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白風鳴驚奇的是對面的小男孩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圓圓的小臉繃得緊緊的,顯然也是感覺到了這股異常的氣息。
白鳳鳴擡起頭,只見茶攤門口走進來一人。
這人身材高大,打扮的卻好生奇怪,大熱的天,一身黑袍將自己從頭到尾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白鳳鳴懷疑,如果不是爲了看路,恐怕這人連眼睛都會裹在衣服裡。
正兀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看見白鳳鳴眼睛看着她身後,隨即也轉過身去,看到了這個全身裹着黑袍的男子,連忙轉回頭,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低聲說道:“這人也不怕捂出痱子。”
小男孩急忙把手搭在她手臂上,不讓他多嘴,這次小姑娘倒是沒有與小男孩做對,吐了一下舌頭,不再說話。
那黑袍人覺察到白風鳴在看自己,眼神肆無忌憚的盯着白風鳴,兩人目光相對,白風鳴衝那黑袍人微微一笑,隨即低下頭,繼續喝茶。
黑袍人並不在意茶攤裡喝茶人詫異的目光,徑直走到一處空桌前,對着愣在一邊的老闆說道:“老闆,上一壺茶。”
聲音沙啞,難聽至極。
那老闆方纔如夢初醒,忙不迭地答道:“好嘞,好嘞,客官您稍等。”說完趕緊轉身去倒茶,手腳麻利,生怕耽誤了時間得罪了這一身煞氣的主兒。
白鳳鳴見茶水也喝的差不多了,便喚來老闆,結了茶錢,帶着小男孩和小姑娘,三個人走出茶攤。
已經過了午後,陽光仍是十分晃眼。白鳳鳴手搭涼棚,向着大道的前方望去,眼前樹木遮蔽,看得並不遠。剛聽茶攤老闆說,這裡距離鷹潭城還有十里左右的路程。
要去龍虎上,這鷹潭城是必經之路,看來今夜要在鷹潭城中過夜。
白鳳鳴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和小姑娘,問:“你們兩個當真不回家?”
陳竹馬明顯有些猶豫,一臉糾結的看着李青梅。但是李青梅毫不猶豫的點頭:“咱不是說好了,一起去龍虎山參加大比。”
“那好,咱們一起去鷹潭城。”既然無法勸說這兩人回家,那就搭伴出行,還能有個照應。白鳳鳴對着李青梅和陳竹馬說:“咱們得走快一點,爭取在天黑之前入城。”
“是要去鷹潭城了嗎?我去過鷹潭城,裡面老魏家的梨花糕那叫一個好吃,我跟你說,吃的時候一定得小心自己的手指頭,要不然一準咬掉嘍。”小姑娘滿臉都是回憶的甜蜜。
“這小姑娘還真是愛吃啊!”白鳳鳴暗自感嘆。
三個人在已經開始偏西的陽光下,向着鷹潭城走去。
等到三個人來到鷹潭城,已是黃昏,夕陽下,鷹潭城城牆高足有十丈,巨大的石頭一塊疊着一塊,嚴絲合縫,慣於在家中堆砌泥牆的白鳳鳴想不通這樣一座城牆是如何壘成的。高大的城門之上,“鷹潭”二字猶如龍飛鳳舞,被刻在城門之上,隱約之中,竟似有劍氣遊走於二字之上。
見白鳳鳴盯着城牆上的字出神,李青梅小姑娘笑眯眯的解釋道:“這鷹潭二字可不簡單,這二字乃是龍虎山趙姓天師隔空以劍氣寫成,據說寫成之後,那老天師留了一道劍意於其中,只待有緣人來取。只是已過百年,不知有多少龍虎山弟子來此處觀摩,卻仍是無人能夠領悟。”
白鳳鳴點頭,龍虎山仙人的手筆,怪不得如此渾然天成。
小姑娘接着說:“不過沒人能夠取走倒也好,有着二字高懸城門之上,尋常魑魅魍魎根本不敢靠近這鷹潭城,也算是保了一方百姓的平安。"
白鳳鳴見李青梅年紀雖然不大,但是說起話來卻是猶如教書先生一般,不禁啞言失笑。
小姑娘看着白鳳鳴,“你笑什麼?”
白鳳鳴搖頭,“沒笑什麼,只是你小小年紀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我娘和我說的。”小姑娘見白鳳鳴誇自己知道的多,分外高興,粉嘟嘟的笑臉滿是笑意。
三人魚貫入城,此時已是日暮時分,一天得燥熱之後,難得清涼,城中百姓紛紛走出家門納涼消暑,因此原本寬敞得街道此時也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小姑娘進城之後熟門熟路,直接就奔着城東的魏家老店,白鳳鳴和陳竹馬只得跟着小姑娘一路來到魏家老店,小姑娘心滿意足的吃上了梨花糕,三個人這纔開始找地方吃飯。
白鳳鳴知道這兩個人是沒有錢,吃飯和住宿都得靠他手中的銀子,這錢得省着花才行,因此這是隨便找了一家小店,三人簡單吃了晚飯,又向店家打聽哪有便宜又舒適的客棧。
好不容易找到老闆介紹的運來客棧,小姑娘自己住一間房,白鳳鳴和陳竹馬住一間房。白鳳鳴剛把行李放好,門口就傳來了小姑娘的敲門聲。
“走,我帶你去逛一逛鷹潭城。”小姑娘知道白鳳鳴從未來過鷹潭城,因此自告奮勇的要給白鳳鳴當嚮導,領着他好好轉一轉。
小姑娘走在最前面,白鳳鳴和陳竹馬兩個人跟在後面,一行三人,走進了鷹潭城的人流之中。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一輪明月高懸天空,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甜味,白鳳鳴不知道這甜味是來自於路邊綻放的紅花,還是來自於那如鮮花般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
陳竹馬並不是第一次來這鷹潭城,他與李青梅一樣,都跟隨着自己的師父,也就是小姑娘的爹,來過這鷹潭城,只不過陳竹馬不似李青梅一般,把這如同迷宮一般的鷹潭城爛熟於心。
小姑娘在鷹潭城中左轉右拐,將二人帶到一條大江旁邊,只見江面上無數只點着大紅燈籠的小舟鱗次櫛比,被風拂過的燈盞忽明忽暗,就像那隱在夏夜蘆葦叢裡的無數只螢火蟲發出的光,明弱交替,不曾熄滅。夏日的暗潮總是不定時地拍打水面,使之江上的船身也跟着飄蕩起來,那搖搖欲墜的晃動感跟着讓人也不禁迷糊起來,摻着內心的澎湃。
陳竹馬認出了這條江水,轉頭對白鳳鳴說:“白大哥,這是信江。”
李青梅用食指輕輕彈了陳竹馬圓圓的腦袋一下,微笑着說:“就你知道!”
陳竹馬嘿嘿傻樂,目光看向李青梅,滿目柔情,好似夏夜信水。