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健很狼狽,雖然他本身並不狼狽,沒有頭髮蓬亂,衣服也很整齊,一絲不苟,但當他被一羣難民一般的士兵簇擁在人羣之中的時候,就變得很狼狽了。
五萬先鋒軍,只是這麼一晚上,就折損了大半,如今還在他身邊的,已經不足一萬,還有一些走散了,走丟了,但就算沒有太多帶兵經驗,他也知道,這些走散的士兵,想要再找回來就難了。
坐在馬背上,想到昨晚那混亂的讓他毫無辦法的戰場,不禁微微嘆了口氣,一下子折損了這麼多人馬,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向二爺交代。
遠處,突然響起隆隆的馬蹄聲,這些殘兵敗卒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少人下意識的轉頭逃跑。
“慌什麼?”直健有些惱怒的大吼一聲,他說的是漢話,這些西域士兵聽不懂,但那一聲大喝,卻將這些士兵鎮住了。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條黑線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不斷蠕動,變粗,一支龐大的軍隊逐漸在視線中變得清晰起來,潰軍中,不時響起一聲聲略帶興奮地嚎叫,那面醒目的大旗已經漸漸清晰起來,那是屬於西域三十六國盟軍的旗幟。
直健沮喪的進入大軍,直接來到中軍的位置,翻身下馬,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二爺,直健給您丟臉了。”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一名身高八尺,身披銀家,光亮的額頭上,有着一道細線,彷彿一隻閉起的眼睛一般的男子從馬車上站起來,揮了揮手道:“起來吧,你並不通兵法,遇上一般對手還好,但蕭關守將,乃神武帝國百多年前就縱橫天下,逢戰必勝的將才,這件事,其實也怪不得你。”
話雖如此,但直健還是很愧疚,二爺也沒有再多勸慰,讓直健跟在自己車架之後,至於那些潰軍,士氣已泄,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再上戰場了,二爺將他們編入了後勤部隊之中,幫忙押送糧草。
二爺,自然便是那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此次奉了玉帝旨意,下凡相助聞仲一起,毀滅神武江山,不過二郎神本身並不是太樂意。
跟絕大多數只知道聽命行事的神仙不同,二郎神是以肉身成聖,說白了,很久以前,他也是一個凡人,如今雖然封神,但骨子裡,有着許多跟凡人相同的觀念。
幾千年前的封神之戰,是爲了推翻紂王暴政,乃正義之戰,但這一次,卻是幫助胡人侵略自己的故鄉,殘害自己的子民,心理上,本就有所牴觸,至於西域兵馬的損失,老實說,楊戩並不是太在意。
他手下有一千二百草頭神,其中並不是沒有擅長領兵作戰的,但這一次下凡轉世,楊戩卻沒有帶,也許在潛意識裡,楊戩本就不希望這場戰爭會勝利。
五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向着蕭關進發,傍晚時候,已經抵達蕭關之下,從蕭關上看去,當真是如同一片人海一般朝着蕭關壓來。
楊戩一邊安營下寨,另一邊卻派了一支人馬發起一次試探性進攻,丟下幾百具屍體之後,便退了回去。
這一次,無論是六郎還是七郎,都能感受到一股難言的壓力,對方主帥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完美的將這五十萬大軍的氣勢給調動起來,還未正式攻城,但那種黑雲壓城,兵臨城下的氣勢卻被對方完美的調動起來,讓蕭關守軍,包括六郎和七郎在內,都感到一股難言的壓力。
還未開戰,就將對方兵力的優勢完全的利用起來,對方的統帥跟昨日的先鋒完全不在一個層面,恐怕便是趙雲、徐達易地而處,也未必能夠做到更好。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楊戩帶了直健出來,此次下凡,玉帝只給了他一個手下名額,所以這次下凡,他身邊也只有一個梅山六友之中的直健。
蕭關城門洞開,這一次,六郎、七郎一同出站,蕭關則留給了蕭關原守將暫時負責防守,蕭關之下,兩隊人馬依次列開,楊戩提着三尖兩刃刀,坐下一匹漆黑如墨的寶馬,身旁一頭雄壯的獒犬匍匐在楊戩腳邊,一雙比老虎的目光都要兇狠的眸子森然的盯着對面,令蕭關一方騎士的戰馬不安的躁動起來。
“還是本家?”楊戩看着兩人身後的楊字大旗,冷笑一聲,策馬而出,仰頭看了看足有八丈高,而且明顯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蕭關,這樣一座關卡,若不動用法術,幾乎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雄關,至少這些西域人,若沒有像他這樣出色的統帥,就算攻打一輩子都未必能夠攻下來。
“本座楊戩,開關獻城,也免得破關之後,生靈塗炭。”楊戩將目光收回,落在兩人身上,至於其他人,楊戩沒有多看,他身上有很多高手相同的特質,比如說傲氣,沒有一定的本事,連入他眼的資格都沒有,眼前的兩個,恰恰是不多數能夠入他法眼之人。
“若不想生靈塗炭,退兵就好,戰爭纔會生靈塗炭,若非閣下挑起刀兵,生靈塗炭,自然也可以避免。”六郎微笑道。
“若不起刀兵,西域就會生靈塗炭,這卻不是本座想要看到的。”言外之意,與其讓我生靈塗炭,倒不如讓你去生靈塗炭。
“看來這世上,果然沒有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六郎搖了搖頭,對方的話很殘酷,卻也是直指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核心,都是爲了生存,雖然不是全部,但絕大多數戰爭其根本上,都是爲了生存而引起的。
“我想,是不會有的。”楊戩點了點頭,將三尖兩刃刀橫在馬上,看向兩人道:“看來兩位是不會投降了。”
六郎和七郎也舉起了長槍,他們當然不會投降,雙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共同語言,到如今,也只能用手中的武器,來代替語言,有時候,暴力往往比語言更加有效。
最先出手的不是楊戩,而是七郎,楊戩身上的氣勢在不斷攀升,作爲幾千年前就名震天下,鮮有敗績的天庭猛將,那一身氣勢如果任由他無限制的攀升上去,那到最後兩人或許連出手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一道道慘白的弧光沿着奇異的軌跡劃過,六郎和七郎頓時感覺自己刺出去的長槍彷彿陷入到某種奇異的漩渦之中,若非兩人同樣在武藝上有着不俗的造詣,也有着足夠的對敵經驗,只此一招,兩人的兵器都會被對方這奇異的招式在一瞬間繳掉,但即使如此,兩人也並不好受。
本不該產生交集的雙槍在那慘烈弧光之中,彷彿生出了牽引之力,微微一碰,就如同得到了新生一般,從那詭異的力道中掙脫出來,兩人目光都變得無比凝重,不說法力修爲境界,單是對方在武藝之上的造詣,比他們二人強了已經不止一個檔次,便是當年的火德天君,或是那被楊四郎親手擒殺的楊四郎,在武藝上與眼前之人也同樣不是一個層次。
楊戩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卻並沒有追擊,氣定神閒的策馬站在原地,饒有興致的看着兩人開口道:“你們應該知道我的來歷。”
“不錯。”楊六郎點點頭,凡人世界,能夠與他們比肩的,除了天庭派下凡間的轉世之身,不作他想,並非他們自負,而是他們的武藝,已經超越了凡人的極限,或許法力修爲之上,凡間有比他們強的人,但若論武藝,除了陛下以及兩位元帥之外,凡間以他四兄弟爲尊。
“但你們一定不知道,就算在天庭,能夠純以武藝接下我這一招的人,也絕對不超過三個。”楊戩淡然道,彷彿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沒有絲毫自大或自負的表情。
六郎和七郎目光凝重的看向對方,這並不能讓他們開心,互相點了點頭之後,六郎突然策馬迴轉,而七郎卻是留在原地。
“現在想走,有些晚了。”楊戩微微一笑,三尖兩刃刀再次卷出,他知道,只要擒下這兩人,再要佔據蕭關就不難了,也可以避免一場人間浩劫,少一場殺戮。
雖然對於玉帝的安排並不滿意,但內心裡,他同樣不認爲這個人間王朝有能力抵擋天庭這一次兇猛的進攻。
兄弟二人齊上,都只能勉強擋住對方一招,如今只剩七郎一人,自然更難抵擋,然而七郎卻擋住了,準確的說,是楊戩收手了。
他不得不收手,因爲不遠處的地方,六郎已經重新捻起一支利箭鎖定了楊戩。
不同於七郎箭術的剛猛,六郎的箭術偏向陰柔,射出去往往無聲無息,但這樣的箭也是最難防守的,尤其是在正在激戰的時候,這樣無聲無息,卻又威力很強的冷箭,就算是楊戩,也不得不小心。
七郎一個人自然不可能抵擋太久,甚至連一招都未必能過,但這一招的時間,卻足夠六郎射出三支箭簇,足矣對楊戩產生足矣威脅到他性命的威脅,畢竟他現在只是轉世之身,論修爲身體的話,甚至還不如兩兄弟,場面,一時間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