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老舵主從綁緊的神經中，呼出一聲來。
的確，他的這一聲實在是慢了。
江小月絕望地望着四人的刀往他們的腹部猛然刺入。
幾百號人凝固了，空氣凝固了，月光停住了，烏雲不再散開。
靜靜地！
在所有人的耳朵裡，將會聽到四聲，那就是尖刀深深地刺入內臟的刺刺聲。
就在刀刺入四人的身體時，沒有人敢睜開他們的雙眼望着。
因爲，沒有人想看見自家兄弟死在這樣的一種場面裡。
他們願意，更接受於和死敵拼死戰場。
但絕不忍心瞧見他們如此悲愴的死法。
風兒凝固了，人心也凝固了，思緒也凝固了。
“咚！咚！咚！咚！”
“啊——！”在他們的潛意識中將要聽見的聲音，和方纔現實中的飄來的聲音，卻大有不同。
所有的人不得不盡早睜開他們的雙眼，想要瞧個究竟……
……
一個黑影！
對，就是一個黑影！
渾身上下都是傷疤的黑影！
站在衆人眼前的一個人，劍從不需要出鞘的一個人。
那就是逍遙暗俠。
方纔他們把此人早已拋之腦後。
此刻，他們是多麼崇拜他。
“沒！沒有死……”
凝固了！話語只需一句就足夠了！
對，笑飛雪、楊大風、歐陽浪、城白雲四人沒有自刎成功。
“下次自刎請選擇沒有人的地方！”逍遙暗俠說罷，飛身上來旗杆上。
還飄落一句話：“生死雖有命，謀事仍在人！不要爲無謂的事，無謂的人，作無謂的犧牲！”
當人們在擡頭望眼佇立的旗杆時，逍遙暗俠早已在月光下喝起來酒來。
他隨夜風吹，隨大浪拋，卻依然站得穩妥。
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我……”
“難道又做錯了……”
“無謂的事，無謂的人，無謂的犧牲……”老舵主神情深沉，似乎在想些什麼……
“生死有命，謀事在人……”
“我……”
寒風不會因爲老舵主的思考而停止，吹着他那苦愁而充滿皺褶的臉，還有他鬢上的絲絲白髮。
“快快，你們還在愣什麼，快救人吶！”江小月跺着腳，跳起來，大聲吼着說道。
這時，幾百號人終於動了起來。
從中跑來十幾人將笑飛雪等四人救起，不在話下。
幸好，四人的傷都沒有傷及命脈，只是暫時昏迷過去了。
吃些金瘡藥，再敷藥、縫針之後，等過些時日，就能痊癒了。
船上的大夫吩咐道：“這些天，不可再受刀傷。否則，就難治癒了。”
……
江小月踏着沉重的腳步，緩緩地走到了旗杆旁，見到了旗杆上的逍遙暗俠。
只見逍遙暗俠依然在那處站着，一動不動地望着悠悠之江水。
這裡仿若沒有他所要留戀的，一切的事物都吸引不了他的耳朵，他的目光。
但唯一一個聲音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敲中他的腦袋。
“我聽說北宮漁場，北宮孤煞的兒子，北宮敖即將大婚，我已收到一封喜帖。”
“唰……”
逍遙暗俠飛身前來，一把搶過喜帖，急速看了起來，再看了幾遍。
幾個字眼讓逍遙暗俠觸目驚心，甚至是慌亂。
本月二十二日……
何夢瑤。
北宮敖。
大喜之日......
今日是？
二十日！
得知何夢瑤將要大婚，逍遙暗俠沉重的心情猛然墜落深谷。
想不到北宮敖仍不死心，一定要如此對待何夢瑤。
要知道北宮敖對何夢瑤，那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豈會輕易放過何夢瑤。
逍遙暗俠大喝一聲道：“夢瑤！快！快！我要上岸！”
……
江小月想不到的是，逍遙暗俠竟然會爲一封喜帖而激動起來。
而這一切她似乎明白了。
心想：“夢瑤，大婚之女子。難道逍遙暗俠？他怎麼會如此激動，若他是她的朋友，就應該高興，難道，她不是他的朋友？還是……”
但不管如何，江小月第一時間，便讓船伕儘快靠岸。
“對！她不喜歡他。而是我的救命恩人。”逍遙暗俠徐徐地說道，“夢瑤，爲了救我而不惜犧牲自己，還要下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逍遙暗俠將北宮漁場裡，酒坊裡所發生的事，一一說給了江小月聽。
聽得江小月既敬佩何夢瑤，又憎恨北宮敖的卑鄙無恥的行徑。
“你就是爲了此事而來？”江小月望着全身是傷疤的逍遙暗俠，至少她瞧見了他的手臂，青筋暴出，卻傷痕累累，條條可現。
“你身上的這些傷……”江小月憐憫地擡起芊芊之手來，想要觸碰着那傷痕。
“不礙事，我已感覺不到疼痛了。”逍遙暗俠微微一笑地說道。
聽得江小月心頭一顫，禁不住低頭撫摸着逍遙暗俠的手臂，柔聲道：“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逍遙暗俠沒有動，望了望江小月那種真切的神情，倒似一個小妹妹在痛惜哥哥，又是一笑而過。
江小月依在逍遙暗俠的身旁，兩人望着汪汪江水向東流。
不知過了多久，江小月一個人倚在逍遙暗俠的身旁睡着了。
一輪紅日漸漸從白霧濛濛的水邊升起。
一陣微風吹動了小月的輕柔鬢髮。
她抿抿小嘴，手指動了動，感覺身旁早不見了人。
猛然扎醒了，四顧一下，逍遙暗俠早不見了影蹤。
手中卻多了一件黑披風，還帶着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還帶着暖暖的體溫。
江小月將臉旁貼近黑披風，再次感受一次溫暖，卻不知他何去何從。
有個船伕對江小月說道：“小月，你睡得太沉了，逍遙暗俠不想驚擾你，就不讓我們叫醒你，他獨自一人走了，還說，有緣定會相聚。”
“有緣定會相聚！”江小月眺望着北宮漁場的渡口，心想：“哥哥一定是去救人於苦海了。”
“小月！小月！你飛雪哥醒了！”江上清老舵主呼喚道。
“飛雪哥……”江小月這纔回過神來，大聲對老舵主說道：“嗨，我馬上來！”
江小月跑進船艙之時，還是忍不住再次遠望渡口，只是朦朧地見到一個健步如飛的身影，手中依稀還帶着一把從不需要出鞘的劍。
江小月沉思道：“好哥哥，願上天保佑你！”說罷，一手挽着門旁，不捨地將目光移走，低頭鑽進了船艙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