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邁的老婆婆穿着一件相當陳舊的花裙,頭上用一塊洗得發白的頭巾扎着滿頭白髮,而她一路走來,一隻手還不停的哆嗦着,一看就讓人不由自主的擔心她到底還能不能走路了。
林遠和伊恩看了這個老婆婆幾眼,對她的年邁都表示了同情,不過,兩人的注意力還是很快就放到了櫃檯後面的那道小暗門上,對自己等人即將得到的那500金加隆更爲關注。
但是林遠和伊恩又等了好一會,那道小暗門卻依然還是緊緊的關閉着,一點打開的跡象都沒有。
“咦?那個老婆婆,這家雜貨店的老闆呢?他怎麼還不出來啊?”
林遠又等了一會,依舊還是不見剛纔那個胖胖的老闆出來,於是有點着急了,站起來走到那位低着頭,坐在櫃檯前不知道哆哆嗦嗦的幹嘛的老婆婆身邊,大聲的詢問道。
林遠的聲音很大,坐在那裡哆哆嗦嗦的想要將一根亞麻線穿進一根銀針裡的老婆婆被林遠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擡起頭來,眨着一雙渾濁的眼睛,吃力的看着林遠說道:“誰啊?哦,有客人,這位客人,你要買什麼?”
林遠一愣:“老婆婆,我不買東西,是這家店的老闆要買我們的東西,你看,那塊毛皮就是我們賣給他的,他答應去拿錢給我們,可是他怎麼一去就不回來了?他到底去哪了啊?”
林遠再次大嗓門的扯了一通,坐在櫃檯後面的老婆婆用力的眨着渾濁的眼睛,使勁的看了林遠幾眼之後,扭頭又看了看林遠所指的那塊毛皮,然後站起來哆哆嗦嗦的向那塊毛皮挪去。
林遠耐着性子等她挪到了那裡,然後又耐着性子看着她將這塊毛皮放在了櫃檯上,不過這位老婆婆接下來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林遠的眼珠子一下子都紅了。
老婆婆樂呵呵的對林遠笑道:“年輕人,你真是好眼光,這塊羊面熊的毛皮可是我們這個店裡最好的一塊毛皮了,你要買了他回去做皮襖穿的話,我老婆婆保證你漂亮的賽過大街上的那些小姑娘,來,謝謝惠顧,一共850金加隆,交了錢你就可以拿走這塊羊面熊的毛皮了!”
“什麼?”
林遠和伊恩一起驚呼起來,而伊恩更是豁然起立,幾步跨到櫃檯前激動的衝着這位老婆婆大聲的喊了起來:“喂,老婆婆,你有沒有搞錯,這塊羊面熊的皮是我們的,是我們賣給你們的啊,你知道嗎,是我們賣給你們的啊!”
“你這小夥子個子挺大,怎麼淨愛胡說,這分明是放在我們家櫃檯裡的東西,怎麼,你們兩個難道想訛我這個老太太,我告訴你們,我不怕你們,海蘭加是一個講公正的地方,你們敢訛我這個老太太,我就敢跟你們上城主府去評理去!”
這個老太婆比伊恩還激動,哆哆嗦嗦的一拍桌子之後衝着伊恩和林遠就大聲的喊了起來,而且順着她的嗓音,門外應聲進來了幾個魁梧的男子,這幾個男子一進來之後,那個老太婆彷彿就找到了主心骨,叫喊得更加大聲:“各位街坊鄰居,你們來得太好了,這兩個混蛋小子想要訛我這個老太婆,你們給我評評理,我老太婆維持這麼一家店鋪容易嗎,他們居然不給錢就想拿走這麼漂亮的一塊毛皮……!”
老太婆越說越傷心,黃豆大的眼淚眨眼間就流了下來,而她口中那些所謂的街坊鄰居們這時紛紛開口幫腔,一起數落起林遠和伊恩的不是了!
這幾個人不但說,甚至還隱隱的把伊恩和林遠包圍在其中,故意得露出膀子上結實的肌肉,一邊大聲的喝罵林遠和伊恩的“無恥”,一邊不經意的晃動肌肉,示威的味道十足。
伊恩被老太婆和這一幫子所謂的街坊鄰居給弄得懵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但是林遠卻有些明白了,敢情,自己和伊恩這次是被人套了,這個老太婆和這些所謂的街坊鄰居都是一夥的,而這家店,很明顯就是家黑店。
林遠想通了這些之後,兩眼一冷,淡淡的盯着一個靠過來的壯漢看了一眼之後,擡腳走到櫃檯前對着櫃檯後面的老太婆冷聲說道:“老人家,那麼你這裡肯定也沒有一個胖胖的,帶八字鬍的老頭,是吧?”
“你們這些混蛋小子啊,我老人家那裡招你們惹你們了啊,你們居然想訛詐我這個老太婆,神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老太婆不理林遠的問題,只是拍桌子打板子的嚎啕大哭。
伊恩這時也走上前一步,大聲的叫道:“老奶奶你別哭了,我們不是要訛詐你,這毛皮真的是我們的,要不,你把這家店的老闆叫出來當面一對質就知道了,就是那個胖胖的,有着一撇八字鬍子的那個老人家啊!”
“哼,你這小子想訛人事先也不打聽打聽,這家鋪子一直就是米爾太太一個人在打理,哪有什麼胖胖的留着一撇八字鬍子的老頭啊?”
“就是,這兩個小子一看就知道是騙子。”
“沒錯,連米爾太太這麼可憐的老人家都想訛詐,你們還是不是人啊!”
圍觀的幾個壯漢再一次嚷嚷起來,伊恩這時也看出來了些什麼,他向左右看了一眼,不悅的開口說道:“喂,你們憑什麼就一口咬定是我們要訛詐她啊,靠,你們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夥的,分明是想訛詐我們的毛皮嗎!”
“小子你說什麼?”
“小子你是不是想死了?別看你長得壯,哥哥我一隻手就能捏死你!”
“就是,小子,你現在是不是訛詐不成就想反咬一口,拖我們一起下水是不是?”
“小子,說這麼多幹嘛,你說這塊毛皮是你的,那麼好啊,請問這上面有沒有你們的名字或者是其他印記啊!”
“沒錯,拿出真憑實據來,只要你能證明這塊毛皮是你們的,我們就幫你們要回這塊毛皮就是了!”
這個漢子的提議一下子就獲得他那邊所有人的同意,甚至就連那位正在嚎啕大哭的老太婆也停止了哭泣,撫摸着手中的毛皮,一咬牙堅決的說道:“好,既然各位街坊鄰居們都這樣說了,那麼我這個老婆子也要證明一下我們的清白,小夥子,你說吧,你說這張毛皮是你的,你有什麼憑證?你的這塊毛皮,多長多大又有什麼具體的特徵!”
“我!”伊恩張口吐出了一個我字之就啞火了,這塊毛皮他哪量過多大多長,而且當初爲了保證皮子的完整性,他下刀切割的時候還儘量都選擇了直線,所以整個毛皮四四方方的,連一個凹角或者是凸角都沒有。又哪來什麼特徵了?
伊恩啞口無言,那邊的老太婆卻如數家珍的描述起來:“這塊皮子是我去年冬天收回來的,當時收的時候花了我老太婆500多金加隆,而且這張皮長1.8米,寬2.2米,而且更重要的是,爲了確保不跟客人帶來的皮混起來,我老太婆還在這上面做了個標記,各位街坊鄰居,你們看,這是我們小店的徽記,我老太婆親手繡的一個米字!”
米爾老太婆攤開了毛皮的一角,衆人看了過去,赫然看見了一個極小的用線繡出來的米字,看到這個米字,伊恩是目瞪口呆,而其他的街坊鄰居們,則是看着林遠和伊恩冷笑起來,彷彿已經抓住了他們的痛腳,隨時都有可能將林遠等人拿下,送交官方審判。
“這不可能,這真的是我們的……。”伊恩急了,還要分辨幾句,林遠一把攔住了他,衝着在場的所有人冷笑了幾聲:“各位,你們也不用演戲了,既然你們設好了局讓我們跳,那麼我們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好,這張皮就是你們的了,不過,現在我想買這塊皮,怎麼樣,不知道多少錢可以賣?”
林遠說完之後,平靜的看着櫃檯後滿的老太婆,再次冷冷的咧嘴一笑:“老太婆,你說吧,多少錢你肯把這張皮賣給我們!”
“你這個年輕人好沒道理,一會說這張皮是你的,一會又說不是,然後一會又說你要買,不行,我老人家沒你腦子轉得這麼靈活,我不賣你東西了,請你們馬上離開,我這個小店不歡迎你們!”
米爾老太婆好像是怕林遠將那塊毛皮搶走一樣,一把將羊面熊的毛皮摟在懷裡,哆哆嗦嗦的撫摸了好一會之後,纔不客氣的驅趕林遠等人離開。而她的那些街坊鄰居們也再次嚷嚷起來,大意就是:你們已經沒話可說了吧,那麼還賴着幹什麼,趕緊滾唄!
“哼!”
伊恩滿臉憋得通紅,死死的握着拳頭,惡狠狠的盯着身邊的某個壯漢然後看上去極像揍人,而林遠卻是再次冷哼了一聲,隨後他優雅的依靠在櫃檯上,盯着對面的老太婆看了好一會之後,突然咧嘴笑了:“老人家,你要記住,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有些財也不是你能發的,你知道嗎,不義之財貪得多了,早晚會被神靈懲罰的哦!”
“呸,你這個小夥子真是胡說八道,我米爾……。”
米爾老太婆對林遠的這句話似乎很是氣憤,她兇狠的呸了一口,吐沫橫飛的正要好好的教訓林遠一番,林遠瀟灑的一轉身,拉着伊恩快步向門口走去,而一邊走,林遠還一邊笑眯眯的對滿屋子不懷好意的盯着他們的**們說道:“你們幾個也別裝模作樣的了,告訴你們,要是在野外,你們幾個今天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哼,今天算你們運氣好,讓你們逃過一劫,不過以後要是再讓我撞見你們,不管是誰都救不了你們,聽見了嗎?”
“喲,你這小子還挺狂!”
“就是,小子,你別走啊,留下來讓我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敢說這話唄!”
“操,哥幾個,我們一起上教訓教訓他們……!”
這幾個壯漢怪笑着盡情的奚落着林遠和伊恩,走到門口的林遠停下腳步,轉身示意伊恩先出去之後,林遠回身看着這幾個男人冷笑了一下,隨後猛然一跺腳,地上的一塊方形石磚頃刻間碎裂成了幾百塊,怎麼都拼不回原形了,而這一聲清脆的石磚破裂聲一下子捏住了屋子裡幾個壯漢的嗓子,地上那塊碎的不能再碎了的石磚更是讓他們的表情瞬間都凝固起來。
林遠冷冷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丟下了一句“一幫窩囊廢”之後,轉身大步離開。
林遠出門離開了好一會,那幾個壯漢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幾個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楞了好半響才蜂擁到林遠一腳踏碎的那塊石磚前,逐一的比劃了一下地面上那塊碎裂的石磚上的腳印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驚駭欲絕起來。
一個臉色有點發黃得漢子吃驚的吞了口吐沫,小心的向四周的同夥說道:“我說,哥幾個,我們這次搞得好像有點誇張了,這個小夥子看來不是一般的冒險者啊!”
“是啊,嗎的,虧了,能一腳踩碎這麼一塊石磚的肯定不是什麼凡人,我們這次惹了他,以後肯定會被他報復了!”
“就是,老大,我們就爲了20個金幣就得罪這麼號人物,這好像有點太不值了吧!”
這一幫漢子們三三兩兩的討論着林遠那一腳所帶給他們的震撼力的同時,他們身後櫃檯後面的老太婆米爾,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隨後驚慌失措的大聲叫喊了起來:“不好,託林斯兄弟,快來幫忙救火啊,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起火了!”
圍在門口那塊碎裂的石磚前的那幫漢子們聞聲回頭的時候,他們身後的櫃檯已經在瞬間被一團熊熊的火球給點燃了,而且此刻這座木製的櫃檯還像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一樣,從櫃檯中央向整個屋子四周狂奔紅色的火花,一朵又一朵的火花眨眼間就沾上了屋子裡的絕大多數毛皮和桌椅,然後就在衆人的眼皮底下,一場大火根本不受控制的哄燃起來,瞬間吞沒了小店裡絕大多數的物資。
米爾老太太拿着一大張毛皮拼命的拍打着櫃檯的火,可是沒等她拍打了兩下,這團火就呼的一聲吞沒了她手上的毛皮,一路席捲而上,沾上了她的袖子。
“啊!快救我啊!”米爾老太太此刻一反剛纔的老態龍鍾,以一種相當敏捷的速度丟了手中剛纔還珍愛無比的羊面熊的毛皮,幾步跳到貨架旁的暗門邊上,推開暗門就要逃跑,可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火這時轟的一聲衝了起來,強烈的火光和熱量一下子衝開了房頂,大塊大塊的瓦礫稀里嘩啦的就掉了下來。
幾塊瓦礫正巧砸中了米爾老太太的頭,老太太兩眼一黑,一頭撞在了暗門的門框上,隨後暗門旁邊的貨架再次轟的一聲被大火吞沒然後倒下,其中幾塊燃燒着的木板就正巧堵住了暗門,徹底的堵死了米爾老太太的去路,所以眼看去路被堵死,米爾老太太強自掙扎着又折返回來,不顧一切的跳過火勢兇猛的櫃檯之後,一路連滾帶爬的從門口逃了出去。
當米爾老太太帶着一身的火衝出小店的門口的時候,早早的就逃出來跑到了街對面的託林斯兄弟立刻就假裝不認識這個老太太,連忙又向街外走了幾十米遠,而當幾個真正的街坊鄰居們跑出來手忙腳亂的撲滅了米爾老太太身上的火勢的時候,老太太的整個鋪子,已經完全被大火吞沒,熊熊的火勢,幾裡之外都能清楚的看到。
很快,大批海蘭加城中的憲兵隊戰士就趕來了,不過這麼大的火勢單憑人力是肯定救不下來的,所以這些憲兵隊的戰士們最終也只能無奈的一邊將這棟起火的店鋪和旁邊的鋪子給隔離開,一邊派人去城中的魔法師工會請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法師來施法降雨澆滅大火,不過所有人都相當清楚,從這裡到城中的魔法師工會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就算有魔法師肯來施法,但是當那位法師大人辛辛苦苦的趕到這裡的時候,這樣的火勢恐怕早就已經燒光了小店裡的所有東西了,所以,就算是請來了魔法師,這場火也依然是就不下來了!
不過雖然所有人都明知救不了,但是那些憲兵隊的戰士們依舊忙忙碌碌的佈置着隔離帶,一絲不苟的派人去請魔法師,而就在他們忙忙碌碌的爲撲滅這場大火努力的時候,遠處街道盡頭的拐角處,有兩個人卻都嚼着一嘴冷笑,好整以暇的看着這一場洶涌的大火。
林遠和伊恩一起站在這裡,神情冷淡的向這裡眺望着。
沖天的大火無情的吞沒了黑心老太太米爾的鋪子,這讓剛纔還很氣憤林遠爲什麼要忍下這口氣的伊恩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不過當他將目光從沖天的大火上收回來,看向站在他前面的林遠的時候,臉上又浮現出了一絲敬畏,因爲伊恩已經明白了,雖然林遠嘴上沒說,但是這把突如其來的大火絕對跟林遠有着直接的關係。而林遠根本就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窩囊怕事,被人騙了都忍氣吞聲不敢聲張,恰恰相反,這位小遠少爺,弗蘭斯托大陸鍊金術師工會承認的尊貴的一級鍊金術師,報復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殘酷得太多,直接就一把火將這家店鋪都給燒光了,而且剛纔伊恩也看見了,那個米爾老太太是混身帶火的從火場裡衝出來的,按照常理來說,一個老太太肯定是挺不過這一次的打擊的,十有八九就是要掛掉了!所以,這麼一說,他面前的這位遠少爺不但不動聲色的就將人家的鋪子給燒了,還間接的就要了人家的小命,這麼殘酷的報復,僅僅只是爲了一張毛皮,這說出去的話就確實有點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