步寒暄的必要,屹湘默默的站着,等着電梯下來。就在她幾乎忘了身邊還有粟茂茂這個人的時候,粟茂茂說:“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他們那樣。”
她站的位置,距離郗屹湘只有兩步。她甚至看得清楚郗屹湘髮髻下方落下的細碎頭髮,柔軟
的,沒有形狀的,隨意的落着,齊着頸間的絲質堆領……她說了這話,郗屹湘仰了下頭,似乎那顯示電梯到達幾樓的數字,比她說的話更重要。但她知道郗屹湘肯定是聽得到的。
“葉崇磬是個受過傷的人,讓他真心的再次愛上一個人,算你有本事。但是你要是敢傷害他,我饒不了你。我纔不管你是誰。在我眼裡,你不單單是配不上他而已。”粟茂茂冷冷的說。
這話,都不止是刻薄鄙夷可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