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祖乘風身子一震，有些驚訝的看着舒嬋，不明白她爲何好好的會這麼說。
“我說……我不走了，想要留在這裡。”舒嬋雖然本心堅定，但是卻害怕祖乘風反對，是以有些期期艾艾的觀察着祖乘風的表情。
祖乘風不解的望着舒嬋，臉色有些不豫。“這是爲什麼？這裡不屬於你。”
對於舒嬋，祖乘風始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舒嬋就像是他的姐姐，又像是他的知己，滋味很複雜。當聽到舒嬋說，她可能不會離開的時候，祖乘風的心還是顫動了一下。
這一次，舒嬋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出聲反駁祖乘風，道：“不，你說錯了，我屬於這裡，我生來就屬於這裡。這就是我的命運，也是我舒家人的命運，作爲舒家的一份子，作爲人王尊的後代，我不能愧對列祖列宗，我不能逃避自己的命運和職責，更不能墮了人王的名頭。祖先們世世代代寄居在此，爲的就是守衛神魔大陸，守衛億萬人民，這是人王后代的使命，沉重也光榮。祖先們爲了這個使命拋頭顱灑熱血，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逍遙自在？所以，我要留下。”
祖乘風臉色陰晴不定，看的出來，這一次舒嬋是鐵了心得要留下。
這個女人總是這樣堅定，倔強，每下一個目標，總是會一條道走到黑，祖乘風知道自己也沒辦法勸她，只是說，“你不覺的自己很傻嗎？我承認，這個使命偉大崇高，但是要付出的也太多太多，一旦下定了這個決心留在中樞聖地。往後的千年時間，你都要保守孤獨的折磨，清心寡慾，你認爲你堅持的了嗎？況且，五行封印已經被修補完好無損，那魔念主體怕是萬年之內也無法出世禍害人間，就算是魔念分身差不多也身死道消，聖地或許都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或許萬年之後，這裡還會立出一個聖地，來像今天這樣鎮壓惡魔，但那是萬年之後人的事情，和你無關。”
聽了祖乘風的話，舒嬋笑了，明媚不可方物，有着驚心動魄的美麗。
這個女人的確很美，甚至比李婉柔都要美上一線，再加上她清冷出塵的氣質，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什麼孤獨寂寞，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從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就準備好，從此以後，像我的先輩們一樣斬情戒愛，一心將青春和熱血揮灑在這片土地。
所以，那些都不算什麼。我承認你說的不錯，或許目前來說，聖地的作用因爲五行封印被補全，而降低了不少。但是，如果聖地消失，那麼除魔衛道，守護大陸，繼承人王意志的星星之火又如何延綿下去，一代一代，直至萬年之後？那麼，就由我來做這樣一位傳道人吧。況且，這一次的聖地之危，死了這麼多人的人，其中也很有一部分我的原因在內，是我害的他們死去，我要在接下來的千年時間內，封居在此，懺悔！”
祖乘風神情聳動，他沒想到舒嬋的決心下的如此之大，似乎沒有一切可以阻止她留下。
半晌過後，他苦笑一聲，搖搖頭，嘆氣
道：“既然如此，我就尊重你的意願，答應你。”
這一句話，說的很難很難。說話的當口，祖乘風的腦海之中回想起兩人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從在紫荊花商隊之中認識，共同抵禦馬賊，再到抗擊風夏三怪，最後沉入沙瀑之海，歷經九死一生，來到風夏，重振諸葛世家，最後黑森林之行。一幕幕涌上心頭，像是幻燈片樣閃爍。
漸漸的，漸漸的，祖乘風無言，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不可自拔。
祖乘風在回憶，舒嬋又何嘗不是如此？
一幕幕往事重上心頭。
想着想着，舒嬋的淚水就滑落臉頰。
眼前的人就像是夢魘一般困擾着她，像是謎一樣的男子，又像是風，火一般的男人。從在她心中沒有半點分量，直到如今，離別之際，她才直到原來這個男人在她的心中有着這樣的分量。
原來，情感都被深藏，直到此時，才被宣泄。
一朝宣泄，便如同破閘的洪水一般，兇猛的如同野獸。
其實，祖乘風靜下心來想想，也能夠理解舒嬋的內心糾結來自於何處。作爲人王尊的後代，守衛聖地，鎮壓魔念，的確是她的使命，這不假。但更深的，恐怕還是來自於因爲她而死去這麼多人的愧疚吧。
從兩人第一次認識，舒嬋都在無時不刻的想帶着他來到黑森林，甚至引來了六大派。雖然，祖乘風不受任何人的脅迫又或者是引誘，但還是爲了五色石來了。這中間若說是沒有舒嬋的作用，也不可能將事情推向這樣一個高度。
的確，這一次的黑森林之行，死的人太多了。六大派的那些人且不去說，畢竟他們是死有餘辜，他們乃是滅殺舒家的兇手，始作俑者。膽敢覆滅人王的後代，這本身就是大罪惡，就算是滅門滅派都不爲過。更何況，這些人此番前來乃是爲了法則碎片，死不足惜。
但是因爲六大派的涌入，黑森林失去了以往的安寧祥和，無數的黑森林部落族人慘死，諸如那被六大派慘殺的文部落。
以至於，舒嬋每每想到文部落中，那個保衛自己孩子的母親爲了捂住不讓孩子的哭聲驚動六大派的人，至死也沒有鬆懈，連救援的人都掰不開她的手臂。想到這個，她就愧疚。
因果，因果。
往日種下因，今日結了果，舒嬋覺得自己做的孽，造的惡，便需要自己去懺悔，哪怕用一身的時間去洗刷自身的罪孽也好。
“大祭司，你來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祖乘風未回頭，卻也知是鐵衣來了。
鐵衣依舊是渾身黑袍罩面，看不清面容，他虔誠的步伐有力，不緩不急，輕輕的走到了祖乘風和舒嬋的身邊，繼而舉手合十，默唸一番，才點了點頭。
祖乘風看着他，問道：“舒嬋的決定你知道了？”
鐵衣點點頭，“嬋小姐已經告訴了我，我也同意了。”
木已成舟，祖乘風知道這是定局了，再強求反而沒意思，便沒有說話。
鐵衣卻連着開口，他雖
然猜不出舒嬋和祖乘風的關係，卻也看的出來兩人只怕是有感情的，今夕離別，就算是舒嬋再決絕，祖乘風也未必捨得。
“祖公子，老朽先要謝謝你的恩德。你是我黑森林內部落子民的恩人，更是神魔大陸人民的恩人。是你，救下部落子民，讓他們免受戰火之苦，不至於被六大派的人慘殺，也不至於被獸潮吞沒。是你，鎮壓了魔念，補全了封印，保全了大陸的安寧，更是救人無數，這樣的大功德，古來罕有，請受老朽一拜。”
祖乘風擺擺手，連忙托起了要跪下的鐵衣，“大祭司這個話就說的嚴重了，一切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這一遭我也是獲益匪淺。”
鐵衣乾笑一聲，轉開話鋒，看着舒嬋，“蟬小姐的事情，我是支持的。千年前，當初以老宮主爲首的那些舒家先祖來到黑森林，打開了人王尊的小世界，在這裡建立了中樞聖地。千年時間內，一位又一位人王的後代爲了鎮守魔念而離開人世，老宮主走後，聖地已經沒有了舒家的血脈，這是不妥的。”
祖乘風點點頭，知道鐵衣說的不假。
聖地又或者沒有人王的血脈，舒家的後代，區別實在太大了。有人王的後代坐守在此，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將人王的意志貫徹下去，轉化爲火種傳播後代。而沒有人王的後代，聖地有的全是外人，短時間還好說，時間久了，他們未必還會記得當初的使命和責任。
鐵衣寬慰的笑了，唯一摟在黑袍罩頭外面的下巴上符文聳動，看起來卻不邪惡，只有神聖。
“既然祖公子明白就好，您身懷大義，日後必定是人中龍鳳，成爲神魔大陸的主人，甚至是問鼎高等世界也是可以。不管您在哪裡，鐵衣都會爲你日日夜夜祈禱，祝你永享安寧。”
祖乘風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發酸，心想，這就是離別的話了嗎？
果然，鐵衣說完這番話後，回頭朝着舒嬋喊了一句，“聖女，走吧！”
舒嬋沉默，深深的看了一眼祖乘風，半晌後點頭，伸手拉起了如鐵衣一般的黑袍罩頭，跟隨在鐵衣的身後，一步一步向着眼前的神殿階梯踏去。
二十三階梯，她回首一次。
一百七十八階梯，她駐足一次。
四百五十七階梯，她流淚了。
九百八十九階梯，她泣不成聲的回眸，可惜只能遠遠的看見那道孤寂的身影。
最後一道階梯，她堅定的步伐邁了上去，沒有絲毫遲疑，有的只是無比堅定，只是那黑袍罩面下的清臉卻已經淚如雨下。
風中，揚起一縷屬於她的秀髮，也傳來了一道低吟。“相儒以沫，莫若相忘於江湖，忘了我，去追尋屬於你的成功和喜悅。我會在高高的神殿看着你，爲你祈禱，一千年，一輩子，一生……”
神殿階梯之下，祖乘風的肩膀簌簌顫抖，用洪亮而霸氣的聲音回答。
“成爲老子的女人，豈能容你逃走。你放心，我遲早會回來，斬殺了封印下的魔念，讓這聖地失去存在的價值，帶你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