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淑怡和柴秀娥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方纔那一撞,二人都撞的不輕,後腦勺和腰部受了傷,加上又被壓着,身子現在都動彈不得。
陸淑怡虛弱無力的拉了一把柴秀娥,聲音都快提不起來了:“秀娥姐,你……你沒事吧?”
柴秀娥喘着粗氣,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在都沒有暈厥。
裡頭黑漆漆的也看不到她們到底傷在了什麼地方。
不過很快錢嬤嬤就提了羊角燈攙扶着陸老太太和吳氏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
一走過來她們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道,那種血腥味道薰的陸老太太急忙拿出帕子掩住了鼻子。
而吳氏咋嚇得面色蒼白,驚恐的“啊”了一聲。
原來是方纔駕車的馬兒身上在汩汩的流着血,馬兒的脖頸處扎着一把匕首,熱熱的血液汩汩往外冒,在羊角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駭人。
血腥味讓吳氏忍不住嘔吐起來。
場面越發混亂不堪。
陸老太太臉上的震驚難以掩飾,她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嚇得語無倫次:“這……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馬兒會這樣?”
她目光轉向雙瑞,這個人倒是面熟,稍微一想就想起來了,上次白先生來的時候帶的就是這個人。
看來他們是白先生的人。
她問雙瑞道:“這是怎麼回事?”
雙瑞也不細說,只說道:“我們路過這裡,正好遇見這匹馬兒發瘋的跑,我們兄弟就攔了下來,沒想到裡頭坐的會是三小姐。”
陸老太太皺起了眉毛:“馬兒發瘋了?好端端的怎麼發瘋了?”
雙瑞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其實他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是不願意和陸老太太說而已。
墨菊和錢嬤嬤則急忙搭手去拉幫陸淑怡和柴秀娥從馬車裡出來。
二人相互攙扶着,陸淑怡的額頭上擦破了點皮肉,有血流出來,嚇的墨菊急忙拿了帕子按在了上頭。
陸老太太眉頭越深,忙又過來問陸淑怡她們,問她們有沒有受傷云云。
畢竟陸淑怡明兒還要去陪着王妃。怕她受傷了去不了。
“怎麼樣?還能動彈嗎?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陸老太太上下打量着陸淑怡。至於別人,她都不在意。
陸淑怡稍微動了動胳膊腿,腳踝處很疼。胳膊肘也很疼,她冒着冷汗道:“受傷了,疼。”
“哎,好端端的怎麼出了這樣的事情啊。行了行了,都先上我的馬車擠一擠吧。”陸老太太揮了揮手。眼睛則不敢去看倒在地上的馬車。
馬兒苟延殘喘的出氣多進氣少,血淋淋的實在怕人。
陸淑靜她們也捂着眼睛不敢看,只是嚶嚶哭着。
“那多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後果不堪設想。”陸老太太讓錢嬤嬤賞了雙瑞雙喜各一把銅錢。
雙瑞滿臉黑線,不過還是很禮貌的接了,又道了謝。方告辭道:“既然幾位小姐都沒事了,那我們兄弟便告辭了。”
陸老太太點了點頭。
雙瑞和雙喜一時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陸淑怡她們幾個則相互攙扶着上了陸老太太的馬車。馬車是八人坐位的,一下子就邊的很擠,好在距離近,很快就到了裴家。
裴三太太得知馬車在半路上出事後,很快就請了女先生過來,專門替幾位姑娘醫治。
蘇良玉、陸淑靜和水仙三人都是輕傷,只不過孩子們嚇的不輕,精神有些恍惚。
而陸淑怡和柴秀娥的傷勢最重,腰部、胳膊肘、腿部和頭部都受了傷。
“好在沒有傷及筋骨,只是皮外傷,過些日子就好了。”大夫囑咐道:“只是這幾日不易多動,傷口也別沾水,吃些清淡之物便好。”
陸老太太等人鬆了一口長氣。
裴三老太太打發走了大夫,又親自一個個的安慰幾位姑娘,尤其是陸淑怡,更是擔心她會出個什麼好歹。
這馬車可是她們裴家的啊,而且車伕竟然離奇失蹤了,實在是蹊蹺的很。
安慰完了幾個孩子,她和陸老太太纔到了花廳裡說話。
二人默默的喝完了一盞熱茶,裴三老太太沉吟道:“好好的馬車,馬兒怎麼會發瘋呢?”
陸老太太也覺得奇怪的很,她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
不過一以前也聽人說過,馬兒很可能會得失心瘋,到時候抓都抓不住。
沒想到真的遇上了。
不過這是巧合嗎?
她皺眉沉吟道:“說起來確實蹊蹺,不過……這馬車……”
她猶豫着沒有說。
但是裴三老太太能聽出來陸老太太的意思,馬車和馬車伕都是她們裴家的,要是真有人做手腳,也是裴家人做的。
裴三老太太心裡頭極其不悅,不過事情出了,總要拿出態度的。
她扭臉看着身邊的貼身嬤嬤,問她道:“送幾位小姐的車伕是誰?”
那嬤嬤稍微一想道回答道:“是劉大家的。”
“劉大家的?”裴三太太皺眉想了一下:“劉大家的是負責茶水的那個嗎?”
“正是,瘦高個子那個,兒子跟着三爺呢,平日裡爲人也挺老實的……”
言下之意便是這個劉大並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不過這個人都不見了……
裴三老太太道:“我已經派人去找了,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個屍首,等找到了人,再問個明白也不遲。”
陸老太太點了點頭,二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散去。
吳氏則守在陸淑怡身邊寸步不離。
她覺得今兒的事情不對勁。
偏偏出事的時候雙瑞和雙喜就在那裡,雙瑞和雙喜都是霍天佑的人。
吳氏擔憂道:“我總覺得這事情是針對你的,娘都快被嚇死了。今兒你和你妹妹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辦?”
吳氏抹了抹眼淚。
陸淑怡則顯得很冷靜,雖然受了傷,但是她並不覺得恐懼。
雙瑞和雙喜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幫她們解圍,說明霍天佑早就在她身邊布好了保護她的人,不管是什麼危險,都一定會有人第一時間挑出來幫她的。
心裡頭暖洋洋的,覺得很甜蜜。
不過也覺得很憤懣。她才參加完霍天康的婚禮啊。他竟然就迫不及待的要對她下手了。
照方纔的手段來看,若真是霍天康做的,那麼這個人就太可怕了。
爲了讓她出事。竟然搭上一車人的性命……
如此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人,可見其冷酷殘忍。
她狠狠的咬了咬牙,語氣淡淡道:“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您也瞧見了。第一時間會有人來救我的,這就說明霍二公子他心裡有數。”
吳氏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當母親的爲自己的女兒擔憂,也是情感使然。
“……不過,這纔是個開始。”陸淑怡語氣泛着冰冷,目光則堅定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退縮,也不會讓那些混蛋東西得逞的。”
她眼裡冒着凌厲之氣,拳頭則握的緊緊的。
吳氏巋然嘆氣。女兒倔強的性子隨了她父親了,她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過那句“這纔是個開始”,讓她覺得脊背一陣陣的發冷,顫聲道:“那以後怎麼辦?我……我真是擔心。”
吳氏心裡泛起了莫名的恐懼和絕望,她覺得世界都快塌下來了,然而她又毫無辦法。
她連連嘆氣。
陸淑怡就安慰道:“您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吳氏搖着頭又嘆了一口長氣。
這一口長氣慢慢的融化在無邊的黑夜裡,寂寂散去……
而平北王府此時則靜悄悄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照的整個院子一片彤紅。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彷彿激不起漣漪的湖水一般。
霍天佑負手而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顯得很生氣。
雙瑞則不敢擡頭,聲音也很低沉,道:“不過幸虧我們及時趕到,陸三小姐並沒有大礙……只是……只是稍微受了點輕傷……”
說到輕傷的時候雙瑞覺得頭皮發麻,自己心裡也很慚愧。
陸淑怡是霍天佑唯一喜歡的女孩子,他們卻沒有保護好她……
他垂頭喪氣道:“請公子責罰。”
霍天佑依舊一句話也不說,額上的青筋跳了許久,才壓了火氣道:“馬車伕是在那裡發現的?”
“在離事發地點不遠的地方,是被人射殺的,箭傷淬了毒|||藥,見血封侯,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斃命了。馬也是在同時發的瘋,雙喜查看了,馬的脖頸處有一枚針,針上應該有令馬狂躁的藥物。”
雙喜有條不紊的作答,他沉吟道:“是大公子的人做的手腳,等柴曾抓住那蒙面人的時候,那蒙面人……咬||毒自盡了”
“這是我哥慣用的手段。”霍天佑眼底閃出一道赤紅色,胸口一跳一跳的溢着憤怒,他的一隻手狠狠的扶在了身側的椅子背上,再次確認道:“怡兒她真的沒事嗎?”
雙瑞又是一陣頭皮發毛,乾咳道:“這……額頭好像撞傷了……”
“還有呢?”霍天佑的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
雙瑞渾身一個激靈,嚥下一口唾沫道:“腰也撞傷了……額……還有腿,胳膊好像也……”
“混蛋,這就是你說的不嚴重?”霍天佑暴怒,然而他卻沒有摔東西的習慣。
從小他就學會了自我控制情緒。
雙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說:“都是皮外傷,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霍天佑則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刻就去看看陸淑怡,只可惜天太晚了,他就算潛入裴家,陸淑怡應該也睡了。
明天吧,明天吧……
然而心裡還是發急。
雙瑞就急忙換了個話題道:“那您打算怎麼辦?大公子這次動手未免太狠,那車裡可是坐着好幾位姑娘呢,要是沒人能控制的住馬,誰都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可怕的情況。”
霍天佑嘆一口氣,道:“這次委屈怡兒了,也讓不相干的人受到了牽連……”目光一冷,語氣也跟着狠戾起來,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他,沒想到今日他竟把毒手伸向了怡兒,既然他不仁,我也不必在讓。”他冷冷道:“剋扣軍餉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雙瑞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賬本子:“都已經查清楚了,大公子這些年剋扣的軍餉足足有三十萬兩。”
霍天佑接過賬冊看了一眼,點頭道:“很好,那咱們的那本賬冊呢?可處理好了?”
雙瑞點頭:“處理好了,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處理的。”
這些年霍天佑以霍天康的名義行軍打仗,在外頭也以霍天康的名義立了一本賬冊,這些賬冊他都讓雙瑞動了手腳……
既然軍功都是霍天康的,那麼這些罪名他自然也要揹負。
這麼多年了,他們兄弟之間其實早就兩清了,也是該霍天康還債的時候了……
而且他也必須爲他和陸淑怡闖出來一個好的未來,不能再讓陸淑怡受委屈。
他果斷道:“想辦法把這些賬冊悄悄散播到軍營。”微微一頓又道:“想辦法要讓我父親知道……”
雙瑞應諾。
霍天佑這纔要他退下。
等雙瑞一走,他就立刻移步去了霍天康住的明月軒。
彼時,霍天康正同他的新婚妻子何如意花前月下,二人你儂我儂的喝着合巹酒。
霍天康眉眼極其像霍光,人高馬大的,看不出來體弱有頑疾的模樣。
而何如意則明眸皓齒,笑顏如花,加上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美的彷彿嬌豔花兒一般。
一對璧人兒倒是一見鍾情,柔情蜜意。
不過這氣氛很快被霍天佑打破了。
霍天佑就在花廳等着霍天康。
何如意被人攪局,心中有些不高興,嘟着嘴巴不悅,卻又不好說什麼。
霍天康卻目光一沉,隱隱覺得不對,他披衣而去。
何如意急忙派了人去打聽,不過花廳的門被關上了,裡頭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留下。
屋裡燃着幾盞琉璃燈,昏黃的燈光照在這兄弟二人的面上,都顯得殺氣十足。
然而霍天康卻還是迎面一笑,拍着霍天佑的肩膀道:“這麼晚了,二弟找我有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