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書 獵人
經常經歷古怪事件的周書已經有一些不懂得怎麼做普通人了，在某些事上他的某些做法會放那些比他稍微普通一些的傢伙摸不到頭腦。
曲純如這個吸血鬼獵人是貨真價實的獵人，祖傳的獵人家庭，不過現在已經墮落了。她現在腳上打着石膏，身上揹着旅行袋，正準備和同樣裝束的姐妹們坐火車回老家。
這一次來小城她們三個算是把能丟的臉面全丟光了，被人扒光衣服不說，腳踝還被人給折斷，就算醫好了走路也會有影響，曲純如還被人一口口水吐在臉上。不止這些，她們身上唯一的武器，那三把手槍，也被人給繳了械。
她們三個有些搞不懂，自己明明感覺到那個小姑娘是吸血鬼始祖，可她爲什麼一點吸血鬼的特徵都沒有呢？更奇怪的是，那個三兩下就把自己姐妹制服的傢伙又是誰？跟最近的吸血鬼大爆發有什麼聯繫？
如果他只是個沒關聯的普通人，爲什麼收走自己的手槍後表現得如此淡定，彷彿槍支對他來說早就習以爲常一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似乎並沒有與自己作對的打算。自己表明了獵人身份，如果對方是吸血鬼的同伴，那麼自己與他是對立的，絕對沒可能兩次進入那棟房子還能活下來。也就是說這傢伙並不是敵人嗎？
在火車站候車大廳，三個拄着拐，一臉青腫像是被家暴了一樣的女人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在檢票開始後，曲純如下定決心，不回老家了，自己要去調查那個人的身份。
既然她不是敵人。自己這個樣子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或者說與其回老家被人恥笑，還不如在這個城市裡跟隨處可見的吸血鬼同歸於盡呢。
她將自己的想法同姐妹說了，這姐妹倆尊重她的選擇，然後從口袋裡把所有剩餘的資金都掏出來給她。
“一定要堅持留在這個城市觀察吸血鬼們的動向，其他獵人即將行動。我們雖然不能戰鬥了，但至少也要提供一些情報，這樣纔不會辱沒獵人家族的名聲。”
就這樣，曲純如不僅留在小城，而且在當天晚飯時間又出現在周書家門口。
周大老爺捧着飯碗開門，見到悽慘無比的曲純如站在門口。真心想一飯碗扣她臉上。
“媽的，保安怎麼回事兒？我這難道改開放式小區了？我白天就忘了問了，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曲純如沒回答，而是抓出一張紙，板着臉塞給周書看。
“寫的啥呀，看不清。”
那是一張病例單。醫生業界中那獨特的漢字書寫手法可不是周書這個區區普通大學生看得懂的。
曲純如認定了眼前男人不敢拿自己怎麼樣，惡狠狠道：“左腳內外環粉碎性骨折，你乾的好事兒。”
“是呀，你都殘疾成這樣了，還往我這瞎溜達啥呀？你這當獵人的受傷了也得好好在家休息，知道嗎？”
曲純如板着臉道：“我想找你要個說法。”
“我還想找你要說法呢。我家窗戶玻璃全身上下也是粉碎性骨折，你那兩塊錢不夠賠的。我也不訛你的。大家都粉碎，就算兩清，你要是不想捱打就離我遠點。”
周書完完全全扮演起了惡人角色，正努力驅趕眼前的女人。其實他對吸血鬼獵人這種時髦的工種還是很有興趣的，很想跟眼前傢伙聊一聊，可是他害怕着女人把自己捲入那五十萬吸血鬼的事件之中。
曲純如聽到‘不想捱打’這四個字渾身一哆嗦，她已經被眼前男人給打怕了，今天胃袋還被猛擊了一下，現在身上還青紅一片。在她看來，眼前這個肌肉男就是個打人不留手的傢伙。她也是完全忘記了兩次捱打，都是她先動的手。
就在不想再被打的曲純如被嚇到準備離開時，此地女主人烏拉謎發話了，“周書，讓她進來。有些事兒是避不開的。”
“啊？我沒聽錯把？”周大老爺回頭往屋裡看了一眼，烏拉謎就靠在玄關走廊的牆壁邊，表情很認真。
“那好吧。”他聳聳肩對曲純如道：“進來坐吧，你腿腳挺不方便的，休息一會我送你回去。”
“誒？”曲純如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嚇了一跳。她現在的目的就是努力調查一下眼前這家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無法正面接觸，她準備暗中監視上幾天。沒想到對方原本還態度強硬的不鳥自己，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女人說了句話，這個傢伙就服軟了。
在曲純如的印象中，周大老爺是那種絕對的暴力分子，不把女人當回事兒非打即罵的那種。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聽一個女人的話？
烏拉謎的樣子曲純如是見過的，在她被審問的時候。被請進房間後她再次見到這個女人，不知道她叫自己進來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同樣不解的周書爲這個被自己打成醜八怪的女人奉上一杯果汁，然後自己則是拉着烏拉謎到隔壁房間，“爲什麼要讓她進來？”
“不爲什麼。”烏拉謎掏出那把繳獲自她身上的手槍。“把這個還給她，然後報警，能夠比較徹底的讓她離我們遠一點。”
周書：“……”
“開玩笑的。”烏拉謎彎着眼睛露出詭異的笑容，“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是逃不掉的，還是早點了解下情況比較好。”
“你剛纔真的是開玩笑？”周書覺得自家老婆肯定很認真的想過把這女人扭送公安機關。
烏拉謎點點頭，“這女人自稱吸，唉，我念不出那五個字，太傻了。反正她要是腦子沒毛病的話，這或許又是一個我們沒接觸過的領域。你想想，如果隔壁市那幾十萬吸血鬼真的要把這些人成批成批的引過來的話，難保不會有其他人對楊希下手。與其被動挨打，我們還是早一點對他們做一下調查瞭解比較好。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周書對烏拉謎說的話已經在本能上不假思索的點讚了。就像是人民代表對黨的政策舉手鼓掌外加叫好一樣，純粹的腦殘粉。唯一的區別是，烏拉謎永遠是偉大光榮正確的，至今爲止沒出過啥餿主意。“既然你都那麼說了……”周書其實也覺得自己今天把人家小姑娘打得有些慘，“要不我給人家賠禮道歉好了。用不用找于飛鳥幫她治療一下腳傷？”
“呃，不用。先問問情況再說吧。希望她們這些吸，呃，希望他們別和殺手世界一樣壯大就好了。”
曲純如的職業讓烏拉謎羞於啓齒，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歡這工作，因爲幹這行拿不到錢不說。反而還要自己掏錢並且會承擔危險。
烏拉謎在曲純如跟前本色演出，小小的個子女王範十足，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之後親切詢問了一下她的傷勢，並詢問治療費用以及誤工情況會不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困擾。
事實上曲純如很困擾。火車站前她的兩個姐妹把手裡的錢都掏給她做路費了，加起來也不過六百塊。現今這個物價，一個腳上有傷的人靠這點錢根本活不了幾天。她自己是一點存款都沒有。原本指望殺死吸血鬼後從他們的身上搜到些錢出來貼補家用，可自己現在走路都費勁。
烏拉謎從她今天送來的那三百塊窗戶賠償金就猜得到，這傢伙是個窮光蛋。雖說她過來送錢的目的很可能是調查一下自己這邊有沒有因爲她們的找上門而逃離此處，但三百塊這也少得太誇張了，對方應該是相當的捉襟見肘纔對。
曲純如纔不會承認自己窮困潦倒呢，現在自己已經夠悽慘的了，缺了顆門牙一隻眼睛腫的睜不開。晚上還要找最便宜的旅館住宿。她自己想想都快哭了，這種狀態怎麼可能讓別人知道，於是她說謊道：“烏拉謎小姐爲什麼要問這個？我這次過來並不只是討要這點醫藥費，更重要的是，希望打了我的這位先生能向我道歉，要不然我咽不下去這口氣。”
“哦。”烏拉謎聽了這話就懂了，基本所有打官司奔着錢去的人，都會說‘自己是爲了出口惡氣’。“那，另外兩位呢？怎麼不見她們。周書做事卻是魯莽，道歉的話另外兩位也應該……”
曲純如擺手道：“她們兩個剛剛坐火車回老家了。”
“曲小姐的老家是？”
“河北滄州。”
“哦。武術之鄉。”
“沒錯，也是盛產我們吸血鬼獵人的地方。”
“曲小姐普通話說的挺好的嘛。”
“我有普通話證書的。”
烏拉謎笑呵呵的跟眼前女人對着話，周書都已經做好了向曲純如賠不是的準備了，結果烏拉謎突然翻臉對周書道：“幫她綁起來問話吧，她應該沒什麼幫手了。不會有麻煩的。”
周書對自己翻了個白眼，心說是猜不透自家女友。
曲純如被她自己的鋼絲繩捆住手指栓在牀上。她現在是徹底後悔了，自己爲毛不乖乖回老家呢，現在可好了，送羊入虎口。
烏拉謎打着哈欠捧着盒冰淇淋坐在曲純如旁邊，邊吃邊對階下囚交代自家政策。“老規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把你綁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惡意，反而有很多你會感興趣的事情要告訴你。相對的，希望你也能坦誠相待。”
“你想知道什麼？”曲純如已經認命了。
烏拉謎叫楊希從房間裡出來，讓她坐在自己旁邊。
“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這孩子是吸血鬼始祖的？”
曲純如看着已經開始恢復飽滿氣色的楊希，越來越猶豫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你沒看錯，她確實是吸血鬼始祖。不過我們找了一個好醫生，讓她沒有了咬人的能力。”
爲了問話方便，烏拉謎選擇攤牌。有些事情告訴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壞情況也不過是殺了她滅口再讓太陽蛋毀屍滅跡，很輕鬆很簡單。
曲純如就知道自己的感應沒有錯，這屋子裡的人都不普通。不僅知道吸血鬼而且應該還有着別的秘密。儘管如此她還是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究竟是什麼醫生，竟然能讓吸血鬼變回人類！？”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個嘛……”曲純如老實交代，“這是我天生的本領，能夠找到吸血鬼，能夠在很大範圍內追蹤到他們。並且能夠分辨他們的等級。”
“……這個。”周書抱着膀子猶豫着，“天生能夠找到吸血鬼，這個聽起來似乎有點……”
“像是千足仙……”烏拉謎把他想說的話給補充了。
千足仙作爲活人族製造出來對付‘祥雲’的怪物，附帶着擁有追尋吸血鬼的能力，因爲祥雲本身的製成就用到了許多吸血鬼身上的材料，本身擁有吸血鬼的特性。活人族搜尋祥雲。用的是搜尋吸血鬼一樣的套路。
“這傢伙該不會是于飛鳥家的人吧？”
“難說，你去把她叫過來看一下好了。”
與于飛鳥通了電話，擺明情況，于飛鳥表示自己並不知道家裡人曾經有做過這種事。
“我這一代是在兩年多前纔來到這個第一世界的，很多上一代人做的事情我根本不瞭解。或許跟我家有關也可能無關，這都不重要了。既然是我不知道的人，那麼她也應該脫離了活人族纔對，你們不用對她特殊照顧。”
掛掉電話，周書向曲純如提出第二個問題。
“關於你能找到吸血鬼的這件事，是你一個人有這種能力還是遺傳自你的家人？”
對於這個問題曲純如十分警惕。如果我說實話，他們會對我的家人不利嗎？
烏拉謎看她這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幫着她把這個問題給回答了：“是遺傳。行了，下一問。”
曲純如見到眼前人沒對自己的家庭展開討論，深深鬆了一口氣。
“第三個問題，這應該算是請求。”烏拉謎嘆氣道：“我知道現在省內有幾十萬只吸血鬼，而且數量還在不斷擴大。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們的一個老熟人，她纔是真真正正的吸血鬼始祖，兩千多歲了。她人現在不知道逃到了哪裡去，我們想讓你幫忙找找她，我們跟她有帳要算。”
烏拉謎故意把這話說得咬牙切齒，讓曲純如誤以爲自己與漢娜有仇。其實烏拉謎想找漢娜也不過是想要把她關起來。讓她老實一點別再折騰出別的亂子，僅此而已。
曲純如聽到這話，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原來是友非敵。對於剛剛那番話她是完全相信的，自己身爲階下囚，又沒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她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
烏拉謎表示，楊希只不過是一隻二代吸血鬼，因爲咬了那個始祖才擁有現在的始祖身份，這只是暫時的，再過幾天這個效果就會消失了。
“我們很想解決現在這些正在到處惹麻煩的吸血鬼，不知道你們吸血鬼獵人到底有多大規模，能夠完全消滅這些傢伙嗎？”
“應該不能吧……”曲純如老老實實回答：“我現在感覺不到其他的始祖吸血鬼存在，可能是因爲你們說的那個始祖離我太遠了，她應該已經不再中國境內了。至於我們獵人……”
曲純如稍微描述了一下吸血鬼獵人的世界，這是一個在最近幾十年不斷衰落，至今爲止已經委瑣到只有百年前規模一兩成的可憐小圈子。
會變成這樣，主要是因爲這幾十年裡吸血鬼衰敗的更厲害。在四十年前，世界獵人協會更是宣佈，吸血鬼已經被徹底滅絕，人類長達數千年的對抗吸血鬼的歷史宣告結束，世界上不會再出現吸血鬼。同時，獵人協會宣佈解散，只保留少數力量以防萬一。
曲純如是吸血鬼世家，從家族五代之前就一直在幹獵人這份危險又沒前途的工作。四十年前的大會她自然是沒去過的，她今年只有二十六歲，比周書大上一歲。她老爹和他爺爺，也沒能參加……
當時國內的形式很要命，說一句‘ＯＫ’都要被當做通敵漢奸拉出來把活人鬥成死人，哪有可能去吸血鬼故鄉羅馬尼亞參加這神聖的獵人大會呢？不過現在看來，這獵人協會似乎是白解散了，吸血鬼這東西就是這樣，沉寂一段時間過後，會以一個非常誇張的規模大爆發。
現在爆發已經開始了，曲純如一家除了普通人老媽，就剩下三個從來沒見過吸血鬼的女孩子。她們倒是跟着死去的老爹學了一些防身的功夫，在漢娜來中國之前，她們只不過是一些有點身手的普通女孩子，直到她們被漢娜的那個吸血鬼始祖的氣勢弄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覺爲止。
她們幾個本來是不打算找吸血鬼麻煩的，也沒把自己當做獵人。雖說從小就被父親灌輸了許多有關吸血鬼的知識，但她們只把這些當故事聽。
直到幾周前吸血鬼數量暴增，能夠感應到吸血鬼的她們纔算是知道怕了。就在這時候，她們家裡來了一羣外國人，自稱是獵人協會的人，想借用曲家獵人代代相傳的感應能力，算一算目前中國境內的吸血鬼數量。當她們報出數字後，獵人協會的人接她們去國外溜達了一圈，坐着遊艇喝着香檳在無人海灘上曬太陽，被外國帥哥環繞。除此之外她們也見了一些老獵人，聽了一些驚險故事，還去目前的獵人行會存留本部轉了一圈。
外國佬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她們重拾獵人家族的榮光，加入重新組建的獵人行會對抗世界上的吸血鬼。外國佬的手段高明，給出的誘惑不是普普通通的鄉下小姑娘能夠抵抗的。於是乎，她們三個小姑娘就被腐朽的資本主義國家給侵蝕，被忽悠成了一名吸血鬼獵人。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