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小姐。”
王家管家王伯向樑洛微微頷首,恭敬有加。王伯年近六旬,在京城是老人兒了,跟在王鼎身邊近四十年,這些年京城風雲變幻,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都看在眼裡。
樑洛在京城是個什麼的人物,和王璐這些年的關係以及她出國後的聯繫如何,他心裡也一清二楚。
“是王伯?好久不見。”樑洛淡淡的打招呼。上初中的時候,每次放假到學校接王璐的都是這位管家,單瑾溪也時常見到。多年不見,王伯臉上歲月的溝壑加深許多,眼裡的精明卻是越發的清明。
她不喜歡和他們這些利益錯亂的人打交道,能避則避。
“樑小姐還能認出我這個老頭子,真是我這個老頭子的榮幸。不知道樑小姐已經回國,回去我一定跟老爺說,讓孫小姐爲樑小姐接風洗塵。”
多麼漂亮的話,王家總攬京城所有交通運輸信息,每天京城進出多少人,都是什麼人,幹什麼,王家會不清楚?
若是真的不知道,王璐的表哥又怎麼會輕易找到樑家舊院?恐怕,她的一隻腳剛踏上京城的土地,王家就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行跡。
“王伯客氣,我只回來探親而已,不會久留。昨晚小璐已經爲我洗塵,我就不上門打擾王爺爺了。”
王家自然知道樑洛回來的消息,當然也知道王璐之所以會在這個時間點搬出家除了因爲家裡爲她安排相親,更大的原因不過是因爲這些年她只有樑洛和羅拂這兩個交心的朋友。王伯剛剛說的話,不過是他這個立場上的人該說的客氣話。
“老爺等着我帶小姐回去,我們就不在這兒叨擾樑小姐了。”
樑洛點點頭,退出房間。人家家裡來帶人,她能以什麼立場阻攔?
羅拂醒來後在酒店的餐廳裡找到了一直等她起牀的樑洛,拖着宿醉的身子坐到她對面,“蠢鹿呢?”
“被王家人帶回去了。”
羅拂剛喝了口牛奶就被她這句話嗆到了,“速度這麼快?”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看着衆星捧月般的秦宇皓正在向她們這個方向走來,樑洛忽然想到,昨晚開房的時候她瞟了一眼酒店簡介,這個酒店好像是秦氏名下的產業。
“爲什麼?”宿醉是真難受,羅拂大口吃着東西,想把難受勁兒壓下去。
樑洛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叫自己,“樑小姐。”
他的聲線清冽沉穩,好聽的聲音迴盪在耳蝸裡,竟讓人有些眷戀。
經理和秘書衆人停在秦宇皓的幾步之後。
羅拂循聲擡頭,又是一噎,我去,這個男人……不就是京城的活閻王嗎?蠢鹿的那個表哥?
秦家三代從軍,從秦宇皓的曾祖父開始到他的父親秦振華都是軍區的中心人物,羅拂作爲軍長的女兒,自然認識這位司令員的兒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出身得天獨厚的他竟會放棄令人豔羨軍旅生涯,一路在商界闖蕩,直到如今秦氏已被他推上國際。
“
小鹿已經被捉回去了,不在我這兒。”
聽到她這句一本正經卻根本就是戲謔的話語,秦宇皓有些無奈的笑了。這個姑娘好像不太像他掌握的信息上說的那樣,性子恬淡,溫柔如水,不與人爭。
忽然他的眉頭一挑,水既能澤潤萬物,也能水滴石穿;遇剛則柔,遇柔則剛,那她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或許是知道了她就是當年英勇犧牲的特種兵隊長樑臣和因公殉職的戰地醫生楚楓兩人留下的唯一女兒,秦宇皓看她的眼光裡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疼惜。
“多謝樑小姐這幾日對小鹿的照顧,昨晚及今天兩位在星宇的一切費用算在我的名上。”秦宇皓的話裡帶着挑逗,樑洛不清楚他說的是小璐還是小鹿,這是她第一次正面領略到王璐說的她表哥的腹黑與聰明。
不過好在她向來是個不喜戀戰的人,明白什麼叫做明哲保身,“既然如此,那就多謝秦先生了。”
看着她一身簡單的裝束,秦宇皓忽然想到昨天她身上的那條紅色長裙,還有那披散的長髮,在穿越落地窗的夕陽光輝下,兩個反差極大的顏色衝擊着他的眼睛,騷亂他的內心。
他今天是來星宇做例行檢查的,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與樑洛對視一眼後點點頭離開。緊接着便很快又被剛剛的那些人圍起,但樑洛看到的不是他衆星捧月的氣勢,而是他落寞的背影。她很好奇,以他的身份還有什麼求而不得值得落寞的事情?
“是不是很帥?”羅拂看着她跟隨着秦宇皓的眼光,忽然出聲,她心下一驚,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眼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吃過早飯後,羅拂要回軍區大院向羅軍長報道。兩人退房從星宇地下停車場開了車出來,在路口分道揚鑣,揚長而去。
到第一個十字路口遇到紅燈,踩下剎車,手機響起信息進來的提示音。她順手拿起來,竟是星宇的退款。剛剛秦宇皓說的話……她以爲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的這麼快就退了回來。
緊接着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陌生的號碼,本來不想理會的,可是手一滑,電話就接了起來。
“樑小姐。”又是這個聲音,又是這三個字。簡單,純粹,卻足以撩人。
“秦先生。”
“退款收到了。”肯定的語氣,他的手下辦事,他放心。
“……”秦氏的總裁很閒嗎?閒到來關心一個顧客的退款情況。樑洛總覺得他的關注點並不那麼簡單,於是沉默。
“樑小姐有沒有時間,秦某想請樑小姐喝杯茶。”
“秦先生……”
“關於安默生畫展。”秦宇皓短短的一句話就把樑洛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紅燈換綠燈,樑洛掛檔開車,保持沉默。
安默生是媽媽那個年代出名的法國畫家,擅長風景畫。楚楓最喜歡的就是他當年畫的一副楓林。樑臣和楚楓結婚的時候,樑臣就送了她那副畫作新婚禮物。父母離世後,樑洛一直珍藏。不過,他是怎麼知道的?
轉念一
想,在京城有什麼事情是他想知道而查不到的呢?
她不做聲,秦宇皓也不急,似乎他有大把的時間等她的答案。她輕輕的呼吸聲傳進耳裡,癢癢的。
“秦先生,我是精算師,不是畫家。”
樑洛一隻手扶着方向盤,一隻手拿着手機,忽然很想結束這個通話,她在被人牽着走了。秦宇皓這個人對她來說很危險。
忽然一輛車衝上來和她的車子並行,慢慢有超越她的趨勢,她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沒有注意。但是就在後窗和她的窗子正對的時候,那個好聽的聲音好像不是從電話裡傳進來的,而是……耳邊?
樑洛轉頭去看,竟是坐在後座上的秦宇皓。她難看的扯個笑,“秦先生,好巧。”
“不巧,我是特意來找樑小姐的,不知道能不能坐下來聊一聊。”
樑洛看看自己身上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照顧了兩個醉鬼之後還沒換,此刻的她又是素面朝天,實在見不得人。但是秦宇皓不容抗拒的目光就那樣從另一輛車子裡投到她的身上,迫於他的壓力,她只好說:“好的。”
秦宇皓的臉上,是勢在必得的笑意,淡淡的一抹,車窗慢慢升上去。
秦氏名下的會館。
“沒想到秦先生除了商業之外還對藝術充滿興趣。”
“如你所說,我是商人,對藝術感興趣,也不過是爲了利益。”
秦宇皓面前是一杯咖啡,而樑洛面前是一杯白開水。纖細的手指玩弄着杯壁,未喝一口。
“開門見山,秦氏馬上要上市一系列主題酒店,安默生畫展是第一場,在下想要樑小姐手中的一幅畫。”
《楓林》。單瑾溪的腦海裡第一瞬間就出現了那副如火的畫作。
沒想到他不過去了一次便認出了安默生的畫,樑洛有些懷疑他那句對藝術感興趣只是爲了利益了。
在樑家空蕩蕩的一樓,牆上一圈的畫中,那副《楓林》就在其中,不是特別瞭解的人,不會一下子就在衆多畫作中認出安默生的《楓林》。
“或許秦先生不瞭解,我回國沒幾天,在國內也等於一無所有,不知道秦先生想要我手裡的什麼畫?”
秦宇皓攪着咖啡的手一頓,她是個聰明的女子。
“樑小姐的《紅楓》。”
透明玻璃杯裡的白開水猛然一晃,樑洛錯愕的眼神直視秦宇皓,秦宇皓迎着她的目光那麼直白,讓樑洛都有些閃躲不及。
那副放在書架角落一直沒有完成的楓葉,他是怎麼知道的?
忽然間,樑洛想到了王璐這些年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話,“我跟你說,我表哥就是個魔鬼,你想什麼他總是比你還清楚。”
“洛,我要死了,爺爺讓我到表哥的公司實習,我表哥一定能做到六親不認的……”
“洛,你知道嗎?這個世上最可怕的魔鬼一定是最純潔的天使,今天的慈善會上我表哥捐了兩千五百萬,還特意成立了委員會監督善款的使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