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依蘭院內已是一團糟亂,血腥味濃重,即便薰了好幾次艾,還是能聞到一絲絲腥氣。
匆匆踏入大太太房中,那腥氣之味便更加濃重了,又有幾個婢子跪在地上嚶嚶啼哭,弄的好似死了人一般。
大太太蜷臥在紫檀木雕花羅漢牀上,她臉色慘白,雙眼死死的闔着,唯有胸口一高一低的起伏才能看出來她還是個活物。
她右邊臉頰上裹着厚厚的紗布,紗布上尚有鮮血浸透而出,耳邊、脖頸處、肩胛骨上、胳膊上……
隨處可見的大大小小傷痕,皆用紗布裹着,上面滲透出來的斑斑血跡,看的人頭皮發麻,身上也覺涼颼颼的。
吳氏驚的臉色一黃,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陸文輝則立在榻前同大夫說話,周大夫道:“這幾日太太的傷口最是關鍵,萬不能吹冷風沾水,一旦傷口有化膿的跡象,或她高熱不退,那可就兇險了。”
陸文輝身形疲憊,衝着周大夫拱手道謝,嗓子卻是嘶啞的:“有勞您了,您說的這些我都會主意的。”一邊又命人給了厚厚的診金和賞銀,方讓婢子送了周大夫回去。
轉眸間,他很疲憊的衝着吳氏問安。
吳氏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傻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問什麼安。”又強迫自己去看了大太太一眼,嘆息道:“這次也怪我沒看住你七妹妹,要是我……”
陸文輝卻搖了搖頭,淡淡道:“這怎麼能怪您呢?七妹妹與我母親積怨已久,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豈是咱們能攔住的?”
他的一番話倒是說的很中肯。並不偏頗固執。
出來混,遲早都要還,大太太做了那麼多孽,有此一劫也很正常。
他問:“七妹妹呢?”
陸淑怡也不願隱瞞,看了一眼大太太,低聲對着陸文輝道:“四哥,你別怪我。我把七妹妹給帶回我們二房了。”她小聲道:“祖母的意思是要讓她自生自滅死在柴房。可我生爲長姐,而且又知道她和大伯母之間的恩怨,那我便不能睜眼不管了。請你不要怪我。”
陸文輝卻苦笑一聲,馬上搖頭道:“我怎麼會怪你?我娘做的錯事我心裡都知道,若非把人逼的太緊,七妹妹也不可能以命相搏。既然兩個人都有錯。我又怎會想着讓七妹妹死?”嘴角輕輕一動,他又喃喃道:“當然。若我母親真的因她而去,以命償命,我想你也沒有意見吧?”
他的意思很清楚,大太太死了。陸淑芳就要死,大太太活着,陸淑芳的事情他便不會再過問。
陸淑怡抿了抿脣。許久只吐出一句話:“你放心,我不會讓大伯母就這麼去的。”
回去的路上吳氏十分擔心。皺着眉頭不安道:“我看你大伯母傷的太重,連周大夫都說兇險,要是萬一真活不成,你七妹妹她……”
“不會的,她不會死。”陸淑怡十分肯定的回答了吳氏,等一下了馬車,她就馬上吩咐李平安去給霍天佑送信,讓他立刻過來一趟。
現在,能讓大太太活着的人,或許也只有霍天佑了,她必須抓住這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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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活,陸淑芳才能活。
李平安不敢怠慢,匆匆騎了一匹快馬就往保定府去了……
而此時的陸淑芳則陷入了重度昏迷當中。
今日她扮作婢子模樣偷偷潛入大太太房中,本想一刀結果了大太太,然後她再自殺,一則爲母親爲自己報仇,二則也能解脫自己。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大太太力氣會那麼大,廝打之下,她也被大太太用茶碗和香爐數度砸傷。
陸淑芳後腦勺上的傷痕觸目驚心,面上更是沒有一絲絲血色,彷彿疾風勁浪中的一葉枯瘦浮萍,無依無靠,孤苦伶仃,這悽慘模樣看的吳氏數度流淚,只哽咽着問冬梅道:“大夫怎麼說?七小姐可還能醒過來?”
冬梅小聲道:“大夫說七小姐傷勢過重,失血又多,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要您……”她稍微一遲疑,又看一眼陸淑怡,猶豫要不要接着說。
陸淑怡吸一口氣:“說,說了我們心裡也能有個數。”
冬梅點了點頭,這才輕聲道:“大夫說恐怕七小姐會不好,要咱們……要咱們先替她準備好後事……”
吳氏聽了這話登時就癱軟在身後的陸淑怡身上,嘴脣蒼白道:“這……這怎麼可能?她……她今年才十二啊……”言畢,眼淚又紛紛落下,苦澀道:“她娘才走了,要我……要我怎麼再送她走?”
陸淑怡心頭一痛,前世明明她是那麼的恨陸淑芳,但是現在卻莫名憐惜,她眸色一沉,安慰吳氏道:“您放心吧,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又道:“我已經命人去請二公子過來了,他的醫術天下聞名,肯定有法子醫治七妹妹。”
吳氏心頭雖痛,可是除了等霍天佑來,她也沒別的法子,只好哽咽着點頭:“那好吧,就依你所說等二公子來醫治你七妹妹,今晚我就守在這裡。”又對衆人道:“七小姐的事情你們要是敢說出一個字,誰都別想留在府中。”
陸二老爺是傍晚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得知這件事情後,七尺男兒就那麼無力的坐在了書案邊,整整一個晚上,他滴水未進,一個字未說……
一直到東方發白,外頭有人急急來稟道:“霍二公子來了,就在門外。”
他的臉色才稍稍舒展。
一夜的煎熬,吳氏眼底都是濃重的紅色,眼周的青紫讓她整個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而楊氏和墨菊她們得了消息也連夜過來看陸淑芳,衆人幾乎都是一夜沒有閤眼的守着陸淑芳。
然而陸淑芳卻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只是沉沉昏睡。
霍天佑的到來無疑讓衆人精神振奮了一下,急忙給他讓出一條道。
霍天佑則皺着眉頭仔仔細細的替陸淑芳檢查了傷口,又把脈伸手翻看了瞳孔。
陸二老爺道:“怎麼樣?可還有救?”
霍天佑收回了手,稍微一沉眸子,想了想才說道:“這傷勢確實是兇險,稍有耽擱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